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灶王爷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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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方君的《圣诞老人与灶王爷》一文，妙处在于用幽默的口吻和生动的形象，讲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文化是有生命的。”

在我看来，灶王爷和圣诞老人之间的差异，正是东西方文化差异的典型。灶王爷，是天神系统里级别最低的基层干部，其级别应该低于土地爷。在《西游记》里，只要孙大圣大吼一声“土地老儿安在？”土地爷就浑身抖擞着从地里冒出来，悉听遵命，为悟空所不屑。土地爷毕竟掌管一方土地，好歹也有好几平方里。而灶王爷只掌管一户的灶火，监视一户言行，所以，估计他老人家级别还不如土地爷的高，碰顶也就是个股级吧。但在老百姓眼里，他关系到一家一户的人生安危，是个“现管”，你家的**，他可全知道！中国老百姓凭着几千年祖传的经验，深知“现管”的厉害。所以，对他又敬又怕，敬而远之。但他老人家就蹲在你家的灶头上，你还没办法跟他拉开距离，只好平时烧饭时加大烟火，在他老人家面前施放烟雾，来个障眼法。这就是为什么灶王爷面部黝黑，双眼微红的原因了。好在他皮肤细腻，每天让饭锅的水汽蒸的，如同spa保湿。灶王爷每年上天述职前收点小贿，只是身份和使命的副产品，是现代政治学所称“权力招租”的雏形。

每逢腊月廿四，灶王爷上天述职，老百姓供饴糖（即麦芽糖）甜食，目的十分清楚，就是为了请他上天后多讲好话，反映问题时别太实心眼。灶王爷心知肚明，想到第二年又要回来的，也犯不着较真(据考，天神体系实行的是岗位终身制，也没有轮岗、换岗，更没有退休制度)。于是含着一块饴糖，笑眯眯地上路了。为什么选用饴糖呢？究其原因，一是麦芽糖制作方便，而且成本比大白兔奶糖便宜得多；二，关键是饴糖粘牙，含在嘴里不便多话，免得言多必失，漏出老底。此举最能反映中国老百姓的机智和幽默。其实，老百姓都知道，灶王爷是玉皇大帝派到每户人家的一个卧底，其使命是监视监听，这才有送别时希望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报喜不报忧的央求。只有这样，下界才能“保平安”，否则，弄得不好，天庭大怒，下界平安不保，灶王爷的饭碗也就没着落了。总的说来，灶王爷级别不高，权力不小。老百姓的身家性命，是非祸福，系于王爷一身。他说好你就好，说孬你就孬，还是蛮吓人的。有时，即便王爷想秉公办事，但转眼一想后果，也就“今天天气哈哈哈”了。不一致的动机会造成一致的结局，这就是灶王爷与百姓之间的微妙联接。用句时髦用词叫共生态。但灶王爷与咱老百姓的关系本质上是垂直关系，无论是“官”还是“管”，讲起来全是“吓势势”，不能含糊的。几千年来，谁也没敢得罪他老人家。只是如今时代变了，他才有点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