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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居然是条死路。

没有想到他堂堂一国的皇夫,白家的嫡长孙,最后居然会命丧在这碧山寺的密室里尸骨无存吗?

顺着石墙滑落下来,他索性坐在地上歇息,脚边有老鼠过来啃噬他的鞋头,被他一脚甩开,只听见骨头碎裂的细微声音,大概是摔死在地上了。

骤然间,周围安静得如同万物死去。

他想起了官清初最后那一番话,那个男人没有怨恨他嫉妒他,居然是在怪他不够好好珍惜,他爱姬妧居然如此深,不求回报,不问索取,只要姬妧过得好,就算不是因为他也值得,这份爱,他不及..

原来,他一直都比不上的。

就在他一个人静静感伤的时候,阿宽等人也在密道里追丢了人,密道机关重重,一旦深陷其中,竟然无法全身而退。

就在其他黑衣人被墙里射出的箭翎射成刺猬的时候,阿宽侥幸在管叔的救助下捡回一条命。

阿宽惊讶地看着管叔身边的女子,嘴里不由脱口而出一句:“三公子?”

白凤惜冷着脸,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因为常年都是这样的叫法,所以一时都没法改口,碍于对方如今尴尬不清的身份,就更加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就按原来的称呼唤人。

“管叔你怎么会和三公子在一起?”

管叔应该跟随在主上身边才对,这会儿怎么和他要找的人站在一起了?

管叔看了他一眼,“逃走的人是陛下,我按照主子的吩咐去看陛下见到的是清醒的三公子,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找人,主上也进了这地下迷宫,如今只有三公子能够带我们找到他离开这里。”

言下之意,也是提醒他,暂时不能对三公子动手。

虽则如此,阿宽目光如炬,“三公子居然连同叛贼一起对付主上?”

“如果我要对付他,早就一走了之,如今就不会站在这里。”

白凤惜淡淡道,这迷宫的机关地形是她被带到这里后从官清初那里获悉的,其实这座碧山寺的每个房间几乎都是这座底下迷宫的入口,而出口却只有两条,一条在碧山寺内,一条通往寺外的山中树林。

原本她可以和姬妧一起进入密道,但她还是决定留在房间里,一是为了掩人耳目拖延时间,二来终究无法对白家人的死活完全坐视不理。

管叔轻轻将阿宽推到一边,阿宽顿时后退数步,让白凤惜先行,而苍老浑厚的声音里隐约也可以窥得此人内力十分高深,“先找到主子再说。”

另一边山路崎岖,小沙弥带着姬妧逃出来,两人却因山路难走,磨磨蹭蹭。

“你就不能换条好走的路吗?”

姬妧手背上又莫名多了一条小伤口,她忍着疼意终于朝后面的小沙弥看去。

小沙弥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不小心摔了一脚,满脸的泥污,更加郁闷难受。

“好走的路都有人埋伏起来的,你想被抓回去吗?真笨!”

姬妧憋了一口气,好久没有人如此说她了,“你居然敢说我笨?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沙弥犹豫了一会儿,犹似喃喃自语:“你不会就是师父口中的小**?”

“小鸡?”

姬妧愣了,前夜里她被白凤惜唤醒后,也渐渐得知了一切真相,枯萎的荒漠也在一瞬间仿若听到水细细流淌出来的声音。

原来,他没有死。

犹记得自己倒在白凤惜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谢谢你,凤惜..谢谢你..”

“其实你应该怪我才对,我没有违背宗主的意思,我刺了他一剑,就在胸口致命的位置,然后将他推下悬崖,是生是死我告诉自己全凭老天爷来安排。”

“他还活着..”若是其他人,根本不会给他这一丝丝的活路。

“嗯,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五年前我做错了一次,我不能再做错第二次,你若和他走,我不会阻止你。”

她来叫醒姬妧并非要带她走,而是要给她一个清楚的选择,她将白凤临不惜性命救她的事情以及那般情意也悉数相告,一切都让姬妧自己考虑做决定,跟着白凤临一起回去,还是跟着官清初一起离开?

“若是你回去,断然也不会和从前一样大权旁落,大哥并不想要这江山,他想要的人是你,五年的时间我才渐渐读懂他的心思,当初提亲原来他是真的想娶你,而且如今他已经舍弃白家了。”

舍弃白家..

回想起这句话,姬妧仍然心中一悸,白凤临舍弃了白家,他做的居然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喂,你傻了?怎么愣着不走了?”

见她发愣,小沙弥顿住脚瞅着她,心里嘀咕,果然如同师父所说,这个小鸡真是脑子笨。

姬妧回过神来,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声音也低落了几分,“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你不就是叫这个名字吗?”

小沙弥翻了一个白眼,姬妧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可能去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叫姬妧,姬是那种很美丽能迷惑人的妖姬的姬,妧呢,”她想了一会儿,“反正就是姬妧的妧。”

小沙弥满头黑线,“姬是凤国皇族的姓,而凤国如今只有两个人姓姬,一个是应该比我小的公主,而另一个——”

说着,他瞟了瞟姬妧,似乎有点不太愿意相信,“就是当今的女皇陛下,你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你就是她?”

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唉声叹气,“原来女皇陛下如这么笨,咱们凤国的命运真是堪忧啊!”

话音未落,脑袋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姬妧瞪着他,眼里闪着两簇火苗,恶狠狠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居然也敢藐视我?!”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凶悍啊!”

小沙弥捂着脑袋伤心得几乎掉眼泪,完蛋了!完蛋了!师父怎么找回来这么一个凶巴巴的婆娘,住在一起那还有好日子过吗?

闻言,姬妧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第一次有人说她凶悍,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十分开心,前半生宛若虚幻的梦,而她第一次真正的畅怀大笑。

“笑什么如此开心?”

一道淡淡的声音倏地从身后传过来,姬妧怔了怔,笑声骤然而止。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身后的人也没有动,静静地在她身后。

梦吗?

她不敢回头,万一是她的梦怎么办?

小沙弥敏锐地察觉到微妙的气氛,既然师父来了,他就不用担心了,索性不知不觉地走了一边去。

“陛下。”

那个声音又淡淡唤了两个字,温柔而无可奈何,似宠溺,似甜蜜的笑,又似早就对她习以为常。

“别叫我。”

姬妧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句出来,心跳如鼓,她咬紧自己的嘴唇,直到有疼痛的感觉袭来,她依然拼命的在脑海里问自己。

如此真实,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呢?

他就在这里,清初他在这里..

眼泪婆娑间,肩头倏地被人轻轻扳过去,满是皱纹的脸,只有那双潋滟的凤眸如月光倒映在湖面上。

“这不是梦,陛下,我在这里。”

姬妧点了点头,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将他脸上的面皮一点点撕下来。

远山如黛,剑眉凤眸,鼻梁如挺翘的山脊,绯美如脂的薄唇,渐渐露出来的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容,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历经沧桑,隐忍内敛,眉间染上点点憔悴,却依然温柔如故,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就让她心口微微发疼。

“你还活着,真好。”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边犹豫着,终于还是颤抖的收回来,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是无法停歇的颤抖,让她心悸。

“虽然有白凤惜带路,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就会找到出路了,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察觉到她的动作,官清初淡淡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抚摸着手背上的伤口,眼神微黯,“以后恐怕要让陛下跟着我受苦了。”

姬妧摇头,“不要叫我陛下了。”

或许连白凤临都没有察觉到,他给自己取名不弃,其实清初和她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如此卑微的态度,以前唤她殿下,如今唤她陛下,他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想到这点,姬妧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她并不知道清初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官清初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出来了,以后我就不是什么陛下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小鸡?”小沙弥突然插了一句,姬妧愣了愣,忽然就笑了,“小姬也可以,不过是妖姬的姬。”

“我又没说是哪个ji,是你自己想歪了吧?”

小沙弥偷偷笑起来,满脸都是得逞的表情。

姬妧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就看到官清初嘴角微微翘起,心里那股闷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清初,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黄毛?”

“谁是小黄毛?”

小沙弥烦躁的哼了一声,姬妧扳回一成,笑嘻嘻道:“小黄毛还问,不打自招!”

“师父,她欺负我——”

小沙弥皱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师父,官清初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边,这会儿被小沙弥求救,却反过来把姬妧的手握的更紧,拉到自己的胸前,“人心都是偏的,师父自然也是偏心的。”

“天哪——”

小沙弥哀嚎了一声,欲哭无泪,以后的日子还能好好过吗?!

见状,姬妧和官清初互相看了看,捂着嘴都笑起来。

天亮时分,三个人终于下山了,小沙弥找到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马车拉过来。

姬妧瞅着马车,不由愣了愣,脱口问道:“这不是昨日——”

小沙弥嘿嘿一笑,“小姬记性真好,就是哦,而且我发现这里面居然还有好多吃的!”

姬妧满头冷汗,“你不怕被人发现啊?”

“不用担心,我们走另一条山路进城,到了城郊就弃掉马车。”

小沙弥挠了挠脑袋,“况且这是那些坏人的东西,他们把咱的窝都掀了,就该有点补偿!不然你想自己走下山去?”

姬妧两条腿早就累得快断了,听到这里连忙摇头,乖乖爬上车去。

清初在身后扶了她一把,随后也钻进马车里来,小沙弥坐在外面开心地当起车夫来,手里的小皮鞭一挥,马车就嗒嗒嗒动起来。

姬妧摸出角落里的几个包裹,果然是昨日白凤临带上山的东西,她打开一个纸包,是城南那家的灯影牛肉丝,白凤临还故意在她面前献宝似的说了一大堆话,她拿了一根放进嘴里,心里没来由地划过一丝怪异的感受,十分不是滋味。

“清初,你肚子饿不饿?”

说着,她又递了一包点心给官清初,官清初察觉到她眼神的黯然,默然接过去,将纸包给了外面的小沙弥。

“不用担心,有白凤惜带路,他会安然无恙的离开那里的。”

温柔的语调,淡淡如同细流,姬妧惊愕地抬起脑袋,迎上他潋滟的目光,“若是你后悔了,待到进城后,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姬妧连忙摇头,小脸上怅然若失,“我一直以为他是要害我的,原来他对我也很好,白家下毒害我,他却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凤惜告诉我,为了我,他甚至要舍弃白家了..”

说着,她慢慢朝官清初这边靠过来,“我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就算他是白家的人,我还是欠了他很多。”

官清初也知道神医替她解毒的事情,自然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告诉白凤惜迷宫的地形,放了对方一条生路。

“如今你舍弃了整座江山,拱手让给白家,他拥有了这如画江山,也不算亏了。”

小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姬妧瞅了瞅他的神色,似乎感受到那一丝丝酸溜溜的醋意,将一块糕点塞到他嘴里,“说起来,以前我也想过这座江山送给你的。”

“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苦恼和烦躁,无论如何都激不起她的斗志!

“我虽然欠了白凤临很多,还欠了凤惜很多,但是这世上我最亏欠的人是你。”

姬妧伸出两只手臂抱住对方的胳膊,嘴角露出一丝得偿所愿的笑意,“所以我觉得用自己的余生好好陪伴着你,补偿对你的亏欠。”

“不后悔吗?”

“后悔啊,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从皇姐的手中抢过来,这样你就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不应该退缩的,当初知道他和皇姐纠缠在一起,她就应该大胆的追逐自己的爱情,跳出来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甚至利用自己的蛮横让他没辙。

“嗯,那个时候你喜欢上温琉璃了。”

他淡淡的说,居然没有反驳她的话,姬妧微微一怔,“我没有喜欢上琉璃。”

“你们天天腻在一起。”

官清初不疼不痒的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你天天和皇姐在一起。”

姬妧眨了眨眼,好奇怪的感觉,这样的清初,明明是淡漠的口气,她却分明听出一抹幽怨的情绪,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所以吃味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姬妧忽然问了一句:“清初,为什么你从来不解释呢?”

琉璃的事情,她一直怪他,当他下毒害死了琉璃,后来是冷心告诉她真相后,她才知道自己错了,下毒加害琉璃的人是碧莲,她是高慎派来的奸细,在琉璃的药中掺了毒,不仅害了琉璃,而且还离间了她和清初的关系,一石二鸟,若不是冷心后来摆脱绿莲的迷惑知错悔过,将实情告诉她,恐怕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这件事。

官清初原本不想回答,赖不住她三番两次摇晃他的胳膊装可怜,末了,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若是早就知道不能在一起,你恨我或许会过得更好些。”

原来如此。

姬妧揉了揉眼睛,她明明以为自己没有眼泪了,为什么泪水就像天上的雨点一样落个不停呢?

“清初,你一定是世上最傻的人。”

她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想问他,难道他心里就不会难受吗?难道他就没有好好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她只是听到都难过得无法呼吸,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逼着自己捱过来的?

当年那杯毒酒,他究竟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喝下去的?

她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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