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飕飕的西北风,嗖嗖地吹打着老窗户纸。
骤然冷却下来的寒冷空气,把逞疯儿而又狂虐多日的大雪,冻缩缩回去了。洒落在地面上的一片片鹅毛般潇洒的雪片,佝偻成比小黄米粒儿还小的米糁子,被狂暴执拗的寒风吹得满地挣命地打滚。随着风势风速,时散时聚,时拢时遁,时而旋转成有大有小的窝旋儿,时而在地面形成浩瀚的白云似的滚动薄纱,飞速漂起一个一个汹滔巨浪般的沙丘似的大雪壳子。一棵小草,一棵大树,一块土坷垃,一幢房屋,疲惫的雪粒儿都会膀住,随波助流地阻碍后面无拘无束的雪粒儿,渐渐的,渐渐的,小草和土坷垃被雪粒儿覆盖得无影无踪,大树被雪粒儿包裹成秃桠残枝,房屋背后被雪粒儿垒起叠叠屏障,爬上了屋脊。
平推平铺的软绵绵的大雪被,被肆虐的越来越猛烈的凛凛飓风撕得五马分尸,四零八落。高岗先招风稍,被漂得暴露出黑黑的脊梁,凹地彰显出和凸地平起平坐,逐渐地骑在凸岗身上,昂昂地翘首俯望吞没的凸岗。
茫茫的大雪地,一切踪影全无。貌似僵死沉睡的生灵,面临残酷而严峻的封杀。
刺儿辣辣的日头一露头,就像爷们吃了鹿鞭一样冲,刺得白皑皑的雪地一片银光闪闪,耀眼夺目。刮起的大烟泡,试图要和日头爷较量,企图吞食日头爷释放的强光射线,仗着嗷嗷叫的老西北风,卷着千军万马,推波助澜,如同海啸般奔腾的雪暴,铺天盖地,咆哮着扑向悬在雪海天涯的日头爷。一场风雪吞日头的搏杀较量,在震撼着千里冰封的大地。
炉子灭了,屋里死一样的冷,风婆儿抽空了炕洞里的热气,炕面拔拔的凉。睡梦中的姜板牙,怀里搂着棉火炭似的李妈,脊背像利刀刮似的拉拉凉,过阴般醢刑似的酣睡,忘却了烦恼而又幽情甜蜜的昨夜,下意识地听到咚咚地敲窗棂声,影绰绰地还听到有人在呼叫。姜板牙觉得鼻子酸痒,一个脆撑响亮的喷嚏,打醒了自个儿,也打醒了瘫喝海睡的李妈。李妈扒哧着眵糊眼,“老夹杆子,发啥羊赶疯啊,把我好梦都吓跑了?” 姜板牙从李妈脖颈下抽出压麻了的胳膊说:“小鼒匹,快爬起来,等着抓奸呐?好像有人敲窗户。” 李妈吱溜爬起披上棉袄,心虚嘴硬地说:“别疑神疑鬼的。做贼心虚呀?有啥呀,不就一层窗户纸儿吗,谁要给捅破喽,我还磕头谢谢他呢?” 随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听到一个哆嗦熟悉的声音,“谢啥呀,李妈?我是胡六,快开门吧,我下巴子都快冻掉啦!冷屋凉炕的,都啥时候了都,还睡啥呀老?” 李妈穿戴好衣服,半真半假骂道:“你这死鬼,一大早挣啥命啊一大早的。昨晚黑折腾一宿,你也不死个好觉,还搅了人家的好梦?多冷的天,风嚎嚎的,我炉子还没生着,老爷还溻被窝子呐!你啥事儿这么毛三火四的,你嘴也没冻上,就隔着窗户说呗!老爷耳朵也不聋,听得见。” 李妈嘴上磨叨吱唔,给手里找活,帮姜板牙披上小羊羔儿皮袄儿,又找到棉布衬裤,往腿上套这功夫,忙中偷贱儿,还稀罕巴嚓地拿细脸皮嘴丫子左蹭蹭右蹭蹭姜板牙的老脸皮,痒痒得姜板牙直硌应,呲牙咧嘴地说:“别麻应人了?看胡六瞅着。” 李妈一脸的笑,“他长透视眼了,那不还有窗户呢吗?”李妈帮姜板牙穿戴齐整,一眼扫荡着用过的褶巴巴粘糊糊的白漂布,一爪子叨在手,在姜板牙面前一扬,又凑到姜板牙鼻子上,“你闻闻,啥味?我拿给胡六作个证见去。” 姜板牙一怔,“拿去,没病找罐子拔呀?我白瞎了两窝猪崽儿!” 胡六在外面冻得不耐烦了,“李妈,你个祖宗啊我的好奶奶,你快点儿行不你,都急死人了你?” 李妈打开门插关,强巴地推开个门缝,嗤嗤地说:“急鼻子急眼的,火上房啦还是你老婆生孩子了,急个六饼啊急?老爷不穿戴好,抖落着喽算你的还是算我的。猴子扒眼儿就想撺儿高,你还急眼了你?” 胡六冻得满脸小米粒儿,侧身挤进屋门里,抹把搭拉到挂满霜碴儿的胡子上的清鼻涕,“我急个啥劲儿呀我?风口浪尖了,是牛家圩子牛四斤急?” 姜板牙推开里屋门,“管家,啥事儿呀?你也不多眯愣会儿,天大早的。” 胡六操个袖说:“老爷,牛四斤跑来了。说的血糊拉的,吓人唬道的。” 姜板牙奇怪地问:“他来干啥,贼骨溜滑的。有啥说道,死猫烂狗的。我与他口青牙白的,素不往来。这烟泡天儿,他不是吃错了药,就是迷昏了魂灵?不见!他整不出来好屁来?” 胡六吭吭吃吃地说:“老爷,你就别架着啦?我瞅他冻成紫茄子的熊样,肯定有啥天大的事儿。要不下刀子天,他扯这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听他那口气,好像他那圩子几个大户也遭了劫,弄走了些粮食。我说老爷,你还是会会他吧,看咋整这事儿?” 姜板牙捻着胡须,沉吟地嗯了声,‘这香香这回算办了件漂亮的事儿,瞒天过海这回齐活了?不仅尚文弄到了过冬的粮食,自个儿也傻子摘豆角,大小摘得溜干净。驴马烂,粉墨登场,又省得我自圆其说了。暴风雪有来又有去,就看如何应对了。核心在日本人身上,如果众人口出一词,猫须子,码上耗子踪,也无奸可抓无赃可起呀?天衣无缝。来的好!狼没来,狗打前站,正好联手对付日本人啦!’想到这儿,姜板牙说:“快请牛四斤牛村长,我到要听听他咋嚼舌根子,看他粪缸里能捞出啥好屎来?” 胡六趁机又说:“老爷,你赊给佃户粮食,十里八村的,多招风啊?这大荒年景,你这么一撑大肚囊,会引起骨牌效应的,牛四斤八成也冲这个?我就纳了闷了,胡子饿红了眼,砸谁家也不该砸咱家的窑啊?曲老三他更不该呀?他明里是胡子,暗里又有一条线,不是和咱家二少爷摽上了腿吗?这啥玩意儿,兔崽子急了咬上了兔爷了?天不道,人无情;父不德,子无孝。老爷,我悟明白了,大彻大悟,没有家鬼引不来外鬼,曲老三就冲你这汉奸不德,抓住二少爷忠孝不能两全的把柄,从中作梗,两边都是末路人,无话可说。裆无缝,岂出屁?人无诈,岂活路?狼吃人也护犊子,狗咬人也护主人,人是真人不露相,人鬼两重天。汉奸也好,奸夫也好,一丘之貉,都是个‘奸’字,得日人。老爷,周瑜就是太聪明了,让刘备得了个大便宜?” 姜板牙一愣:“我尻,你啥意思胡六?” 胡六猫眉鼠眼,一甩清鼻涕,笑咧咧丢下一句话,“好自为之。”
“叩见姜老爷!我搅了你的好梦,还望见谅!” 牛四斤火狐狸皮帽子靰鞡鞋,貂皮大衣狼皮裤,獭兔围脖儿羔羊手闷子,赤红脸膛,嘴里喷着酒糟麯子气,先礼后躬,谦卑奴己,一副软鞭子硬缨穗样儿。
“啊,牛老爷,不知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待慢待慢,太落礼了。请坐!李妈,沏茶。啊,胡管家,让灶上预备嚼裹。牛老爷可是稀罕客,前后圩子住着,打照面没端过咱家饭碗儿,说来没脸,惭愧呀!” 姜板牙吩咐着,又热情地接过牛四斤脱下的貂皮大衣,拿嘴吹了吹黄黑毛针,“哎呀,好货色,油光铮亮,老秋初冬的皮子,好玩意儿。”
牛四斤口若悬河,吹吹嘘嘘,“啊那是,殷氏皮货铺子的货。你那拐弯亲家千里嗅可是皮货行的一把好手,我一嗯哪,他就从柜底下拽出这件,打眼!我都没还价,千里嗅啥人哪?打灯笼找一找,没有二人呀?守信诚实,买卖人中属这个。” 牛四斤说着,举起大拇哥,又说:“我这一身皮货,全是千里嗅一家的货。人家会伺弄,一开春往铺子一送,哪旮子不淤作,坏了啥地,人家清洗完了,全给你整淤作了,还一分钱不花。你说这件不要了,添两钱儿,又弄件新的。你说,多精?咱庄户人,要有人家一半,也不至于遭这么大孽呀?我听胡管家说,你家也遭胡子啦?咱俩犯一个毛病,太实诚。嗨,我家去那伙胡子,可要嘎拉哈了,明打明抢,忒猖狂了。年不说咋过,总是抽筋扒皮,这过日子也紧巴巴呀?我铆足劲儿收那点儿地租,这下可好,全孝敬胡子啦!我昨晚黑胡子走后,一宿没睡。天还没麻达脸儿,我弄了半斤大流老山炮,叫劳金套上爬犁,蹚着大雪窝子,就奔你这旮儿来了。咋的咱得想个辙呀?胡子成子不是物了,这个哑巴亏,吃的谳哪,我咽不下去?咱们联手找日本人去,清剿这帮胡子。奶奶的,我就不信日本人会袖手旁观不管?那样,奶奶的,我们还干这鬼差使干啥?家里外头的,磕头碰脑,挨骂受辱,费力不讨好?日本人也不地道,白眉赤眼的,净给仰鼻子气,拿豆包不当干粮?我寻思着啊,咱一门心思靠上日本人,不图稀弄多少金银财宝,总有背靠大树好纳凉的意思吧!残羹剩赀(zi)啥的,可啥熊毛没弄着,还弄一胯裆阴虱子,乱蓬蓬地痒痒人?”
牛四斤从怀里摸出个铜锅玉嘴的烟袋锅,就着绣有金丝银线的烟荷包,戳了一锅蛤蟆头旱烟末,李妈拿松木明子在炉门眼儿蘸上火,给牛四斤点儿着了烟,一股辣辣的烟团弥散了满屋,姜板牙呛得剋剋地咳嗽,拍着肋条空空的响,李妈谀(yu)辞的颠颠喝喝两只大脚,上前侧身拿两个小肉槌儿轻轻捶打后背。姜板牙咳嗽着问:“你这啥烟哪,猴辣的。” 牛四斤用大拇指往烟袋锅里摁了摁奓开的烟炭末,又吧嗒两口,“这是最好蛤蟆头旱烟儿。这一旱一涝,还不好淘活呢。” 姜板牙说:“威哟,还金贵上了?李妈,等牛老爷走前儿,给咱的蛤蟆头旱烟儿拿拃。陈烟儿,辣的邪唬!都是大老婆抽剩的,搁着也搁着,你不嫌乎,拿去抽。” 牛四斤忙作揖,“那敢情了,我就好这一口,越辣越好。骆驼啥外国好烟,我都懒得抽,还是咱这旮儿土生土长的旱烟好,没邪拉味。哎姜老爷,别扯这没弦子的事儿,言归正传,咱这事儿咋整,给个痛快话?不行,赶早不赶晚,我得抓紧找太君去。******,鱼皮三我饶不了他?脚跐两只船的玩意儿,不得好死?”
这时,胡六又领进个雪人似的人,叩头抱拳说:
“姜大哥呀,你拿拿舵吧!这日子还有过了?一溜十三遭,胡子成精啦!小日本嘎巴,胡子打劫,高粱花子豁命,粮,一宿弄个**蛋精光。大哥,你可救救老弟呀,全家老少几十口人都扎脖儿啦!该死的胡子,天杀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哎呀大灶坑,兄弟呀你是咋啦你,这熊样,鼻涕拉瞎的。你家也遭劫啦?”姜板牙和大灶坑是老交情了,一见面总是说说笑笑,屁嘎溜星,没有正经嗑。大灶坑,是赵家圩子的村长,也是个有上百垧地的土财主。他家的锅灶坑口比一般人家的锅灶坑口大出很多,一捆茅草不用打梱就能正梱塞进灶里去。主要是他这人性格粗糙毛躁,急性子。啥事儿粗枝大叶,办起事儿来比崩苞米花还干脆,从来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姜板牙叫李妈帮着大灶坑脱下挂满霜雪的羊皮大氅,摘下猱头皮帽子,让在椅子上坐下。
“大灶坑,倾家荡产啦?劫去多少粮食财物?” 牛四斤迫不急待地追问。
“劫,太俗!自个儿跳墙,自个儿开仓,拽了十拉个爬犁粮食就走,一屁股就没影啦!这大雪天,狗咬也没当回事儿,等看院子的两个炮手发现,啥屁都凉了?”
“我听吗,这藤这蔓的,你是家神闹家鬼,里外勾连?” 牛四斤自作聪明,给了大炕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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