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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面子给的,这壶苦酒不好喝,够老傢伙他喝一辈子的了?”二掌柜深层地说:“他这人哪,就惜个小便宜,针别大的心思,要不咋好叫邓猴子利用呢?就过年吃杀猪菜那会儿他一上酒劲儿,还够意思,知道剃头挑子哪头热,把邓猴子诬告你和你大舅的信当众摔给了你,这一般人是做不出来这一根肠子光明磊落的直率事儿的。他可是墙头草,哪边儿风硬倒向哪边儿。这你大舅要不拿分包活拉拢他,他也就倒向邓猴子了。后来这事儿无意中叫二皮子捅漏了,没把邓猴子气个翻白眼儿,把高大喝叫到翠花楼大白梨那擓,骂了个狗血喷头。说高大喝出卖了他,忒不够人揍!高大喝看邓猴子真撕开了脸皮,也就不客气了,说邓猴子要敢再告你和你大舅,他就作证说出邓猴子捅尿窝窝的老底儿,吓得邓猴子这才没敢再提那个茬儿?王八钻灶坑,邓猴子至今对高大喝还憋着这口火气呢?从这点上,高大喝面矮上,你大少爷今儿个算作对了。”
“俺当时的想法就想到了这一层了。”吉德说:“他那体性,酒拿的,嘣豆砸锅,最好撺儿了。”
“可找着你们了。大少爷,老毛子火轮定在后天装船。你那叔伯哥吉星的脚行人工也搭上了,包活,装一火轮,现大洋二十块,要是吉大洋票,一百二。”苏四勒住马头说:“大兵那头也联系好了。正赶上阎队长调到巡察使卫队去三姓,答应带一班人护航押运。”
“啊,那明个就往码头倒货。这下好了,快船省事儿又快便。清明那会儿那几十马车,没把牛二他们折腾出屁来?二叔,那俺去趟牛家圩子,叫牛二哥们几个过来,到码头看货场子。”吉德说完就要走,吉盛说:“大哥,他们不忙活拉麦子吗,能倒出空吗?”
“哎呀俺的三弟,麦子种在冰上,死在火上,这都啥节气了,早过三伏天了,快立秋了,早磨上新麦吃上新面饽饽了。”吉德数落地说:“这节气,大田没啥活,空闲没事儿,正好看货场,也就两天的事儿。二叔,俺去了。啊,晚半晌,还是叫上几个炮手,防小鬼,还枪靠谱。”
吉德骑马走在去牛家圩子江坎上,望着叫江风吹皱的江面,几只银白色叼鱼狼,时而低空滑过水面,时而升空盘旋在几条小划子和帆船周围;远眺江北绿葱葱冷寰(huan)苍古的大草甸子,蓝色的天和绿色的原,被青灰远山隔断,呈现一幅古朴邝焯的风景画。
眼前十棵挺拔的白杨,绿叶闪闪,叫吉德想起与这十棵白杨的夙缘,漂流遇难获救,歃血结义盟兄弟,都在此留下记忆。由此联想到,甜美的爱情情缘于树的董永和七仙女,槐荫树下结下连理的美丽传说。啊,那树是有灵气的了,真如满人奉树为神一说,那这十棵白杨就是俺的吉福吉祥的神灵。
苞米穗红耨耨嫩胡子,像老道手里的蝇甩子,悠悠的昭示灌浆的喜悦;绿耨耨的黄豆秧,拉裆的波浪纵纵,串儿串遮掩在豆叶下的豆荚,鼓溜儿的要撑开肚囊;火红的高粱穗儿,摇摇坠坠的像个醉汉,站不稳似的,风一吹,礼貌的曲身不住摇晃头,向辛劳扶育他们的庄稼人致谢;摇头晃腚儿黄澄澄、沉甸甸狗尾巴的谷穗儿,弓弓的滚着金浪绿波,齁齁人眼。
突然,十棵白杨树下茂密的蒿子茅草丛,哗哗压倒一面子,滚出捆绑似的撕扭在一起的两个大活人来,大枣红马惊得“咴灰”的尥起前蹄儿往旁一败,吉德下意识搂紧马嚼子,也是心惊肉跳的吓得魂灵出了七窍儿。
这太刹那儿,太蹊跷,太意外了!
吉德稳住神,定眼一瞧,一闪像似哥们牛二,一闪又像似江上绺子的胡子鲁大虎。牛二,鲁大虎;鲁大虎,牛二,王八折饼子的骨碌到江陡坎儿边儿,裂缝的大泥土块儿哗哗的滚下沙滩,骨碌到江水中,溅起滚滚朵朵的水花。两人预感危险的险境,撒开了手,两人面朝天惊愕的喘着大气,随即又两眼对两眼四眼怒叱。两人爬起来还不歇手,又支起古老传统东北打架方式黄瓜架。双方拼着浑身牛劲支着对方,彼此瞪着牛眼珠子,拉锯的有退有进,争斗得脚下扬起浮尘头上冒着大汗。鲁大虎和正常人不一样。他震怒发力时,血归心,脸惨白。牛二和鲁大虎形成鲜明对比,满脸憋胀得通红,脖筋粗暴。双方较一会儿劲儿,势均力敌,不分上下,谁也胜不了谁。牛二比鲁大虎脑子灵活些,他故意发力后胳膊一打弯,借鲁大虎的蛮力,把鲁大虎带入怀中,脚下一绊,迅雷不及掩耳,把鲁大虎扳得一栽楞。要说鲁大虎身大力不亏呢,没扳倒,牢牢拽着牛二的一只大手又迅速扶正身子,回手按住牛二的头,气恼的往下死摁,牛二就势老牛顶架似的顶住鲁大虎胸口,顶得鲁大虎褪褪的够够。鲁大虎拼出最后的吃奶劲儿,猛推牛二。牛二倒退两步,猛一侧身,又一甩,鲁大虎栽栽咧咧的抢出老远。牛二不失时机的撵上去,照鲁大虎后秋子就是一脚,踹得鲁大虎嗤楞楞的鸭子扑拉膀子的扑倒在江坎儿沿上。牛二扑上去,鲁大虎一翻身,把牛二推翻仰在地上。
“嗯?”牛二冷巴眼瞥见惊异盯着他的吉德,一手猛力一推压住他一条胳膊的鲁大虎,爬溜起身这当,“啊啊……哎哎……”鲁大虎骨碌碌滚下江坎儿,出溜溜滑到江里,牛二这时也站直了身,瞥下在水中咕涌的鲁大虎,“呸!”就扑向吉德。
“德哥这么巧,你上哪去?”
“你俩这、这,在这冷荒旮子仵作啥呢?”
牛二拉住吉德的马辔(pei)头,吉德拿鞭子指着从江水中顾甬爬起来的鲁大虎,“你们咋凑到一块堆儿的这?”牛二冲着落汤鸡似的鲁大虎扯脖子,“王八犊子,摸着你王八爷爷盖子了吧?龟孙子!”回头问:“德哥,别管他。你哪去呀?”
“操!牛二皮你,我****个妈!”鲁大虎搂着水拉拉的长头发,颠跺脚儿的拿枪指着牛二破口大骂,“你小樱桃叫他爹卖了,你又瞄上了云凤,打她的主意,没门?云凤是我的,是我的!你个妈拉巴子的,你再缠磨云凤,我、我就一枪崩了你姥姥屎的。”说着,摔下拿枪直挺挺的胳膊,丢当的悠当,哭汪汪的转身,沿江水边儿向江沿村走去,个个儿磨叨,“云凤去柳毛通,是我老妈相中的。”
“鲁大虎!做你的白日梦吧?”牛二扯膀儿扔胳膊的冲鲁大虎喊:“云凤答应嫁给我了,你死了你那癞蛤蟆心吧!”
吉德下马,对到树林子后找寻啃青毛驴的牛二说:“小樱桃真的许了人家了?他爹可够狠的。”牛二牵回毛驴,低沉地说:“真的。有些日子了,彩礼都过了。”吉德问:“那云凤呢?”牛二说:“这不麦子下来了,磨了些面,爹妈叫我给老鱼鹰送袋去,尝尝新。大舅那儿,我寻思过两天就去。我到了老鱼鹰家门口,老鱼鹰和云凤正骂吵吵往外撵着死皮赖脸的鲁大虎。老鱼鹰说,云凤不会嫁给你一个胡子的,你再老来缠巴,就砸断你的腿?云凤见我来了,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冲鲁大虎嚷,我都早许给牛二哥了,你这唬绰的不熊人吗?鲁大虎冲我喊,牛二你等着,我叫你死都找不到北?我也没心勒鲁大虎,哄着云凤。小樱桃就要出门子了,我心空落落的。云凤这一投怀送情,叫我拔拔凉的心中又燃起了对爱的火焰。其实,打咱们去年倒腾大鲤子那会儿,我一眼就对云凤有了好感,只是没往那上寻思。这不咱们打贩鱼回来后没啥事儿,妈蒸些粘豆包啥的,我就给鱼鹰爷爷送来尝尝新。一来二去的,腿跑的就勤了,有事儿没事儿的到鱼鹰爷爷家和鱼鹰爷爷、云凤闲扯。这过年后的大春脖子天,没啥事儿,鱼鹰爷爷不好喝一口吗,云凤弄两煎鲫鱼炸蛤什蚂啥的小菜,嘎达牙,没事儿就喝酒呗!仨人喝高兴了,就唱几句二人转,解闷打发时光。时间一长,我瞅云凤看我的眼神火辣辣的,有些不对劲了?鱼鹰爷爷也看出点儿啥眉毛来,我一去,他就说,‘你看啊,云凤小屁蛋儿又扭达起来了,准有好嚼裹吃了。’凡是我一去鱼鹰爷爷家,鲁大虎一脸公事儿似的,准来缠巴一会儿,把云凤烦的,咋损达他,他也不再乎。哼,云凤也不错。人长的清秀,快言快语的,对人热情厚道,知疼知热的。跟小樱桃比,差一大截,可也不失女人味。云凤知道小樱桃另聘了,更露骨了……”
牛二和吉德向牛家圩子遛达,牛二眼前看到小樱桃给他身子那江豁子的一片荷塘。那天,小樱桃叫她家的大花狗,口叼个油纸包嗅觅到地里干活的牛二,直晃尾巴的冲牛二够够嘴。牛二从大花狗嘴拿下油纸包,打开一看,有个小纸条,小纸条上画一个扎两小辫的小丫头,一个四方块儿的一头画条小道儿,直通江豁子。在江豁子旁,画了一枝荷花。牛二看着琢磨半天,才醒悟过来,这是约他到他俩经常幽会的地场约会。牛二脑子嗡嗡膨胀,浑身热血沸腾,一溜小跑到了江豁子,远远的荷塘绿草丛中,小樱桃一身的红嫁妆,玫瑰花神似的和粉红的荷花仙子媲美,相映成趣。含苞待放的小樱桃花冠般的额面露珠熠熠闪烁,咪咪地向牛二招手,牛二到了小樱桃眼前,“你?”小樱花一把拉倒牛二,骑在身上说:“你不老早就想那啥了吗,今儿是咱俩的好日子,我把我一汪水的姑娘身子给你!”牛二愣神愣眉的瞅着一脸阳光脱着衣服的小樱桃,“这、这?”小樱桃裸露出一揽无疑的两只小白鸽,映入牛二眼帘,牛二再也难控制住绷起的情愫,就把小樱桃摁在身下。炽烈的炉灶,不用预热,干柴遇火,熊熊燃烧,一顿仓皇失措的牛头拱牛槽,绿草甸上洒下青春的红花,坐妞儿怀珠。
“这可惹大拉子了,你不得招祸呀?”
“鬼知神知啊?过门那天,我拿鸡血糊弄那埋汰事儿,见喜见他妈鬼去吧!啥这王八那王八的呀,都是好娘们给戴的绿帽子,谁叫他花心贪恋我俊了,拆散一对鸳鸯的美好姻缘了?”小樱桃说到这儿,又惊惶地说:“那你不也捅大娄子了,云凤没吃到你的头一口,还不漏兜了?”
“哈哈,头一口?”牛二看小樱桃那傻瓜样儿,不仅大笑,“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咱那头一口啊?不过,跟女子扯这个,你是头一口。你这偷嘴婆,总算叫我撬开了你守了十七年的嘴巴,得着啦!”
“你要点瞎苞米种,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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