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北方大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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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景德和梁化之本来想利用数百万山西民众急于返乡的“民意”作为筹码，以在同民众党的谈判中讨价还价，却不料，民众党方面竟棋高数筹，反将了两人一军！

通过以往几年对几百万山西民众的安置和如其他西北民众般的善待，民众党不但使得这些民众的心意彻底倒向了自己一边，还在潜移默化之下让这些民众对以往高高在上的阎老西及其施政方略以审视般的目光重新看待起来。

想想以往阎锡山治下的“顺民”竟被民众党“纵容”成了眼下的“刁民”，贾、梁二人心中可谓五味杂陈。这数百万深受民众党影响的山西民众若是真的返乡，那势必会引发各种矛盾，而以阎锡山在晋西南所积攒下的那点家底，根本就满足不了这些“活祖宗”般的存在！

贾景德、梁化之强打精神同这些民众代表交涉了半天时间，便不得不将众人送走，只留下陈敬棠、郭同仁两人以了解具体情况。

“芷庄兄，这些代表是你们找来的，还是民众党方面找来让你俩带过来的？”贾景德难以相信转移到西北的山西民众尽皆如此，心中仍对“民意”这个筹码抱有一丝期待。

“煜如，这些人可不是我们找来的，也不完全是民众党方面组织的。他们都是以往几年里经山西父老选出来的同民众党方面打交道的精细人，每个人都至少代表着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这样的代表有很多，他们只是靠近兰州这边的一小部分，又在昨天下午从民众党方面得到消息，说是阎公要派人来洽商民众返乡事宜，便在今天一早涌到我那里，让我带他们过来的。”解释了几句之后，陈敬棠又叹息着说道，“煜如。化之，民意滔滔，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我也是昨天下午在榆林接到消息，可因为路远、天冷，就只有我搭乘西北这边的军用飞机赶过来了。”郭同仁也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代表说的都是普遍情况。在西北这边，有地能分，有工可作。过了免税期之后，税率也低，只要不偷懒，衣食无缺并不是假话。要是阎长官不能拿出令民众信服的有效办法，恐怕这几百万人还真不见得能有多少回去的！”

都说是故土难离，可家乡再好，也得能让人活下去不是？山西久经战火，不少地方都成了废墟，若是回乡连活命都难，那肯定没人愿意放着这边的好日子不过。非得跑回去受罪！

“几年之间，赵振中便尽收人心。真是好手段啊！”梁化之心惊之余，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确实是好手段啊！”贾景德眼光看得却更远一些，怅然说道，“有了这晋省过半民众的支持，民众党不但能名正言顺的就此长驻山西，甚至以民意为旗帜，彻底改变山西军政局面也非难事！阎公以‘保境安民、不打内战’做号召。可若是山西大半民众都群起反对，那阎公和数十万将士恐怕也就别无选择了……”

贾景德摇了摇头，并未继续说下去。可其中的意思在场的几个人却都已明了。若果真如此，那绝大部分晋绥军将士肯定不会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父老亲人，而阎锡山在山西的统治也就算是彻底到头了！

“打了这么多年了，眼见着北方的小鬼子就要被彻底消灭了，自己国人可就不要再打了！话说回来，以民众党现在强悍的武力，真打起来，这吃亏的一方还不是明摆着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年纪最大的陈敬棠叹息着说道，“惟愿阎公能以山西父老和山西战后大局为念，能坐下来同民众党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山西将来的前途问题。若得如此，诚为国家、民族之幸事！煜如、化之都是阎公身边得力臂助，还望能多劝说阎公以大局为重啊！”

说罢，陈敬棠竟起身向贾、梁二人拱手一礼。贾、梁二人匆忙避过后，贾景德便苦笑着说道：“不瞒芷庄兄，我和化之此来，除了要与民众党方面交涉山西父老的返乡问题，还想请其出兵，与晋绥将士一并解决正进入晋东山区的日军**混成第3、第4两旅团的事。而在此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了解一下民众党方面的态度，看赵振中他们究竟想怎么解决山西问题。阎公也不想打，可就怕民众党这边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啊！”

民众党已在昨天对外发布了五个“凡是”及一应接受投诚者的标准，而贾景德却说还要“了解一下民众党方面的态度”，怕“民众党这边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这分明是想来讨价还价的。陈敬棠也是久在官场上历练过的人物，一听便明白过来，当下便又拱手说道：“芷庄已是老朽，又常年抱病，虽有心为山西局势奔走，却已是力不从心。若是煜如、化之在兰州这边有用得着我这老朽的地方，尽管去找。只愿煜如、化之此行顺遂，使晋省能消弭兵燹之祸。”

“若有麻烦芷庄兄的地方，一定登门相求。”贾景德也笑容可掬地拱手说道。

几人又聊了一阵儿后，考虑到同有关民众代表的协调以及与民众党方面的接触，陈敬棠、郭同仁便告辞离去。而等两人一走，贾景德、梁化之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没想到此行会如此不顺！不光数百万山西父老转身投向了西北，就连陈敬棠、郭同仁这等被阎公寄予厚望的也想置身事外！这算哪门子事儿？！”梁化之忿然说道。

“陈芷庄、郭静山身在西北数年，对西北的底蕴更了解一些，自然也就不看好困守晋西南的阎公。眼下局势如此，却也不能一味责怪他们。毕竟，他们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山西问题的。”贾景德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虽是还没见着赵振中、田云逸等人，可光是数百万民众态度的转变就是一件大事，这必须要向阎公通报，由他来拿主意才行。否则，一旦我们同民众党方面进行正式谈判。那可就被动了！”

此次来西北的，除了负责谈判的贾景德、梁化之，还有一个梁化之领导的通讯组，专门负责与身在临汾的阎锡山进行联络。经贾景德这么一提，梁化之也猛省道：“我这就去让人发报！”

而阎锡山在接到贾、梁二人联名致电后，先是呆了半晌，随后便苦笑着叹道：“我早应该料到的，西北的物资并不好拿。民众党也不会真是别无所求只做善事的菩萨，他们接受晋省民众自有其深意在，却没想到竟在这里等着我！赵振中可真是深谋远虑啊！”

“阎公当年一心为晋省民众着想，只是没料到民众党方面另有心思，而这民心也太过善变罢了。”朱绶光也深为民众党方面数年来所埋下的伏笔忧心忡忡，皱着眉头问道，“可现在又该如何回复煜如、化之他们？”

“有了山西过半民众的支持，真真是大事已去啊……”阎锡山愁眉苦脸地晃晃脑袋，又道，“阎某人可不为自家考虑。可这数十万晋绥将士去总要给他们找到个出路。否则，就是我答应了赵振中的条件。恐怕底下人也会闹将起来。暂且就以军队的去留安置和有关人员产业不受侵犯为底线，让煜如、化之去摸摸民众党的底。其他的，等后面再说！”

若在以往，阎锡山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就范，可现在晋西南已陷入民众党武装的四面包围之中，而阎锡山此前又公然发布“和平通电”，姿态虽做得足够高。却彻底得罪了重庆的老蒋，现在又被民众党挟晋省过半民众的民意及五个“凡是”给逼到了墙角，骑虎之势已成。他也只得一退再退！

不过，阎锡山虽亮明不为自身计的高姿态，可不管是临汾这边的朱绶光，还是身在兰州的贾景德、梁化之，却都不会以此为真，反而首先要想法在谈判中保住阎锡山这块招牌。而明了阎锡山的态度后，贾、梁二人也便按捺住性子，耐心等待着同民众党方面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