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遭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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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家军苍狼骑辎重营，百里南羽帐篷内。

“看了魔君秦舞才觉得自己始终还是小孩，我这样子的人，也不过是在汝阳做一个寄居的废物公主，”百里子鸢坐在南羽的床边，有些呆呆地看着蜡烛的火光，“可是没办法王爷们还是觉得我也是个威胁吧，因为我是暴戾之血的继承人。我有时候就常常想，也许人生下来路就不是自己选的。即便我们再努力，也不过是一个人，可是其他人、很多的人，他们都会推着你去那条你不想走的路上。就算想逃，也是没有用的。鹿尘和白鹭都走了，魔君的坚守在大家主的安排下，已经快要败了，接下来就是讨伐叶恺，那个人不足为惧，但是我突然不希望他们攻进辰冕城，因为一旦叶恺死了，那么剩下的，就是几个王爷们拼杀的时候了，他们谁都想成为下一个皇帝，谁还管得了大家主或者……我。”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去想这些。子鸢你也不要难过了，你看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来，我多不容易，不过我就知道我不要这样默默无闻，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管他多少人要推我挤我，我不想走的路，我绝不会走！我阿爸说将来有一天我和我哥哥南野会摘下秦舞那种乱世魔君的人头，子鸢，我相信的，我……我和哥哥，我们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你说为什么最后的赢的人不该是我们？”南羽平躺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军帐的顶篷，“打败叶恺以后，有谁敢对付你，就是和我南羽过不去，饕餮血侯没了又怎样，我们还有苍狼骑，还有我阿爸！”

“其实我也想啊，以前特别想和你阿爸我阿爸那样，变成个人人都敬畏的男子汉或者天下的主人。可是，上了战场之后，当我看到那些死人，心里忽然就很难过。”百里子鸢摇头，“八叔父也说过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许你哪天变得很强，打败了无数的敌人，连魔君秦舞也被你一枪杀了，和八叔父那样传名千里。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百里子鸢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看着八叔父，觉得八叔父也是一个很孤单的人啊。”

南羽默默地看着他曾经爱慕的百里子鸢，隔了很久他低声问，“子鸢，你觉得什么是敌人？”

百里子鸢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说，“又有谁跟谁是真正的敌人呢？”

“百里秋庭算不算？”

百里子鸢又是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百里秋庭和那些她和鹿尘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的此时像几个幽灵般在她心头浮动，但是百里子鸢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她的敌人，虽然这些人就像她们命里的冤家一样，任何一刻都可能跳出来面目狰狞的找她们的麻烦，尤其是百里秋庭，他甚至玷污过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百里未央。

可是百里子鸢还是不觉得他们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敌人，如果过一刀让她杀了她最讨厌的百里秋庭，她可能还是下不去手。

可如果这些不是她们的敌人，那么战场上那些被鹿尘、被南野他们杀死的人更不是敌人，他们甚至只是见了第一面，仅仅因为是在战场上相遇，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南羽拉动嘴角笑了笑，笑得骄傲又冷酷。他用尽力气扭过头去看百里子鸢，抬起那条之前血战魔君旗下的突围队受了重伤而未断的右手指着自己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分外清晰，“我觉得他们就是我的敌人，因为我不杀了他们，将来有一天，他们就会杀了我。”

面对南羽那双生寒的眼睛，百里子鸢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噤。南野好像是个从不求饶的男孩儿，他始终瞪大眼睛，目光从者群中透出来，燃烧着没有温度的火，烧得百里子鸢心中一片彻寒。

“我不想管那么多，”南羽低声说，“他们该死不该死，跟我无关，我不想让人杀了我，所以他们就是我的敌人。上了战场，也就是这样，不管我们面对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不忍心，他们就冲上来杀了你。”

百里子鸢低着头，她的心里纠结着难过。她能够体会到南羽心里的愤怒和孤独，像是一头年幼的狼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独自舔着溃烂的伤口，狼毛四乍起来，它在发誓再也不要受这样的屈辱和伤痛。

这种深藏的愤怒让百里子鸢觉得不安，可是她却不能不承认南羽说的都没错。只是一瞬间，她心里的不安消失，一股坚决压过了一切。

“我不想死人的，”过了许久，百里子鸢缓缓地说，“不过我会保护你的哥哥，因为你和南野，是我最后可以信任的人了，我不想在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看着百里子鸢认真的样子，南羽呆了一下，忽然有点想笑。这个软弱却又善良的百里子鸢，也会说这种大包大揽的话，他连自己公主陛下百里家少主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就算百里子鸢真的想，她又能帮自己多少？

不过南羽却没有笑，他点了点头，说，“那就一言为定！”

百里子鸢从铺上起身，默默地走到帐门口，面对着军帐青灰色的毛毡门帘。远处地狱杀场的声音依然没有断绝，听得久了，就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不是在五里外，而是在很远很远的天边。

战场上金铁交击的声音、马嘶的声音、惨叫的声音，被风卷着直上青天，又被风带到自己的耳边。

这是百里家和魔君决战的时候，百里子鸢不敢想这一战到底要死多少人，她也不愿掀起那扇门帘，厚实的毛毡帘子像是她仅剩的一层保护。

百里子鸢抬起手，手指有些颤抖。她轻轻触摸着帘子的内侧，像是可以感觉到对面沙场上有形有质的肃杀之气和悲哀绝望。

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百里子鸢愣了一下，此时的辎重营中仅剩下不堪上阵的驮马，可是这蹄声如雷，是绝顶神骏的烈马。

百里子鸢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青灰色的毛毡帘子整片的脱落，像是一面倒塌的墙壁，压向她的头顶，几乎是同时百里子鸢抬起了头，看见了铁青色的战刀。

铁青色的刀光裹在门帘里，对着百里子鸢的顶门全力劈落，一匹赤红色的战马双蹄踩在悬空的门帘上，它背上的赤甲武士浑身都是血渍，仿佛忽然由虚空中化为真实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