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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沸腾岁月。
从新皇帝登基演说,到法TING讲话,到之后雷厉风行如火如荼的反腐肃贪,再到四月二十日声明,一项项振聋发聩的理念,措施,建议被提出,政府和国会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把他们变成法令。
一队队肩负着使命的青年官员从中枢奔赴各地,汇合各地的调查组和各个组织,强力机关,放手施为。一项项政策得到落实,所有的社会组织都开始了强有力的运作,在中枢调查组的统一协调之下剑指贪腐官僚,指向这么多年因循积累下来的灰色地带
原本还指望着这位新皇帝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做姿态,面临国战威胁马上就会没有下文的一些官员,终于绝望地意识到这一位是真的有些混不吝。他来真的不少官员议员早晚求神拜佛,只求这位爷爷赶紧纳几房皇妃,早点该干嘛干嘛去吧您哪。再折腾下去,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神州官场已经是人心惶惶,原本很多经历过大风大浪,根基也是极深的极品巨贪,现在眼看着一群饿狼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早没了之前气定神闲的气度。
自千年以降,何等有过此等斯文扫地之事堂堂父母官,居然开始要真的受穷酸和泥腿子的监管,岂有此理,天道何存
不少人想过对抗,想过让中枢看看的力量。可他们却惊讶地,居然没能做的。
地方的财权,郑宇一声令下由地方参政院和中央的财政部联合监督。原本就是在皇室和国有的银行里边的专户,现在一下子就无法随意动用了。地方参政院那些议员,不少人已经光顾着自首和检举,剩下的人满心都是要响应中枢号召大干一场,抓住这个扩大参政院权力的机会,在地方上做起了大范围的宣传鼓动,把中枢的这些政策和思想开始了大普及。
对于一直对参政院的地位有些不满的复兴党议员来说,年轻的渴望获得更大的空间,年老的也不甘于寂寞,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而在野党议员的反响要热烈得多。
新皇陛下话里话外已经透出了意思,复兴党要退出些空间,那谁能抢到大头,可就看现在的表现了至于说趁此机会动摇复兴党的领导?面对调查组的铁腕,禁卫军和警备部队,宪兵队的刺刀,情报局冷冷的目光,还是省省先。靠拢皇帝,既能争取到民心,还能获得上面的青睐,也没风险,不过是痛打落水狗就能得到好处,又何必去冒那个大不违?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滑稽的场面:在野党对于这一次的官场整肃,不但没有趁机掀起反对执政党的风潮,反而积极主动地向中枢靠拢,兴高采烈地投入了进去。
地方的警政部已经脱离了地方财政体系。原本出了齐齐哈尔的事情之后,赵秉钧就对地方警政系统进行了大整肃,加强了中枢控制,现在新换上来的一批人正是摩拳擦掌要立功的时候,又是中央拨款,赶上这么个大好时机,简直是如同饿虎一般就奔着地方政府的贪腐官僚下了刀子。联络他们?还嫌死得不够快?
地方的国防动员组织,秉承国防部和陆总的命令,一向是军令如山。地方警备部队早在郑鹰肃贪的时候就已经被调查组掌握,某些地方政府高官想利用穆铁兵变的机会伸手,随即就被调查组顺藤摸瓜扣上了兵变同谋的帽子直接抓捕送京。现在想利用乡土观念煽动点事情,在郑宇一连串为民请命澄清国家的措施和宣讲之下变成了彻底的痴人说梦。只要中枢不乱,地方警备部队根本不可能受到地方政府的控制。
地方上的工会和农会,骨干都是退伍军人。虽然也出了不少和当局勾结的腐化分子,但这一番重拳下来,早成了过街老鼠被揪了出去打翻在地。中央政府,国防部,陆总,皇家禁卫军,书记处,一连串的命令下来,这些组织马上就把群众发动和组织了起来,宣讲政策,鼓励民众坚决支持中枢的反腐肃贪。你一条线索我一条线索,几下一凑,某位大人完整的贪污路径图就勾画完毕。政策已经颁布了:集体揭发,集体分享赏金。这些有组织的检举部队成为贪官的噩梦。
青年团,是郑鹰等人苦心孤诣组建的青年预备组织,以半军事化管理的方式组织青年定期进行军事训练,公共劳动,体育竞赛,文艺活动,思想教育,并且以分队形式学习专业技能,目的是为工业化培养有组织有纪律的产业工人队伍,以及为未来可能的大规模战争储备预备兵员。
故而,郑鹰对青年团抓得一直很严,青年团的中上层干部全部由慈宁出身的青年干部担任,而且都是精心挑选的最优秀的青年干部,对民族复兴事业抱有最坚定的信仰。
在这一刻,青年团成为郑宇手中的利器。
这些被动员起来的热血青少年,在此次整肃中担任了义务宣讲队。不少半大孩子还有意识地留心线索,很多外逃的贪官就载到了这些不起眼的孩子身上。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鼓励官员们互相检举揭发,给与减罪乃至免罪。这杀手锏一出,官场勾连之势马上土崩瓦解。眼看着报纸上每天都在讲述着某某官员和光同尘多年,现在在陛下号召之下翻然悔悟大力响应帝国反腐,立功免罪的事例,往日歃血为盟的盟,此刻彼此看只有防备和猜忌。一边指天发誓说同心,一边都怀疑对方恐怕是稳住要抢先检举了。漫不经心地试探一句,马上换来对方激烈的反应。
完了,真的完了。
无人可用,无力可借。
大厦将倾。
往日颐指气使的官老爷开始遭遇了真正的梦魇。十几房姨太太天天哭天抹泪,更有卷款潜逃的,闹离婚的,乃至跑到法院告对方逼*民女强行逼婚的,一出出丑剧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外面包*的戏子早吓得卷款跑了租借地,兔把挂名的房子地一卖,带着拼头就奔了外洋。
各大口岸,乃至外汇黑市,都有军警密布,便衣四处活动。
他们都有赏格:抓住一个外逃官吏,立功受奖,而且是真正的重奖。化妆成的,被眼睛贼刁的总情局特工扯掉了假发,从怀里扯出了馒头;走路一瘸一拐的大胡子,被人直接扯掉胡子,从箱子里搜出了大把的英镑和金条。
帝国主要的蛇头都得了某种力量的警告:敢送任何一个人偷渡的,直接灭门。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
这种活太脏,一般帝国总情局是交给专业的外围机构去办。南洋,香港,上海公共租界,这类组织说不清楚有多少。开国未久,帝国的强力部门还留存着不少**战争年代的狠辣与果决,一手票子一手子弹,一道追杀令下去,除非你得到敌国政府的强力庇护,否则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随时可能栽到各种各样三教九流的手下。
五年前的大清洗,几个不信邪的蛇头送人去了俄国,一年之内,在南美,非洲,乃至俄国,这几个人死得不明不白。有和ji女亲热的时候被对方用钢丝勒死的,有被临时找的维修工人直接捅死的,有在赌场里被人下了慢行毒药的,也有外出打猎尸骨无存的。
这一次,眼看着中枢政府是真的发了狠,没人嫌命长。这赚钱,也得有命来花不是?
帝国官场,在各种政策的威胁和刺激之下,掀起了自首和检举的高潮。
各地调查组的办公地点成了大舞台,一幕幕令人瞠目结舌的戏码接二连三地上演。
前来自首准备主动检举揭发的交通局长,在大门口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原本义结金兰的换帖副局长,看着对方满脸如释重负格外神清气爽的表情,当场就骂了娘,两人对着揭老底,在门口就打成了一团。眼看着远处一辆马车正往这奔,局长突然问副局长,工商局的刘局你检举没有?副局一头雾水,老刘有事?不啊局长当时就是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和副局长撕扯,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我自首,我检举刚刚来晚是因为在搜集工商局的刘局长的贪污证据,他的事情我全,我要向组织上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出卖的,弟弟出卖哥哥的,小舅子出卖姐夫的,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戏码层出不穷。这是贪官们的悲剧,这是官僚史上前所未有的浩劫。
神州大地上传承千年,历经风雨依然茁壮成长的官僚体制,自这一刻开始,终于遇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力皇帝。他是一个真正的怪胎,一个异类,却真的具有了撼动整个官僚机构的实力和机遇。
不但贪官污吏惶惶不可终日,想要媚上的酷吏们也愕然似乎游戏不像原本想象的那样。这个新的体制之下,下级官员不再单单应付上级就完,不再是简单的指标考核,看你征税多少治下人口多少粮食多少垦荒多少。
他不但受到上级部门的监督,而且首先受到了地方民意机关乃至全体民众的就近监督,还有其他强力机构的横向监督。
地方政府的声音不再压倒一切。那些往日被地方政府百般压制的地方舆论,在地方独立于政府之外的强力机构的保护下,每天都有各路便装记者到处收集素材收买线人。
民众对政府给生活施加样的影响感受最深。
帝国是多党制,地方民意机关内部毕竟还有着形形色色的各党派议员。虽然他们比重不大,但他们可以发出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眼看着中枢风向有变,这些少数党议员也开始了积极活动,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积累些政治资本。如此形成的舆情民意,即使是占据多数的复兴党议员也不得不正视。
在这一场战斗中,复兴党是最大的受害者,却不得不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投入进去。郑宇已经首先清洗了中央党部,把一批证据确凿的贪官总后台递交法办,提拔了一批后起之秀。新的复兴党中央党部,老派,中生代和新派各占三分之一,这一切都得到了复兴党秘书长郑金根以及刘定一等一众大佬的全力支持。
郑宇的意志透过复兴党中央党部向下传达,复兴党,如果不能积极地与自身的贪腐部分划清界限,坚决斗争,那以后到底有没有必要存在下去,以形式存在下去,都是一个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了
这一次,复兴党自一众中常委以下都是下了死手。他们很清楚,要挽救党的形象,最好的办法不是掩盖问题,而是坚决地与这些问题划清界限,把这些腐化分子清理出去,重新获得国民,尤其是皇帝的信任。
中枢剩下的这一票人也的确没小辫子,倒是功名心比较切,也都有救国的意愿,对下面地方上很多人的嘴脸很是看不惯,更对他们通吃地方有些隐隐的嫉恨。现在有了这个有心刷新政治的皇帝,当然就是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大干了起来。
郑宇默默地观察着,评价着。
复兴党已经建立了三十年,难免多了很多官僚习气,暮气也已经有些深了。这个时候,不好好刺激一下,清洗一下,让他们重新找到危机感,找回些许理想,那这个党也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现在看来,这个父亲一手打造的执政党,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整体性堕落。他的大部分干部还有着基本的爱国心和淳朴的正义感。现在举国上下这个气氛一激,即使是某些暮气深重的老派党员也难免受到了一些触动。
地方上的复兴党议员别无选择。上有皇帝和中枢政府,中央党部的威权,下有民众,别党议员和地方舆论的压力,实在是……必须积极投身进去了。至于往日称兄道弟的几位贪腐官员,们自求多福吧。
想要靠媚上拼指标搏出位的酷吏?对不起,先过地方参政院,舆情和民众这一关了。而且,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威胁:对于以扩大打击面,编造证据罗织大案为手法的媚上企图,由于多条渠道的互相监督,已经了一些案例。
有尝试着把一些有地方自治思想的官员议员纳入进来,试探一下中枢风向的。
有罗织大狱编造证据制造“大案”争取政治资本的。
有牵扯工商业者,以此敲诈勒索的。
有公报私仇诬告的。
郑宇的回应很简单:以他和内阁的名义,直接驳回重审,一旦确属诬告严惩罗织者。此外,打击面仅限政府部门,其他一律由帝国司法,检察和警政部门负责,不能纳入反腐体系中来。
一些好大喜功,无限株连罗织大狱的中枢派遣人员刚刚露出苗头,就被解职召回北京。
笔名北竹的刘子文,在报纸上毫不留情地批判了这些媚上企图,舆论界闻风影从,刚转了些念头的某些人马上缩了。
在这一场很有些激进色彩的运动中,郑宇很注重方式方法。
自镇国军时代开始,郑鹰就极为注重干部培养,注重对国家的管理方式。他自军事起家,却并没有对国家采取简单粗暴的军事化管理模式,而是耐心培养干部,积累管理经验,每一项大的政策变革都要有充分的试和经验积累,甚至不惜在安南用了十年,在江南用了十五年来打牢根基。因此,郑鹰时代的体制更有包容性,更有活力,官员队伍也相对鱼龙混杂。
到了郑宇的时代,他开始收拢一些,同时把一些下放给民意机关。如果说郑鹰是把一个处于中世纪的国家带入了启蒙,经历了大**,在剧烈的大转折中快速催肥,那郑宇就是要解决郑鹰遗留下来的一系列弊病,把这个国家带入现代化,建立一个更加持续,更加合理,也更加进取的新秩序,这是一场同样巨大的变革。
郑宇很清楚这个过程中方式方法的重要。这一切都会成为这个国家未来政治活动的惯例,影响的都不是眼前,而是百年乃至千年。他身为皇帝,是国民的表率,也是一切政治人物的表率。如果他本人表现出对法治和秩序的无视,那就等于在开启一个潘多拉魔盒。
所以尽管这一场运动究其实质很有些人治色彩,但郑宇却偏偏采取了法制化制度化的方式来推动。一切都是法令先行,该有的立法程序一样不少,国会的辩论,表决,皇帝副署,内阁动议,一样样全都是有板有眼。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默默地,巧妙地操控。
反对派也就一些法令的违宪向最高法院提请仲裁,当然,结果毫无悬念。
对此,内阁某些成员在私下里表现出了极大的怨念,而且他们也的确有充分的理由表达这种怨念。即使是以任劳任怨,勤恳宽厚深得郑鹰信赖的总理大臣刘定一,私底下也叨咕了几句“高调别人唱,政令都用我们来出,到时候出了问题甭问也是我们顶雷”,至于最近被地方财政预算的事情折腾得yu仙yu死的唐绍仪说得更直接—“内阁就是给人擦屁股的,用之前都是白纸一张,用完就是垃圾,随手扔进茅坑也说不得”。
第二天,自刘定一以下,一起发了牢骚的几位内阁重臣纷纷收到了御笔手书,有“国士无双”,有“华夏栋梁”,有“气量如海”,不一而足。新皇还附上了感谢信,里边满是真诚的感谢,再接再厉的话语。众人一边苦笑,一边也暗自心惊某人消息的灵通。牢骚发完,该干的事情还得干,反正这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从郑鹰在的时候一直干到这位新皇继位,干多了也就习惯了不是?
从中枢到地方,军方的各个潜实力,在这一刻不约而同都站在了郑宇一边。
十年前甲午之后,郑鹰安排了大批军队干部退役转入其他领域,一方面是用这些精英人才加强对国家方方面面的控制力,更好地贯彻中枢意志,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军队内部系统化培训出来的新生代腾出空间,避免军队的官僚化和陈旧化,也利于新一轮的军事革新。
在这种安排下,从国会到地方参政院,从政府到警政系统,从工会到农会,到处都充斥着军队背景的干部。
不过这些人也是形形色色各有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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