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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郑审”此名,郑芝龙极度敏感,一口回绝了郑世森让他“膝前尽孝”的提议。
谁是郑审?原来,这位郑审,又名田川七左卫门,或者叫做“田川次郎左卫门”。何来“次郎”一说?因为,他是老二!老大,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清海澄王郑世森!
当年郑芝龙和颜思齐逃离日本之后,依旧经常在台湾与日本长崎之间行商海运,七年之内,也隔三差五返回日本看望田川氏。于是,就在郑成功于崇祯三年(1630年)返回国内那一年的年底,田川氏再一次在日本为郑芝龙诞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郑审。为了避人耳目,郑芝龙将次子郑审过继给妻子的日本娘家田川,同辈排行老七,故而小名叫做“田川次郎左卫门”,跟着郑家排序,大名就是“田川七左卫门”,跟着田川家排行。
一直到了顺治二年(1645年,南明隆武元年)秋,七左卫门十五岁时,郑芝龙再次派人接滞留日本的田川母子归国团聚,但又遭日方阻挠,经田川氏据理力争,日方以田川氏若欲到中国,其次子七左卫门须留在日本为条件方许成行,企图以母子难以割舍之情,迫使田川氏放弃来中国的念头。但田川氏权衡利弊,想起丈夫及儿子的事业尚在开辟之际,需她伏侍晨昏,在不能求全的情况下,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只身来中国。
“父亲,还请三思啊!”闻听郑芝龙不问就里一口回绝。不死心的郑世森急忙哀劝。
“父亲大人,二哥不易呀……”“官方序列”排行老二的郑世忠也急忙规劝父亲,自觉将老二的位置让给了未曾谋面的“日本二哥”。
“父亲,郑审形单影只,又和孩儿一样失了生母,只有父亲大人了呀!”郑世森悲悲切切、泪水夺眶而出。
郑芝龙也面露戚戚之色,没有说话。见此情景,郑世森识趣的止住泪水,进而说起一段当年的往事来打动父亲。
“父亲,隆武元年。母亲自泥蹦【弘毅自己按照小日本音译】启程归国。临行之时。她珠泪满腮,再三叮嘱将要独自与我们的外祖父生活的次郎道:‘呜呼,吾终舍儿矣!吾怜儿父及儿兄,亦怜儿。当岁以金若干托商船寄儿。呜呼。吾终舍儿矣!虽然。儿勿忘儿父及儿兄,又勿忘今儿母所去之中国。此去,吾身即死。幸勿忧虑!’母亲大义啊,父亲!”
郑世森这一段话,有两处忤逆,一是身为大清海澄王,用了南明“隆武元年”的年号,却舍弃“大清顺治二年”的年号不用;二是不用“生母”,却用“母亲”一词称呼田川氏!尽管如此,郑芝龙和郑世忠却都置若罔闻,没有纠缠。
“父亲,母亲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选择离开日本归国的时机和目的,不是因为夫显子贵、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来。母亲在日本之时,早已知道明廷倾覆,清朝业已定都北京,清兵长驱南进,南京弘光朝政已被灭亡。在这危急关头,她依旧毅然离开平户娘家,别理年幼的次郎,只身前来中国,就是想和父亲大人一起共赴国难啊!”
“为父岂能忘记?我入倭之初,为人缝纫以糊口。当年我攒下三钱,缝在衣领中以为紧要用度,却不慎丢失。为父彷徨于路口,因求之不得而失状哭泣。你生母松子见而问之,我告之以故。你生母却说:‘以汝材力,三百万亦如拾芥,三钱何至于是?’我感念她的鼓励,继而奋发,终成大事!”
郑芝龙被勾起一段终生难忘的往事,眼中不自觉转圜出了点点泪光。不是同安王客套,事实也的确如此——郑芝龙赢取了好心肠的日本姑娘田川松子,由此结束了落魄生涯,成为他起家发迹的起点。分担如此,田川氏自此协助郑芝龙开创了郑氏的海商世家基业。
郑芝龙在田川氏“以汝材力,三百万如拾芥”一语的鼓励下,他开始广交客居日本的华人,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正是李旦与颜思齐。后来郑氏海商世家通贸东西两洋,与日本关系最为密切。而田川氏一家是形成与促进郑日亲密关系的关键。田川氏父亲翁翊皇是日本当时还算富有的士人,有地位且受人尊敬。郑芝龙沾岳父之光,被人们尊称为“平户老一官”。由此之故,他“始得自通于长崎王”,“王复爱之”,并“使芝龙主舶,……来闽、浙互易”。
在当时,日本人来中国贸易者要靠郑芝龙协助。“长崎尹未次政直与芝龙亲,故政直遣人交易漳州,途必经台湾”。郑芝龙与长崎尹友善,对开展同日本的贸易创造了有利条件。据日人云,芝龙“台湾商船岁诣本邦,至郑成功时以为常”。至郑经时,东宁船、锦舍船岁往日本,不绝于海。郑氏商船到日本贸易,颇受朝野各界人士及人民的欢迎,这是西方商人无法做到的。
郑氏与日本的友善关系以郑芝龙与田川氏结合为起端,田川氏生郑成功,友善关系进一步加强,“倭人视翁氏礼加谨”。为了表示友好,被逼无奈的日本幕府最终还是打破了“向无以妇女适中国者”之例,于隆武元年十月,遣使护送田川氏到安平,“妆奁甚盛”。此事引起隆武帝与郑芝龙的重视与感激,即遣黄征明赉国书及芝龙书信、仪物,出使日本,表示友好,进行邦交活动,并请日本政府支援抗清。后因芝龙降清,日本对此才不作答复。
“母亲大人罹难之后,次郎如儿子一样悲痛欲绝。他上书江户幕府,请求归国戮力儿子,图灭清以报血海深仇。当年父亲被掳北上,有所不知。之后次郎多次致书与我。要求回国抗清,他还将他的儿子道顺复姓郑,亦欲随其一道归国抗清!”
“郑道顺?审儿也有儿子了……顺儿可比锦儿【郑经】年幼?”老谋深算、圆滑老练的郑芝龙却突然问起日本孙子的情况,借以打断了大清海澄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清”言论。
“父亲,顺儿比锦儿年幼六岁,如今也是八岁少年,堪为效力军中了。”郑世森无奈应答,暂且放下了自己的言词。
“效力军中?顺儿年幼矣。不过此时跟着行船海上,却是可以多加历练了。”郑芝龙意味深长的否定了大儿子的想法。
“行船海上?父亲之意是……”
“就是让他和审儿留在日本,多学学海商大业的道理!”同安王回答的十分笃定。
“父亲。这……”郑世森明白过来。原来老爹压根儿就没想着让郑审父子归国!
“森儿,适才为父说过,没有了海上行商,你我父子二人就什么也不是。就什么也做不了。你可知道?”郑芝龙终于如愿将话题拉回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
“可父亲。海商再大,我等也还是汉家儿郎啊!”郑世森就是不入圈套,又掰扯回来。
“唉!你为何就是不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呢?”同安王长叹一声。开始循循劝诱起大清的海澄王来。
“为父当年为何非要归顺前明朝廷?你可曾想过?”
“践行大义,抵御外侮!”
“不错。可这些都是说给朝堂之上、一如黄道周之辈道貌岸然之人听的。我且说给你最最根基的话来听吧……”郑芝龙呷了一口茶,语重心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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