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2章 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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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望一望苏少龙，又望一望高亮母亲，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我投来殷切期待的目光，仿佛目送人民英雄上战场似的，令我心头一震，在这种“一面倒”的情况下，我似乎别无选择，索性硬着心肠说道：“阿亮，我劝你不要再想着离婚了！你的女儿还小，你跟苏玉宝好好过日子吧！男主外，女主内，一家三口乐融融！”

我刚说完这么无聊的话，苏少龙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而苏玉宝从后面抱紧了我，欢呼道：“小诺，想不到你是个明辨是非，通情达理的人！我以前误会你……”

高亮“呸”了一声，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不知所谓！”说着，他伸出手，把苏玉宝强行拉到办公桌前，逼她签字离婚，苏玉宝却忽然提起了十亿赡养费，似乎想拖延时间，高亮摇一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他不需要赡养费了，说完，他捉住苏玉宝的手，逼她画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机又响起来了，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住，听音乐铃声是高泽打来的，为了转移视线，我索性打开了手机免提喇叭，即时传来高泽那一把大大咧咧的嗓音：“小诺，开饭了！我已经在员工餐厅订了一桌好菜！你快点来吃啊！”

我下意识地看一看手表，突然记起另一件事，我和高泽约好了中午在员工餐厅吃快餐，于是，我对着手机话筒说道：“高泽，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只答应请你吃普通的快餐，你干嘛订一桌好菜？！我是不会付钱的！”

高泽在电话里头嘿嘿地奸笑两声，说道：“瞧你小样儿！咱俩谁跟谁啊！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快点来吃吧！”

我囧起脸，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苏玉宝却仿佛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小心翼翼地望着高亮，转移视线地说道：“说起来我也有点饿了，不如等吃了午饭再签字吧！”说完，她绕着我的手臂，一刻也不耽误地跑了出去，把气势汹汹的高亮撂在后面。

苏玉宝拽着我的手“落荒而逃”，很快到了六楼的员工餐厅，在浪花四溅，水珠晶莹的巨型水族箱前，我一眼瞧见员工餐厅的承包人郭大姐，她穿着翠绿色的旗袍领上衣，宽脚棉裤，乌黑的发髻上系了一个红色发夹，看起来就像是春晚的小品演员，她的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亲切得像一只招财猫似的，我也报以一笑，郭大姐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同时用热情而带劲的声音说道：“程小姐，好久不见你来这里吃饭了！快请进，快请进，小高老板（高泽）正在1号厢房等你……”

按照郭大姐的话说，几个月前，她获得严总裁（严俊）的批准，把员工餐厅所在的第六层的一个空置大仓库改建成豪华餐厅，设置了三十几个雅致舒适的厢房，主要是对jk集团内部开放。

听了这话，我立即想起最近某个长舌同事说过，严俊和郭大姐是远房亲戚，严俊利用职务之便，暗示或明示“前线部门”和行政部的头头，务必要把接待餐、会议餐、部门聚餐安排在郭大姐的豪华餐厅里，一言蔽之，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更有人说，严俊是借着郭大姐的手，把公司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正想问点什么，郭大姐又抢着解释道：“说也凑巧！这几天正在试业，刚好上午小高老板打电话来订快餐，我就斗胆请小高老板来试菜！尝一尝我们从大酒店高薪挖回来的大厨师的手艺如何？！”

听说这一顿是免费的“试菜”，我呵呵地憨笑了几声，然后把苏玉宝介绍给郭大姐，一个可以想象的画面，郭大姐得知苏玉宝的身份是苏家三小姐，眼睛里倏然放射出两束金光，一下子捉住苏玉宝的手，左一句欢迎大驾光临，右一句久闻大名，闻名不如见面，极尽巴结之能事。而苏玉宝却惊慌地向我传递眼色，似乎在示意我快点进去。

在郭大姐的带领下，我和苏玉宝走进人山人海的员工大餐厅，说起来我有一段时间没在饭堂吃饭了，大厅经过了重新装修，据说可以同时容纳一千人进餐，一张张彩色的长饭桌有条不紊地排列着，太阳光穿过晶莹剔透的落地玻璃，折射出时尚的，充满科幻味道的彩虹，令人眼前一亮，食欲大振。我扫视正在吃午饭的同事们，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一个银色的五格托盘，两菜一饭，例汤，还有一个橙子，颇有几分喜剧效果，使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那些电影里描写监狱饭堂的画面。

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大饭堂，一拐弯，眼前是全新规划，全新装修的的豪华餐厅，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经过一道由紫色和金色交错而成的镂空大屏风，脚下是一条绿意盎然的鱼趣走廊，与其说它是走廊，倒不如说它是室内的溪涧更贴切，叠石嶙峋，芳草萋萋，曲曲折折的小河萦绕其间，流水潺潺，古乐飘飘，别有一番悠闲的意趣，令人乐而忘返。

我一边走，一边低头欣赏在有机玻璃下畅游的鱼儿，隐隐约约地，我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时浓时淡，若有若无，却煞是提神醒脑，听郭大姐说，这是高科技产品－－－－室内雾化加湿器，又添加了【百里香】和【郁金香】的精油气息，既心旷神怡，又杀菌除虫，还能防止皮肤干燥。

郭大姐正吹嘘着，高亮和苏少龙无声无息地从后面赶上来了，郭大姐更惊讶了，欢呼道：“天啊！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连苏董、大高总监也来我们这里吃饭！真是蓬荜生辉啊！……”

当郭大姐在说话的时候，高亮用深邃乌黑的大眼睛瞪了苏玉宝几眼，目光狠狠的，带着警告和胁迫的意味，吓得苏玉宝瑟缩着身体，躲在我的后面，我明显感到她的身体在战抖，仿佛被命运逼到了墙角，我心里不忍，于是用唇语对高亮说道：“算了，不要逼她了。”

高亮却用唇语回答我：“小笨蛋，你太心软了，你被她的演技骗了！”

我立即转过头去打量着苏玉宝，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些破绽，她避开我的注视，却胆怯地看一看高亮，高亮哼了一声，对她翻了个白眼，她黯然低下头，眼波流转之间，她的睫毛上仿佛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令人心酸。猛然一抬头，她竟向我展示一个惨淡的苦笑，仿佛把千愁万绪都寄托在一个眼神里。显然，她对高亮的爱太深了，无可救药。

我茫然，我无奈地看着高亮，高亮的嘴角微微动了几下，用唇语向我表达动人的，**的爱意，最要命的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忧郁得令人心碎，更令人无法抽离，我必须承认，我总是被高亮迷惑得晕头转向，不由自主地用唇语回应他，就这样，三个人，六只眼睛，交织出纠结的，复杂的三角关系，就像诗词说的，剪不断，理还乱。

沉默的局面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旁观的苏少龙打哈哈道：“既然都来了，相请不如偶遇，干脆吃了饭再说吧。”

郭大姐一听，脸上绽放出如花笑颜，把大家带进了1号厢房，首先扑进眼帘的是一桌子好菜，还有那个令人“讨厌”的高泽，高泽看见苏少龙、苏玉宝、高亮也来试菜，好像流露出惊讶的神情，继而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招呼大家随便坐，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我冲到饭桌前，望着眼前的玫瑰酱油鸡，芝士局龙虾，清蒸左口鱼，荷叶蒸甲鱼，粉丝蒸带子，酱焖小鲍鱼，还有一锅用砂锅炖的【人参乌鸡汤】……我惊叹不已，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司饭堂看见如此佳肴，色香味俱全，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比得上大酒家的出品，看得我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高泽把我按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又让服务员在我的面前摆好了米饭和汤，饭香，菜香，汤香，令我暂时把烦恼的事情抛开。我喝了一口浓香四溢的人参乌鸡汤，侧着脸，发现高泽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我，两只眼珠亢奋得几乎要突出来了，令人费解，他问我：“小诺，这乌鸡汤好喝吗？”

我回答：“好啊！”我喝了几口汤，反问他：“你怎么不喝？你不是最喜欢喝人参乌鸡汤吗？！”

高泽的脸上瞬间漾起了明媚的笑，说道：“刚才你还没到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两大碗了！”说完，他把自己面前的汤碗拿起来，一仰头，咕噜咕噜地把汤灌进喉咙里，接着，发出一下突兀的打饱嗝声，又狠狠地揉搓自己的小肚子，大呼三声：“好饱啊！我喝了三碗汤，现在吃不下饭了！”他这个样子显得既傻气，又可爱，却像是在逗我笑。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高泽的笑意更深了，深邃的瞳孔里透射出莫测高深的光芒，看得我心里一震，脑子里仿佛飘过一片迷茫的阴云。

当大家在喝汤吃菜的时候，苏玉宝说自己正在减肥，不吃东西，只喝矿泉水，这时，高泽掏出手机，嚷着要跟大家拍视频短片留念，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他的语气就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就这样，高泽围着饭桌走了一圈，和高亮、苏少龙、苏玉宝都拍了合照短片，最后回到座位上，他一手搂着我的肩膀，把脸贴在我的面颊上，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手机拍摄。

面对着镜头，我习惯性地挤出一个恶作剧的鬼脸，还做了猪嘴+斗鸡眼的表情，又对着镜头滑稽地喊了一句：“高泽，你这个死变态佬！”即时惹来哄堂大笑，尤其是高泽笑得浑身颤抖。

我正得意，蓦然间，与高亮的目光不期而遇，只见高亮蹙着眉，幽深的眼睛扫视着我和高泽，眸子里放射出灼热的火焰，似乎是生气了，我立即收敛起笑容，低声教训高泽：“吃饭的时候，你拍什么短片呢！？真无聊！”说完，我低下头喝汤，这汤里有一股浓郁刺鼻的药材味，估计是放了人参，当归，御苁蓉，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中药。

喝完了一大碗汤，我全身发热，感觉背脊在冒汗，抬起头，发现，苏少龙和高亮也在用纸巾擦额头，看起来一副大汗如雨的样子，一扭头，我惊讶地发现旁边的高泽脸色大变，面如死灰，唇如纸白，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他的额头不住地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儿，汗珠儿从他的额头直落到脸颊，下巴，脖子，非常吓人。

我连忙递给他两张纸巾，问他：“高泽，你怎么满头大汗？！你的脸色不对劲，你没事吧？！”

高泽擦一擦额角，气喘吁吁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啊，”顿了顿，他一脸痛苦地补充道：“不但冒汗，我感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很难受啊！”说时，他用手支着饭桌，似乎想要站起来，可是一使劲，他全身开始颤抖，手在抖，肩膀在抖，嘴唇在抖，连牙齿也在抖。

我赶紧搀扶着高泽，问他怎么样了，他咳嗽了两下，登时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我用手揉一揉他的胸口，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并且艰难地说道：“小诺，我的胸口好痛啊！痛得快要喘不过气，”还没说完这句话，他的脑袋一歪，全身一软，劈啪一声倒在我的怀里。

此情此景，我方寸大乱，使劲地摇晃高泽的身体，这时，高亮和苏少龙向我冲过来，大概是来帮忙的，我努力定一定神，正想叫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万万没想到，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画面发生了：天啊！苏少龙和高亮也相继倒下了！苏少龙背朝天地趴倒在地板上，不能动弹！而高亮伏在椅背上，挣扎着抬起头，向我投来一记求助的眼神，他的嘴角艰难地动了几下，仿佛有话要对我说，但是，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就像是羊癫疯发作似的，忽然间，他的头猛地向后倾倒，眼睛一闭，便不省人事了！

眼看这三个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我彻底呆住了，我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几时，听见苏玉宝发出一下竭斯底里的尖叫声，我霎时惊醒了，甩一甩头发，我理一理混乱的头绪，旋即，把昏迷的高泽扶到沙发上让他平躺着，然后扑到高亮的身边，不停地摇晃他的身体，不停呼喊他的名字：“高亮！你快醒一醒！高亮！你别吓我啊！”

任凭我怎么大声疾呼，高亮还是一动不动的，双眼紧闭，嘴唇发紫，鼻孔和嘴角还渗出几缕血迹，吓得我魂飞魄散，心如刀割，苏玉宝更是疯了似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掉转头看一看高泽和苏少龙的情况，他们的症状和高亮的基本一致，都是双眼紧闭，嘴唇发紫，鼻孔和嘴角都在流血！看样子，他们好像是中毒了！

这时，我发现自己的胸口也隐隐作痛，四肢无力，我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出门转弯处与郭大姐撞个正着，一看见这样混乱不堪的场景，郭大姐也发出长长的尖叫声，然后和苏玉宝一样，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预感到自己即将要晕倒了，我支撑着向下沉的身躯，冲苏玉宝和郭大姐怒吼了一句：“你们别吵了！赶快打电话找救护车！顺便报警！”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吼完这句话，即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犹如被大锤子捶了几下，头痛欲裂，眼花缭乱，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我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高亮，他闭着眼睛的模样是多么可怜啊！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我真想过去抱一抱他，但是时间不给我任何机会，顷刻间，我的眼前一黑，仿佛室内的灯光“唰唰唰”地全灭掉，便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了知觉，鼻子里钻进一股怪怪的味道，好像是消毒水的味道，我的身体好像轻飘飘的徜徉在空气里，可是，我的眼皮沉沉的，感觉有光却睁不开眼睛，只听见耳边响起几个人的说话声，我竖起耳朵，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还有一把颇熟悉的老人嗓音，他们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说着，说着，便切入了正题。

我听出来了，那是太上皇宋宏老先生的声音，他好像在和我的父母谈判：

“程先生，程太太，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对你们说这些话，但是，我希望，你们家的小诺和我们家的泽泽可以彻底分手……。”

我心里纳闷：什么是“彻底分手”？我和高泽不是早就分手了？！还用得着你来说？！

当宋老先生发表完这样莫名其妙的“宣言”，我爸爸没有接腔，而我妈妈的声音却显得很愤慨：“宋老先生，请你搞清楚一点，是你们家的高泽一直苦追我的女儿，而实际上，他们早就掰了，掰了也好，这两孩子脾气一样倔，让人不放心……”我妈妈也算是个圆滑的人，但容不得外人贬低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独生女儿。

宋老先生被我妈妈抢白了一顿，语气忽然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只听见他诚恳地说道：“我知道！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假如不是小诺给了泽泽一些若有若无的希望，泽泽又怎么会对她苦追不放呢？”叹息一声，老先生又补充道：“说句不谦虚的话，倒追我们家泽泽的美女多的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小诺能狠心一点拒绝泽泽，说不定泽泽早就娶了别的美女！”

听了最后那一段话，我的心头一震，我想睁开眼睛说话，可是，我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我的嗓子也发不出声音。

停顿片刻，宋老先生又忧心忡忡地自说自话：“泽泽都快三十一岁了，早该成家立业生孩子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快把我急死了！”

我妈妈故作惊讶地说道：“不会吧，我听说他最近艳福无边啊，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子陪他。”冷笑了一声，妈妈又悻悻然吐出一句：“我还听别人说，高泽的女朋友加起来可以挤爆一列高铁车厢！”

宋老先生立即抗议：“这是什么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爸爸终于打破沉默，用平和的语调说：“宋老先生，我能体谅您的心情，高泽是你的宝贝外孙，你当然希望他过得好，这样吧，等我的女儿醒来以后，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