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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终于巴到放暑假了,而且是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兴奋地简直要疯魔了,他一直记着柳侠说的那句话,如果他放假期间柳侠外出作业,会带他一起去,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快两个月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天天和小叔在一起。
柳侠心情和猫儿一样,猫儿不喜欢的,他也不喜欢,猫儿不喜欢上学,柳侠现在对猫儿每天都需要去学的怨念也很强烈,尤其是太热或太冷的季节,所以,他决定给小家伙庆祝一下,中午去饭店搓一顿。
两个人的这次小型庆祝活动让柳川的一个传呼打乱了:小军中午在京都饭店请客,请你和猫参加。
马小军是柳川最好的朋友,柳侠和猫儿对他都非常熟悉,这些年也没少帮柳川的忙,柳川去原城学习期间,猫儿和柳蕤去公安局食堂吃饭,他对两个孩子也非常关照,他请客,无论什么事,柳侠都一定要去捧个场的。
上次因为猫儿打架的事,柳侠找不到柳川,还是麻烦马小军帮的忙,虽然最后因为对方正好是郑建平没有发展成斗殴事件,但马小军听他一句话,马上就带人过来准备随时帮他镇场子这个行为本身柳侠是不会忘的,他本来就一直想找机会谢谢马小军的。
两个人到了才知道,原来是马小军调到城关派出所当副所长了,同事都已经请过了,今天只有几个最要好的朋友。
开始时因为升职而欢乐的气氛被马小军喝多后的嚎啕大哭和指天骂地给弄得非常尴尬,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马小军口不择言,不停地诉说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十七岁就进了公安局,拼死拼活的干,被有后台的压着,被有学历的压着,被有钱的压着,被有能力的压着……最后一个,他说的是柳川。
不过,柳侠从马小军这次在酒桌上的失态,想到的不光是以后绝对不能乱喝酒,还有其他,那就是: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尊重,那么他即便在完全丧失理智或者说是失去主观意识的情况下,也依然会对这个人保有起码的底线。
马小军醉言醉语中对柳川的升职有嫉妒,有不忿,但却没有对其他那些让他不忿的人诅咒辱骂,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不得志而生出的愤懑。
柳侠没吭声,装作上厕所去付了这桌酒席的账。
他和猫儿离开时,柳川和另外两个同事把一滩烂泥的马小军弄到车上,又特意跑过来对柳侠说:“小军人不错,只是他干了这么多年,能力也够强,三十多了,却要被比他年轻的人分派任务指手画脚,脸上确实挂不住,所以今儿才会这样,别因为这个对他有什么看法,你以后就知道了,放谁身上都这样,我也一样,只不过我比较克制,不会丧失理智说出来,也能克制自己不对嫉妒的那些人做出任何不利的事而已。”
虽然柳川这么说了,可柳侠和猫儿还是一路都觉得很堵心,柳川最好的朋友心里其实对他是很不忿的,这个事实让柳侠觉得三哥很可怜,他很心疼三哥。
回到单位,大门口宣传栏写着一个通知,让大家到各自的科室填一份表格。
柳侠觉得正好,最近几天太热,队里没给正好完成了工程在家休息的职工再派任务,柳侠完成了前面所有工程的后期工作,心里非常轻松,猫儿又放了假,他正想跟岳德胜请个假,带着猫儿回家住几天呢。
柳侠让猫儿先回家,自己去办公室填表、请假。
原来,是国家进行大幅度工作普调的一个统计摸底表格,项目很多很复杂,但柳侠的简历非常简单,需要填的很少,几分钟时间就填完了。
不过他正好听到李吉跃和岳德胜在商量,总局褚宝贵副局长生病住院了,队里几个和褚局长共过事的老人儿想找时间一起过去看看他,他们在商量什么时间去合适。
柳侠问李吉跃,褚局长什么病,在哪家医院住。
李吉跃说:“省人民医院,听说是腿静脉曲张,疼的受不了了,做了手术。”
柳侠当时就和岳德胜请了假,说他明天想出去办点私事。
没工程的时候他们可以在单位什么都不干,打扑克、打篮球、聊天,但不能随便远去,单位万一有任务得能找到人。
岳德胜笑着摆摆手,让柳侠出去随便玩,也就是同意了。
虽然当初褚宝贵是公事公办地把柳侠要到了地质局,但在这个过程中,褚宝贵对他的指导和帮助柳侠是永远都不会忘的,而且因为最早是黄有光和戚老师在公事之前就先介绍了他和褚宝贵认识,柳侠到地质局后,感觉上对褚宝贵就比其他人亲近些。
上次马千里为了理直气壮地给柳侠一个分房的名额,还提前和褚宝贵打了招呼,褚宝贵心领神会地配合了马千里的工作,马千里后来交待柳侠,如果没什么特殊原因,不要让其他人觉得他和褚宝贵关系特别,省得有心人拿这个生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柳侠打算去看褚宝贵,但不想让单位其他人知道。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柳侠和猫儿就出发了,八点多一点就到了原城,两个人等商场开门,买了一大堆滋补品和一箱健力宝,提着一起来到省人民医院。
褚宝贵脸色和精神都挺好的,手术已经过去两天,也不怎么疼了,褚宝贵笑呵呵地躺着和他们说话,他看着猫儿问柳侠:“这就是你那个小侄子?现在在荣泽上学?”
柳侠点头:“嗯,叫柳岸,今年该上高中了。”
褚宝贵也不惊奇:“像你,以后应该也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他又笑着对猫儿说:“以后可要对你叔叔好,他为了你,连留在原城的机会都放弃了,你知道当时留在原城的机会有多难得吗?很多人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都留不下来,就因为你进不了原城的学校,你叔叔说放弃就放弃了。”
猫儿看着柳侠的脸,不说话。
柳侠笑着扯扯猫儿的耳朵:“你是小叔的福星,如果不是因为你小叔回到荣泽,现在咱们能住那么好的房子?”
猫儿咧嘴笑笑,还是不吭声。
褚宝贵又问了柳侠在单位的一些事,交待了他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最后说:“记着,少说话,多干事,在哪里都不会错的,你们马队长是个难得的有大心胸的人,在他手下,踏实干事的人尤其不会吃亏。”
从医院出来,两人打了辆的,直奔繁华的商业区,在他们熟悉的那家运动服装专卖店,柳侠自己买了一双运动鞋,给猫儿买了三套衣服和两双鞋,柳葳、柳蕤一人一身衣服两双鞋。
猫儿这次没抵制柳侠大手大脚的行为,因为他过完年到现在身体拔高了不少,衣服确实都短了,上衣还不明显,裤子都挨不着脚面了,必须添置,如果他要求去买旁边那些明显是杂牌便宜的,他知道柳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他干脆不提。
他们想给柳莘也买双运动鞋,人家没小孩子的号,两人只好作罢,又给两个小阎王买了个篮球就出来了。
看看时间还早,他们在附近又转了转,结果发现有好几家卖运动童鞋的店,两人干脆给柳莘买了两双。
两个小阎王太小了,一年有半年都光着脚,他们俩真不知道该买多大的,也就不想了。
购物计划圆满完成,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在附近一个原城非常有名的烩面馆吃了顿饭,然后坐市内公交来到了往荣泽方向去的一个临时候车点。
候车点在原城国营第*棉纺厂的大门口,往荣泽和有色金属厂去的车就在这里停靠;售票员正在拿着喇叭大叫的那辆车人已经坐满了,却不肯走,一直在那里吆喝着想让再多上几个人。
猫儿晕车,坐后面会加重,所以他们两个就站在树荫里等后面的车,旁边还有一大群人和他们一样等的人。
远远的过来一辆空车,原来那辆车终于开走了,柳侠和猫儿拿好东西正准备跑快点去车上抢座位,后面突然冲过来一个人,那个人在跑过柳侠身边时,左肩上挎着的包带子突然断了,几件东西掉了出来,有一件正好砸在柳侠的右脚脚面上。
柳侠扔了被尼龙绳捆成一串的鞋盒子,抱着右脚,左脚单脚跳着疼得直转圈:“我靠哇……哎呦……嗬嗬嗬嗬……”
猫儿扔了手里的东西扶着柳侠:“小叔你怎么了?小叔……草泥马你挤什么,看看你把我小叔的脚砸成什么了?”猫儿扶着柳侠,对着带个大黑框眼镜的男人大骂。
那男的好像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柳侠,被猫儿这么一骂才转过神,一叠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赶车……”那人说着伸出胳膊想搀扶柳侠。
猫儿一把把那人的胳膊打开:“一边去,站这儿的谁不是要赶车,赶车你就不长眼了?赶车你就把东西砸别人脚上?”猫儿凶得跟只狼一样,如果不是要扶着柳侠,估计他就要动手了。
那男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想试着伸手扶柳侠,可看到猫儿那凶狠的样子又缩回去了,想蹲下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也不敢,他看猫儿那神情,他敢蹲下猫儿就敢抬脚踹他。
剧烈的应激疼终于过去了些,柳侠放下脚扶着猫儿站好:“没事了乖,就是那一下疼得不行,已经好了,没事了。”
他转向那男的:“我靠,你那包里是什......我*操,扳手啊!我说砸一下怎么这么疼呢!那个铁疙瘩是什么?如果是那个砸着,我这脚直接就废了吧?”
那男的没回答柳侠的问题,却试探着叫了一声:“柳侠?”
柳侠看着男子厚厚的黑框眼镜迷茫了有半分钟才说:“你是.........于宝忠?”
于宝忠有点激动:“是是是,哎呀,你怎么长这么高啊?我都不敢认了。”
柳侠打量着比他稍微矮一点的于宝忠说:“你也差不多啊,我记得那时候跑操,你总是你们班第一排,比我还矮呢。”
猫儿看看柳侠,又看看于宝忠,非常不愿相信地问柳侠:“小叔,你认识他?”
柳侠点头:“我们都是荣泽高中的。”
售票员冲着柳侠他们吆喝:“哎,上来吧,还有座儿咧!”
柳侠看看,车门前面那个位置没人坐,他拍拍猫儿说:“他晕车,我们想坐前边,有小凳子吗?”
售票员说:“有马扎,一个人坐发动机上,正好。”
于宝忠赶紧蹲下把地上散落的扳手和一个铁疙瘩似的东西捡起来装进包里,艰难地抱着,三个人一起上了车。
柳侠坐门后的座位,猫儿坐马扎上。
于宝忠坐发动机上,把那包不大但特别沉重的东西放好后,他隔着窗户指了指那个第*纺织厂的仿古大门说:“我就在这里边上班,明天调休,今天请了半天假,想赶上四点半那趟车回家,怕来不及,所以跑的有点那啥......,柳侠,你在哪个单位?怎么下班这么早?”
柳侠轻轻拍着猫儿的背说:“我在荣泽上班,是省地矿局住荣泽的水文勘探队。”
于宝忠不敢相信:“不会吧?我听说你考上的是重点大学呀,怎么会回荣泽呢?我们那一届考上大专的有好几个都想办法留在原城了,你.........”
售票员打断了于宝忠的话,让他们买票,于宝忠坚持自己买了三个人的,一个人七毛钱,柳侠也没跟他争,他不喜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关键还有猫儿那眼神儿,如果他敢替于宝忠买票,猫儿就敢当这么多人给于宝忠个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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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了,猫儿刚才的狼模样完全消失,变成了只蔫猫儿趴在柳侠腿上,他最近晕车好了点,但还是会恶心头疼,来的时候那难受劲儿刚刚过去,现在就又闻到汽油味儿,那种感觉就又来了,趴着不看周围会好一点。
于宝忠没再追问柳侠分配到荣泽的事,他指着那包东西告诉柳侠,他父亲打算开一个修自行车、捎带着配钥匙的铺子,他提的东西都是给父亲的工具,那个铁疙瘩似的家伙是买的二手配钥匙的机器。
柳侠轻轻拍着猫儿,听于宝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一会儿,猫儿居然睡着了。
小家伙因为放假太兴奋,昨晚上一直不肯睡,拿着柳侠的大学课本让他给讲到十二点多。
于宝忠和柳侠不是同班同学,他比柳侠高两届。
柳侠刚进荣泽高中的时候,考试都是排好几百名,他和柳海非常羡慕那些学习好,有可能考上大学成为商品粮的人,所以他们记得三个年级几乎所有排名经常在前五十名的人。
当时的于宝忠每次大考公布成绩,排名都保持在高三年级的前十,而且他当时就带着一副大黑框眼镜,身材也特别矮小,在学校比较显眼,柳侠对他印象深刻。
和于宝忠说了一路,柳侠没想到,以前在同一所高中上学时从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交谈起来居然还挺有意思。
和文弱木讷的外表不太相符,于宝忠其实算得上开朗健谈,说起柳侠打黄志英的事,于宝忠说:“我高一刚到学校没多少天就被他打过,打完了被罚站在操持边的苗圃里不许动,让别的班上体育课的同学看着我丢人现眼,我被蚊子咬得满身都是疙瘩,挠破感染,差点退学。
当时我想,如果我退学,走之前一定要杀了黄志英那杂种,可我到底没你那勇气,后来你把黄志英打成那样,我看着你跟看英雄人物一样。”
柳侠说:“咱们一样,每次考试看着你们排在前面的人,我也是看英雄人物的感觉,羡慕死了。”
在荣泽汽车站一起下了车,柳侠邀请于宝忠去家里坐坐,于宝忠本来要拒绝的,看看手表才三点半,而且柳侠指着的水文队大门就在对面百十米的地方,就答应了。
猫儿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砸我小叔的脚,还热粘皮,就是跟你客气一下,还真来了。
柳侠往北面的家属楼走的时候,于宝忠就有点疑惑,等柳侠打开有着两个扇形小窗和漂亮月亮门的红砖墙上的白色栅栏门,看到绿荫葱茏的小院,再走进宽敞的三室两厅,他根本就不能相信。
柳侠可是比他低两届考上的大学,就算是重点大学,可毕竟毕业刚刚满两年,上班应该还不满两年,他在单位住的可是两人宿舍,而且是冬冷夏热又漏雨的顶楼啊!
猫儿一进屋先跑进主卧开空调,然后挨着关其他各个房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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