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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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我不能说。”皇帝静静地说道，“这会引起野心之人的觊觎，会引起帝国的动荡。这个国家只认暴力和权威，所以一旦中央的最高威权丧失，人们可以不再服从秩序，整个民族就会陷入一种恐怖的歇斯底里，彻底的无秩序状态，那才是民族的悲剧国家的悲剧”

“这个国家最大的威胁，并不是皇帝和太子，而是深藏于每一个人心中的野心和暴虐。”皇帝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仿佛超越了时空的界限，“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鬼，而几千年人吃人的历史，又没有经过真正的思想启蒙，中国人在这一点上尤甚要改变这一切，需要长期的社会文化熏陶，需要稳定的秩序，需要把这个乱世彻底终结，让人人明白，社会的秩序已经安定，暴力要让位于体制内的沟通与妥协”

“要做到这一切，需要的首先是威权”皇帝坦然说道，“把民主赐予一个充满野心和暴虐，百分之九十都是文盲，另百分之十又充满了野心和欲望的民族，带来的只能是频繁的内战和政变，百年血色与贫困潦倒中国，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葛少杰脸色苍白，半晌之后才艰涩地说道陛下，可您……您的心中，不也有一个魔鬼吗？您说这个世间没有圣人，说这个国家出不了真正想要还政于民的圣人，可您呢？您所做的，和您所说的，难道不是一对矛盾？”

“朕和他们不一样。”皇帝盯着葛少杰，眼光中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芒，“朕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他看着葛少杰有些迷惘的神情，只是轻叹了一声朕和他们生长的环境不同，朕不是这个国家长大的，朕见识过的，要比你们多得多……所以朕说过，你们要追随朕，跟着朕，而这个国家的国民，只要跟着朕走下去，朕就会把他们需要的一点点交给他们。朕有这个自信，朕也有这个资本因为朕……被上天赋予了这个使命”

葛少杰涩声说道是，您自幼离国，一直在海外……”

“朕在这里做到了很多。”皇帝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朕推翻了满清，打赢了甲午，朕你们带来了统一的国家，带来了新的思想，带来的西方政体与中国文化传统的结合，给你们带来了今天的帝国，朕让所有的国民看到了希望这一切，朕都不后悔。这是上天交给朕的使命，朕做了，成功了。”

“可朕也是人，”皇帝轻叹一声，“朕也有不能掌握的，那就是你们的心。”

“朕教给你们的，让你们走上了一条歪路。”皇帝看着葛少杰，目光中只有痛惜，“小磊走了邪路，那是他心中有鬼，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拉着国家陪葬。所以朕虽然悲痛，却并不感觉可惜。他，应该死。可你，展翔，你知不现在朕有多痛心？你是忠于这个国家的，可你却所做的，却是在毁掉这个国家的未来”

葛少杰眼圈发红，缓缓垂下了头。

“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朕想的，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是千秋万代的基业这些，看来真的没多少人懂，即使是你，居然也不明白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们”皇帝转回身，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目光中闪烁着更加迷离的光芒，“你们根本不懂……一个国家的变革,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一个新元素与既有传统融合交汇的过程。治大国如烹小鲜，在这个变革期，任何一个贸然的举动，要么可能引发不可测的混乱，要么就是会贻害百年，千年”

“这个国家，经历了几千年的专制统治，读书人惟求当官谋富贵，不如意之人满脑子只是钻营投机，老百姓只求少刮一点就是明君清官他们不懂是天赋人权，不懂是民主自由，也不懂是国家的主人，可以决定的命运这才是中国这不是朕和你们搞搞民主选举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这些文化传统早已渗透到了所有人的血液深层”皇帝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国家要走向主权在民，至少还需要四五十年的熏陶。在这个过程里，需要强有力和开明的统治者，始终保证它走在正确的方向上。民主也好，专制也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一切的一切，为的是国民的福祉，为的是国家的健康发展”

“对于继任者，朕曾经有些绝望，甚至一度考虑过是不是改国体为总统制共和国，朕容了小磊的乱来……可没想到，连他的脑子里也是这一套玩意，想的也不过是当事实上的专制君主罢了连他都做不到，朕又能指望谁？小凡？就算他和别人不同，又能抛下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可他还能坚持几年？”皇帝的声音，在雨声和雷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每个人选都很难让朕满意，而且更直接的问题，是对方在法统上，很容易受到其他候选者的挑战，导致国家陷于动荡。”

“可这一次巡游欧美之后，朕终于确定，我已经找到了理想的后继者。小宇，他给了朕惊喜，他居然远远超过了朕最好的预期”窗子中，皇帝模糊的面部倒影上面，嘴角微翘，声音开始透出了自豪，“对于国际政治的把握，他已经不亚于我现在的水准；对于政治体制的认识，也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内阁重臣，连李达都自愧不如他性格坚忍，手段老辣，有一股倔狠的劲头，对于认准的事情，不放弃，不认输，对应该舍弃的，他可以毫不犹豫。他知人善任，又能获得属下的拥戴，对于人心的把握，甚至也不下于朕多少这么多年，让朕动了杀念，又能面对面说服朕的，他是……第一个”

“最关键的，是他爱这个国家，爱这个民族。”皇帝轻叹一声，“朕对他动了杀念，可他却能为了国家，为了这里的人民，放弃了和朕对抗，放弃了出逃避祸。朕原本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是朕的养子朕也难以抉择如果他逃了，朕的难题就解了”

“可他没有逃。他把交给朕来处置。朕，他虽然是行险，可他是真的不想因为毁了这个帝国。”皇帝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与自豪，“正直而有道德，在强悍的外壳下隐藏了一颗仁爱之心虽然有时候有点多愁善感，可这才像个人，这才理想中接掌帝国的君主”

“这个孩子，在这么多年的明枪暗箭中磨练了出来。在这样一个年纪就有了如此成就，不以后他还能成长到地步无论是法统，年龄，还是能力上，他都是绝对理想的继承人了。有了他，对这个国家的前途，朕是真的放心了。”皇帝终于转回身，对着葛少杰，“他答应过小凡，如果他做了皇帝，会最终把权力交给人民。”

“可你要杀死他。”皇帝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入葛少杰的内心深处，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外壳，把里边的心脏搅成了碎末，“你要杀死这个帝国的未来和希望，你要让这个国家在我死后沦入内战的深渊”

葛少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浑身逐渐抖成了一团。一丝鲜血从他的嘴唇上流了下来，他脸上的肌肉，已经痛苦地纠结成了一团。

“你做了。”皇帝冷冷地说道，“你险些毁掉了朕苦心孤诣所做的一切，破坏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你差一点让历史重回轨道，让这个民族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度熄灭。”

葛少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与悔恨。皇帝暗自叹了口气，这一晚，对面这个青年所受到的冲击，无疑是前所未有的猛烈。葛少杰曾经奉为圭臬，作为人生支柱的信念，那些支撑他默默地努力，冒着巨大的风险来从事一些壮举的信仰，就在这一瞬间垮掉了。

“你还想说吗不跳字。皇帝看着这个绝望而凄惨的情报军官，脸上的冷厉渐渐消褪，隐隐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怜悯和悲凉。他没有想过，两个人的执念，居然就导致了如此荒谬的事件发生。信念的不同，居然就让两个原本互任和推重的人，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个成了待死的囚徒，而且首先垮掉了精神；另一个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因为对国家的一种偏执的信念，被亲手判处死刑。

“我认罪。”

半晌之后，葛少杰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在西伯利亚的事情不方便披露。就用一大队的事件给我定罪吧。”葛少杰平静地说道，语气中流露出的空寂与死亡，让皇帝的心脏猛地收缩，“我是国家的罪人，我害死了义勇军。这些天，我始终被良心所谴责，只是欺骗是为了国家。可现在看来，我只是个笑话……一个演了十年的小丑。”

陡然间，泪水涌出了皇帝的眼眶，他如同一头受伤的狮子，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悲吼，痛彻心肺，连窗外的雷雨，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顿了一顿。

葛少杰看着悲伤欲狂的皇帝，心中也不由得软了一软，可随即却又化作了冰冷的刚硬。

他要杀那个太子，真正的原因是说不得的。

在他看来，民主根本不是值得重视的。这些可笑而幼稚的思想，只能继续腐化这个民族的心灵。“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换来的是？是金人和蒙古人的铁蹄，是满清鞑子的奴役

皇权专制落后了，封建效忠过时了，民主共和只是糊弄知识分子的遮羞布，这个君主立宪，把皇权专制这个过时的玩意和民主这个西方的无聊把戏融合在一起，又怎能是救中国的良方这个民族的伟力，这个国家的潜力，想要真正释放出来，只能用一个钢铁的意志，把全体民众组成一支真正的军队，以严格的纪律，最彻底的再教育，最严密的组织，把这个国家团结为一台运转精密的机器，征服世界，君临万邦

皇帝说的对，这个国家已经耽搁不起了能够让这个国家快速强大起来，走上复兴之路的，不是衰老的皇帝，也不是年幼的太子。只有那个人，那个意志坚定，心灵如同真金般不可腐蚀，有着绝对的隐忍和坚决，拥有最**力的不败战神。那个拥有钢铁雄心的男人，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希望所在他那个人的情况，但从未和对方联络过，他只是默默地为对方扫平障碍

我问心无愧。

葛少杰目光微垂，听着皇帝悲痛欲绝的咆哮，一颗心再次恢复了钢铁一般的坚硬。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