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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猴子说:“拐三骂四的,这才说的是吉会长的心里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吉老大想当我能让他当啊?”吉盛说:“还是邓副会长抬举俺。邓副会长让谁当这会长不行啊,非得俺吉盛吗?俺大舅磨道驴不听日本人招呼,还和邓副会长闹得水火不相容。谁又不忘子成龙啊?人家大儿子瞪眼完邓营长虽说被马胡子掳了去,人家还有二儿子特务队的瞪眼瞎呢。那才那德行,不在俺之上啊?当这小小会长不绰绰有余,还屈了人家呢?邓副会长为啥让俺当啊,还不是说人家邓副会长不为己一片公心,又看好俺不吹毛求疵的好调教啊!俺想问问邓副会长,俺这真当上会长了,你别骗俺?”邓猴子说:“这还有假?唐县长不宣布了嘛!你以为唐县长说的话是狗放屁啊?那是一县之长,最小也是个七品呀?算数!”吉盛又问:“邓猴爷,那俺就装一把?”邓猴子说:“那你装啥呀,你就是会长嘛!”吉盛又追问:“俺说话好使?谁能听俺的呀?”邓猴子像大猩猩把空壳儿的胸脯拍得咣咣的说:“我都听你的。谁敢不听,我抓起他蹲笆篱子!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也不例外。”吉盛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那俺就试试,啊?”邓猴子说:“试啥呀还试?我敢打保票!妈的。”吉盛说:“邓副会长可说了,你们不服俺还不服邓猴爷呀?那好,俺就登极坐龙墩,新官上任烧一把火,烧到谁,谁不服就是打唐县长的脸,打邓猴爷的……也脸吧!是亲三分向,当官不为家人做主,还当这狗屁官干啥?俺先拿德增盛‘开刀’!德增盛谁都逮成认是咱镇上属一属二的大买卖家,而得到县里的配额,不足挂有‘株式会社’商号的三分之一,这合理吗?邓副会长又要撤销德增盛的代理店资格,这更是无稽之谈!俺既然当上了这个会长,俺就逮说了算!要不然,不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了吗?”吉盛说到这儿,指指墙角的花瓶说:“俺不想当靠边站的花瓶,好看可是摆设。俺这个会长干啥吃的俺最清楚,正直的中国人眼里俺是汉奸,奴才的满系人眼里俺就个磨道的驴,撑天下的日本人眼里俺就是条听话的狗。俺身兼汉奸、驴、狗的数职,咋样做才合乎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角色,俺就逮不偏不向,一碗水端平,为商家扯平心里的鸿沟,让康德皇上放心,让日本人满意,让各商家不骂俺。我提议:由商会会员选出个商品统配协调会,五人十人都行。商会会长兼任这个协调会的监事,不选会长,对分配方案举手表决,过半数就算通过。按店铺规模,按统配前的零售额,按可统配商品比例,分配货额。这样即兼顾了大商铺利益,又使小商户不至于无货可卖而倒闭。唐县长是咱县上最大的官,啊你还有个日本参事官管着你,那你看这事儿行不?如果你没有啥异议,俺就喊举手了?”邓猴子对唐县长奓奓的两手,唐县长磨过去脖子,掏出雪茄碓到嘴里,嗨没扒皮还碓反了,气得他从嘴里拽下雪茄,在手里揉个粉碎,丢在地上,又拿大脚丫子跺了跺碾了又碾,从桌子上搂过水獭帽儿往脑袋瓜子一扣,忿忿的倒背个手,一尥蹶子走出会场。邓猴子干干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扬扬手对吉盛说:“你是会长,你说了算!”吉盛孩子似的冲众掌柜一笑,正正的干咳两声说:“来吧!唐县长响应张景惠总理大臣‘勒腰带’的训令,早上喝的苞米面糊涂,憋的尿急上茅楼了,才邓副会长都举手了,看看各位前辈们馇咕馇咕吧!别娶个媳妇回家,掀开被子一瞅是个骡子。呵呵,得把人选好。”
各商家掌柜这才恍然大悟,吉盛是被邓猴子胁迫和恫吓才当这个会长的。对吉盛敢于掏唐县长和邓猴子的心窝脏器的勇气大加赞赏,都笑唐县长和邓猴子的失算。谁都知道统配商品操纵在松木二郎少数日本商人和唐县长以县里名义开的贸易商行手里,吉盛这一作法,无疑夺了他们的生财之路,唐县长能不生邓猴子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气吗?吉盛这一手,对邓猴子想把吉盛当阿斗玩于股掌之中来个当头一棒。在众掌柜面前,你邓猴子刚才还大抬吉盛的大花轿,咋好刚说出口的话拉屎似的往回坐呀?暂时只有打掉大门牙硬往喉咙里咽,猴儿脸气得铁青铁青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咯崩咯崩的响。
吉盛小聪明的天性,还是吃了狡猾狐狸的亏,一次一次尝到老虎凳吃人的痛苦和辣椒水呛肺的撕裂滋味。邓猴子在会长选举的商会会员会议上,被吉盛耍的无地自容,任凭吉盛瞎折腾,选出了统配商品协调会,从松木二郎等少数日本商人和唐县长、邓猴子手里拿回了分配权。虽只维持很短的时间,也够吉盛炫耀一番的了,在商户眼中有了刮目相看的资本。不过,事后邓猴子杀的回马枪,着实叫吉盛吃了大哑巴亏。邓猴子客气的陪吉盛到了宪兵队,请吉盛坐上了不吃人折磨人的老虎凳。吉盛刚坐上还挺新鲜,咬着牙挺着,大腿筋嘎嘎的叫响,随着木砖增加到大腿向下打弯儿,吉盛吐出最后一点儿倔犟的坚强的一口气,搭拉脑袋瓜子又遭到倾盆大雨的袭击,激楞得缓上气来,不得不勉强抬起头,向邓猴子露出苦涩的傻笑,“你请客吧,俺饿了。”。邓猴子可也讲究,只要吉盛服了软,他肯定请吉盛的客,反正他不用买就歺额百分之五十的储蓄券,又是在商会里报销,他何乐而不为呢。锅底锅盖好像约定俗成的了,吉盛的锅底一次次的加温,邓猴子就一次次捂住锅盖加重,老虎凳、辣椒水、烙铁,再后来不抬着上酒馆,吉盛都不能走着去了。到老,吉盛还落下个不敢上酒馆的毛病。
日本疯狂扩大太平洋战争,加快侵华步伐,肆意掠夺东北物资,和满洲国官府相勾结,公布七、二五禁止令,实行战时强制“消费品配给制”,商家经营惨淡,十家铺子九家挂板,纷纷倒闭。百姓日常生活货物极度匮乏,已到山穷水尽的穷途末路。吉德和三夫人嘎伙,贩私行商和武装打劫日本人运输车队,采取跑荒原串村屯马上贩卖的藏猫猫灵活方式,玩开商场江湖,抗衡日本人对货物的封锁,催生了江湖行商巨头。坚持抗日“密营”中的抗联,时常得到吉德马帮的接济。八月十五迎来抗日战争胜利,日本无条件投降,东北光复。
皑皑的莽原,被狂歘般的凛冽寒风扫荡过后,漂出一道道坚硬的不规则的雪檩子和一座座雪丘,像精琢细刻雕塑过静止的汹涌壮阔的海浪,一浪一波一峰浮游着雪尘,千奇百态的向人们昭示自然美景。一道窄窄的马踩踏出的小毛道,不显眼的,又随时被随风而动米糁一样的雪粒儿弇埋掩蔽在袅袅的茅草中,弯弯曲曲的蜿蜒伸向无际遥远的茫茫的远方。
十几匹一色的枣儿红蒙古马,格外显眼的点缀着这一色垄断的白茫茫的世界。
马踏飞燕,马鬣(liè)呼抖的袭步驰行,卷起一溜儿雪白的雪莲花烟泡。跑在头里枣儿红马上的吉德一身的猎装,狗皮帽子包裹住脸,哈气的白雾附着在茸茸的狗毛上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像凇茸镶嵌在狗毛上。敞怀的光板儿羊皮大氅,大襟随着烈烈的寒风摆动,透射出吉德潇洒的精神头。羊皮坎肩儿紧紧箍住身体,羊皮裤腿绑着绑腿,牛皮靰鞡蹬着黄铜马镫,皮鞭频频扬起抽在枣儿马的臀胯上,枣儿紅马 “咴咴”的扬脖儿嘶鸣,迎着“嗖嗖”打眼的雪沙粒儿,无畏的搂起四蹄,飞似的狂奔。
紧随吉德身后,马上骑着的是一个娟秀身材的女骑士,穿着皂色毛皮桶,一条红毛巾围住黑貂皮帽,两个辫梢呼啦扯响儿的呼闪呼闪的飘荡着,过膝的长筒皮靴闪亮发光,一派英姿飒爽,在白银银的雪原上显得格外的刺眼。她,就是赫赫有名的倚匪贩私的女胡子头儿---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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