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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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集中所有的意念，只是为了尽量将这一剑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可是就在一剑刺出的瞬间，她却突然感到一股气流从丹田内泛起，瞬间传到了手上，又灌注到了剑身之上，浑身上下顿时一阵清凉，仿佛有一个冰球在丹田内炸开，瞬间传遍了全身！

既然方才已经发现了问题，楚凌云当然不至于被她所伤，早已脚尖点地刷地飞身后退，同时身形一转，已经避到了一旁！下一刻，只听一声轻响，墙壁上已经多了一个泪滴状的小洞！

楚凌云目光一凝，转头看时才发现端木琉璃的眉心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雪花状图案，而她整个人的气质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如当日那般清冷高贵，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仙子！

正因为如此，他脸上的神情包括目中的光芒瞬间变得异常复杂，因为他知道这就预示着火焰蛇胆的压制作用已经消失，水龙丹终于彻底觉醒了！

而端木琉璃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觉察到剑上带了内力，她本能地以为那是火焰蛇胆的作用，早已当啷一声将青月剑扔在桌上，飞身扑到楚凌云面前急切地问道：“凌云，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楚凌云微笑摇头：“放心，我没事，就凭现在的你，还伤不到我。”

端木琉璃这才放心，接着又万分不解：“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毫无内力，火焰蛇胆根本不能帮我提升功力吗？”

楚凌云微微叹了口气：“是不能，但你别忘了，你体内还有水龙丹，来。”

说着他把端木琉璃拉到梳妆台前，让她坐在了凳子上。端木琉璃起先还不明所以，但当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人时，却不由啊的一声惊呼，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眉心：“这……”

“明白了吗？”楚凌云看着她映在镜子中那张绝美的脸，“这个雪花图案就是水龙丹的标志，也就是说，水龙丹终于冲破所有的压制，真正在你的体内苏醒过来了。琉璃，此刻你有什么感觉？”

端木琉璃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突然感到四肢百骸内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气流在迅速地运行，整个人早已本能地缩了起来：“好冷……”

眼见片刻的功夫她已经缩成了一团，楚凌云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快走几步来到床前小心地放下，并要她盘膝坐好，接着坐在了她的身后：“摒除杂念，不要胡思乱想，我帮你把内力导入丹田！”

端木琉璃立刻收摄心神，集中全部的精力，在楚凌云的帮助下慢慢将到处乱窜的气流纳入了丹田，直到周身那让她发颤的寒冷慢慢散去，才终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慢慢收回双掌，楚凌云立刻开口：“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

端木琉璃转回头，对着他淡淡一笑：“好多了。”

楚凌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端木琉璃的笑容，然而这一次他却突然觉得说不出的震撼！那笑容仿佛经过了冰雪的洗礼，空灵宁静，看着这样的笑容，仿佛连自己的灵魂也经过了一次彻底的清洗，完全不敢对面前的女子生出半点龌龊的心思！

如果说初次得到水龙丹时端木琉璃只是在气质上有了很大的改变，那么这一次她便是彻底脱胎换骨，成为了水龙丹真真正正的主人！

叹了口气，楚凌云轻轻握住了端木琉璃的手：“琉璃，你终于……”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而且一时半刻并没有继续的意思。尽管如此，端木琉璃却很快便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不由目光一凝：“凌云，你是不是想说，我终于因为水龙丹而变成绝世高手了？”

楚凌云抿了抿唇，最终却只是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没错，至少现在你已经拥有了常人难以匹敌的深厚内力。”

端木琉璃眼睛一亮：“真的？那我的内力比你如何？”

楚凌云想了想：“至少现在还是不相上下，但以后就很难说了。别忘了你体内还有火焰蛇之胆，在你有了内力的情况下，它可以大幅度地帮你提升功力。”

端木琉璃闻言，立刻兴致缺缺：“既然连你都打不过，当然更不是二皇兄的对手，那还有什么用？”

楚凌云笑笑：“当然有用，至少如今不是二皇兄这样的高手，谁也休想动你一根指头。之前你不是一直担心会成为我的累赘吗？如今这个担心完全不存在了。”

有道理。端木琉璃总算开心了些，不过因为水龙丹内蕴含的内力刚刚融入体内，一时之间不太适应，她不由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楚凌云见状含笑说道：“琉璃，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你的身体完全适应了水龙丹的存在，你就真正浴火重生了！”

端木琉璃笑笑：“想睡觉。”

“嗯。”楚凌云站起身扶她躺下，又体贴地帮她盖好了被子，“多睡会儿，我先出去。”

看着他离开并把门关好，端木琉璃果然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片刻后，她眉心的雪花图案暂时隐没，只有圣洁的气息一直不变。

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楚凌云倒并不显得如何意外，只是眼中的忧虑有增无减。出门来到大厅，他默默地坐在桌旁发呆，暗中叹息。

不多时，晨练完毕的潇行空擦着汗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便调侃了一句：“大清早就玩深沉？有这功夫不如陪我练练拳脚。”

楚凌云转头看他一眼：“水龙丹醒了。”

潇行空动作一顿，脸上的调侃之色瞬间消失：“那不就说明琉璃随时有可能被它的寒性冻住？”

“嗯。”楚凌云点了点头，“但我不会让她出事。”

潇行空的目光不停地闪烁着，片刻之后突然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云儿，不如我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楚凌云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才连连摇头：“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连累你。”

“这怎么能叫连累？”潇行空笑了笑，“如今你的首要任务是对付以楚凌霄为首的三国太子，这个我替不了你，在其他方面帮忙不是应该的吗？谁让我是你师父呢？咱们可是一家人。”

他说得很诚恳，但楚凌云依然摇头：“保护琉璃也是我的首要任务，不要你来替。”

知道这个徒弟有多固执，潇行空本想再说什么，最终却放弃了靠语言说服他的打算，暗中想着办法。

便在此时，秦铮连蹦带跳地奔了进来：“王爷，西朗国那边有动静！”

看到传书上的标记便知里面的消息必定十万火急，楚凌云不由心中一凛，立刻接过来打开。不过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唇角反而渐渐浮现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原来是这样，难怪……”

二人好奇不已，凑过来伸长了脖子：“怎么回事？”

楚凌云不答，只是将密信递了过去。二人接过来一看，同样满脸恍然：原来如此……

此次被派往西朗国调查内情的正是天狼的首领苏天宁。而他不负众望，经过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终于查明西朗国之所以与楚凌霄合作果然并非自愿，而是被楚凌霄下了剧毒！

“讨要天鹰神女果然只是个幌子。”秦铮摸着下巴说着，“楚凌霄早就知道王爷不会把王妃交出去，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好名正言顺地出兵罢了！”

楚凌云笑笑：“如此看来，南幽和北罗的情形只怕也差不多，二皇兄必定会让西门紫龙以请求支援为由，好联合三国共同出兵！”

两人暂时沉默下去，片刻后潇行空突然脸色一变：“如果是这样，他们之前离开根本不是因为琉璃无法再做神女而放弃，而是回国为开战做准备！”

“没错！”秦铮跟着点头，颇有一种大敌当前的紧迫感，“他们跑到东越国走这一趟，只是为了演一出戏给天下人看，意思是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一旦双方开战，那也是王爷的责任！”

楚凌云笑笑，什么也没说，竟像是丝毫着急的意思都没有。秦铮反倒急得跟什么似的，上前推了他一把：“说话呀！要开战了嘿！”

“开呗。”楚凌云看他一眼，“难道我还怕了他们？”

秦铮几乎抓狂：“我知道你不怕！可四国混战毕竟不是小事，何况一旦开战，这骂名可是需要你来背负的呀！”

楚凌云依然微笑，眼中却陡然掠过一抹锐利：“我来背负？有那么容易吗？”

秦铮一喜：“原来王爷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就不用打仗了？”

“如今开不开战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楚凌云摇了摇头，“我说过，这已是二皇兄唯一的机会，就算没有天鹰神女之事，四国混战也在所难免。”

秦铮闻言又是一愣：“王爷的意思是，只能备战了？”

楚凌云点了点头：“除非你有办法让二皇兄改变主意。”

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没有。秦铮挠了挠头，却仍有些不放心：“可是王爷，三国皇帝毕竟是因为被二皇子下了剧毒，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出兵的，你明知如此，却不肯为他们解毒，导致战火四起，一旦消息传开，不还是你的责任吗？”

楚凌云笑了笑，取过他手上的密信看了看。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密信便腾地变成了一团火焰，眨眼化为灰烬！拍了拍手，他满脸若无其事：“三国是为了霸占东越国的国土才联合出兵，我哪儿知道他们有没有中毒？”

秦铮眨眨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你早就打算跟三国决一死战了？”

楚凌云看他一眼，眼中的光芒陡然刀锋一般锐利：“三万楚家军的冤魂时刻盘绕在我心头，不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我誓不为人！”

望月关之役，是狼王及很多人的梦魇，不愿回忆，不敢提及！但那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忘记，如今，到了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看着他周身的锐利，秦铮这才恍然：怪不得他一直是一副并不担心三国联合出兵的样子，原来心中早有了自己的算盘。

正沉默间，狼鹰快步而来，抱拳禀告：“王爷，蓝公子有消息传来。”

蓝醉？之前曾让他帮忙查一查洛展白那边有什么动向的。楚凌云点头：“说。”

狼鹰答应一声：“蓝公子说，他查到洛展白等人根本就是故意拖延，否则上刀山下油锅早该准备妥当了，但究竟为什么拖延还没有查到。”

楚凌云笑笑：“知道了，下去吧。”

狼鹰转身而去，潇行空已随后反应过来：“我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迷惑你吧？让你以为他们的目的只是天鹰神女，从而想不到他们会突然出兵？”

楚凌云点头：“十有*。一直找不到洛展白，我怀疑他也已经离开，只是留下一帮不明内情的小喽罗在这里故布疑阵。”

潇行空哼了一声：“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只等着他们打过来就好？”

楚凌云的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放心，应该不会等太久了！”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一切都十分平静。这日一早，众人正在大厅吃早饭，端木琉璃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冰冷，仿佛突然被扔到了一个冰窖之中，体内的血液更是被冻住了一般！手中的碗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桌面上，她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楚凌云吃了一惊，立刻便反应过来是水龙丹的寒性在起作用，早已嗖地蹿到端木琉璃身边，一把抱起她刷地窜入了内室。

众人见状自然都吃惊不小，纷纷起身想要去查看究竟。潇行空忙一抬手阻止了他们：“别慌，是水龙丹，云儿可以应付。”

众人了然，虽然重新各自落座，却不时担忧地往内室的方向看去。潇行空并不曾再说什么，眼中的担忧却比任何人都重得多。

内室，楚凌云正用自己的内力缓缓压制着水龙丹，将它释放出来的寒性一点一点地化解掉。许久之后，端木琉璃才感到浑身的冰冷渐渐消失，重新感受到了舒适的温暖。

直到此时楚凌云才收回手掌，慢慢调匀内息，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皱了皱眉，端木琉璃回头看着他：“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会功力大减？”

楚凌云含笑摇头：“无妨，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拿到火凤丹，我会比现在更厉害。”

端木琉璃并不曾因为这句安慰舒展眉头，反倒皱得更紧：“二皇兄根本不肯露面，如何找火凤丹？”

楚凌云抿了抿唇：“放心吧，他会出现的。何况我的功力虽然会有损失，但你现在有了水龙丹，不就可以保护我了吗？”

端木琉璃眼中浮现出坚毅的光芒：“没错，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动你一根指头！”

“那不就好了，我很放心。”楚凌云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出去吃饭，别让他们等急了。”

吃过饭后，众人各自散去，端木琉璃也回到房中休息。看看左右无人，潇行空才上前两步说道：“云儿，你别固执了，以后还是由我来负责用内力压制水龙丹的寒性，你的功力还要留着对付楚凌霄呢！”

楚凌云仍然有些迟疑：“你要知道，这是一件极耗内力的事，每帮她压制一次，你的功力都会有很大的损失。”

潇行空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知道，若非如此，我干嘛要替你？何况说不定用不了几次，我们就可以得到火凤丹了呢？”

楚凌云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看情况吧，如果我真的支撑不住了再由你来。我也知道还得对付二皇兄，所以我心中有数。”

潇行空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端木琉璃虽然回到了房间，却并不曾只顾着休息，同样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她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楚凌云把内力浪费在她身上，那么，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自己压制水龙丹的寒性呢？

便在此时，她突然想起潇行空说过的话，如果能把冷月玲珑诀修炼到七重以上，就可以拥有超越水龙丹的内力，不就可以压制它的寒性了吗？

虽然之前因为走火入魔导致功力全失，但现在她体内毕竟有水龙丹带来的内力，还有火焰蛇胆来提升功力，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修炼，应该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吧？

很好，这毕竟算是一个可行之策。想到此端木琉璃一阵兴奋，立刻开始回忆冷月玲珑诀的内容，却遗憾地发现因为隔的时日太过久远，已经记的不是很清楚了。

想了想，她立刻打开门把狼燕叫了进来，问她是否有冷月玲珑诀。狼燕一听立刻摇头：“没有，冷月玲珑诀都是口口相传的，从不留文字记载，怎么了？”

端木琉璃不答：“那你背一遍给我听。”

狼燕点头，将冷月玲珑诀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身为特工，端木琉璃不仅过目不忘，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只听一遍便熟记于心了。

狼燕越发好奇：“王妃，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要重新开始修炼？”

端木琉璃点头：“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除非我拥有超越水龙丹的内力，才可以压制它的寒性，免得凌云功力受损，而这个无疑是最快的，所以试试总没有坏处。”

狼燕不自觉地点头：“有水龙丹和火焰蛇为佐助，说不定真的可以。王妃，幸亏你想得到！”

端木琉璃笑笑，接着说道：“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所以你务必为我保密，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他们空欢喜一场。”

狼燕连连点头：“是，我知道，你放心吧！只管安心修炼，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端木琉璃点头，吩咐她暂时退下，然后趁着记得还算清楚，立刻将冷月玲珑诀从头到尾写了出来，并开始试着修炼。

而这一修炼，她立刻便万分惊喜地发现，因为有之前的底子，又有如今的深厚内力，重新上手居然毫不费力，一路轻轻松松地就练到了第三重！准确地说，这三重根本不必修炼，就直接来到了第四重！

太好了，看来此法的确可行！照这样修炼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成功突破第七重！端木琉璃信心大增，越发心无旁骛地修炼起来。

日升月落，时光匆匆，又是十几天的时间过去，整个京城内外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平静了，而这不平静主要来源于西朗国散布的谣言。

一开始，谣言只是能够零星地听到几句，说西朗国护国神教天鹰教的天鹰神女二十年前叛逃，如今终于找到，正是琅王妃的母亲木灵芝。

根据天鹰教历来的规矩，琅王妃必须回去接任神女，好替她的母亲赎罪，但狼王却扣着母女二人不放，这简直就是在侮辱西朗国，根本不把西朗国放在眼里。

后来，谣言愈演愈烈，说西朗国已经给了狼王最后的期限，十天之内如果再不把母女两人交出来，便不惜对东越国出兵，拼死也要维护国家的尊严！

这个消息一传开，京城内外立刻一片哗然，百姓更是议论纷纷。虽然他们也知道端木琉璃屡立奇功，为他们保住了狼王这个不败神话，但他们既然是天鹰神女，便该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西朗国的要求天经地义。狼王若是继续扣着两人不放，真的为东越国惹来战祸，岂不就由功臣变为罪人了？

更加为此忧心的当然是位列朝班的文武百官，他们纷纷上书楚天奇，希望狼王能够以大局为重，牺牲个人情感换回国家安稳。尽管知道楚凌云绝不会答应，楚天奇还是派人把他宣入了宫中。

看过群臣的奏折，楚凌云暂时没有做声，保持着淡淡的沉默。叹了口气，楚天奇苦笑一声说道：“云儿，朕知道你绝不会舍弃琉璃，所以只是想问问你，可有办法化解这场战争？”

楚凌云淡淡的笑了笑：“父皇，这一切根本就是二皇兄的阴谋，所谓天鹰神女只是一个借口，就算没有这回事，这场战争也是免不了的！”

楚天奇吃了一惊，不由皱了皱眉：“原来是这么回事。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可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你的头上，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就算他要打，也得给他一个别的理由，免得对你名声有损。”

无论如何，他这份真诚的关切还是让楚凌云心中十分温暖，笑容也更加温和：“父皇，你放心吧，我会负责的跟臣民们解释清楚，让他们明白事情的真相。”

楚天奇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既然那个孽子无论如何都会发动战争，你可做好准备了？”

楚凌云点头：“是，我早知道二皇兄不会善罢甘休，一直不曾放松警惕。”

楚天奇稍稍放心，眼中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片刻后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云儿，你才是东越国真正的不败神话，以前……算了，还是不说以前了，就说现在。虽然你早已做好准备，但战火一旦燃起，受苦的恐怕还是黎民百姓。”

楚凌云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趁着这次战火燃起，让战争永远消失！”

楚天奇起先还愣了一下，片刻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微微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说，趁这个机会一举消灭三国？”

楚凌云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四国一旦动起手来，父皇认为其中一方若不彻底被消灭，这场战争有可能结束吗？”

楚天奇沉默下去。不错，楚凌霄既然是为复仇而来，除非将东越国的江山握在手中，否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为了自保，东越国也势必要将三国彻底消灭，才能够一劳永逸。

眼眸微微地闪烁着，楚天奇不由慢慢点了点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将来这天下也必定是你的。”

这话无疑已经隐含着会把东越国的江山传给楚凌云之意，可是对于这令楚凌扬等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赔上性命的东西，楚凌云的反应却极为淡然：“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得到整个天下，而且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心思，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无可奈何。”

人生中有很多事，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楚天奇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振作了一下，含笑说道：“朕之前已经悄悄把火焰蛇之胆给琉璃服了下去，想必此事你已经知道了吧？当日朕故意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会推辞，还要多费唇舌，便干脆先斩后奏了，不知琉璃的功力可曾因此提升一些？”

提及此事，楚凌云自是哭笑不得，却也知道即便告诉他水龙丹之事也于事无补，便简单地说道：“琉璃最近的确在修习内功，或许能够起到一定的帮助，她说让我替她谢谢父皇。”

楚天奇顿时显得十分开心：“谢什么，能够帮上忙就好。云儿，接下来除了提防那孽子随时发动攻击，你可要尽快把天鹰神女之事对世人说明，免得被人继续误会。”

楚凌云点头答应，随后退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楚天奇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云儿，望月关之事是朕对不起你，如今朕想要弥补，不知还有机会吗？”

回到王府，楚凌云也显得异常沉默。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对劲，端木琉璃顿时有些担心：“凌云，怎么了？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楚凌云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两人方才的对话简述一遍，末了吐出一口气：“父皇说，若是那样，这玄冰大陆早晚都是我的。”

端木琉璃笑笑：“那有什么不好？你又不是要不起，凭你的本事，就算统治整个玄冰大陆也绰绰有余。”

楚凌云依然摇头眉宇间锁着浓浓的疲倦：“可是琉璃，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当年我年少轻狂，才会脱口说了一句天下尽在我手，结果无端惹来那场弥天大祸，害得三万楚家军无辜枉死，而我自己更是受了数年的折磨，若非遇到你，最终也会一命呜呼！”

从未听他如此直接地说起当年之事，端木琉璃心中一震：“你说的，是望月关一役？”

眼前仿佛骤然出现了不堪回首的一幕，楚凌云居然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波澜，端木琉璃立刻摇头：“好了，当我没问，你什么都不需要说。”

楚凌云很快便平静下来，轻轻摇头：“不是你问，是我想说。琉璃，望月关一役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因为那场祸事是我替他们带来的！三万楚家军的亡魂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日日夜夜地捆绑着我！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替他们报这血海深仇，不管到什么时候！”

其实，三国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觊觎东越国的繁华富庶，想要跑来分一杯羹的。

之前已经说过，玄冰大陆本由一国统治，后分裂为东越、西朗、南幽、北罗四个国家。其中西朗国地处临近沙漠的西部地区，南幽国位于湿热多雨的南部地区，北罗国位于三面雪山的苦寒之地，三国之自然条件均比较恶劣，因此生活条件不佳。唯有东越国位于富庶而冬暖夏凉的东部地区，一派繁华景象。正因为如此，三国不惜连年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试图侵占东越国的国土，甚至逐鹿中原。

东越国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屡次打退了三国的进攻。但其以一国之力对抗三个国家的轮番进攻，自然越来越是吃力，竟渐渐被三国侵占了西、北、南三面边境的大片国土。三国尝到了甜头，越发一发不可收拾，企图一鼓作气灭掉东越国，分其国土。

就在此时，东越国不败神话、战神楚凌云横空出世，震惊天下！他带领亲手训练的百万楚家军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硬是将三国全部赶回了他们的老家，收复了全部的失地，继而迫使三国签下了和平盟约。后来更是不知平息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叛乱。

一时之间，不败神话的字号传遍天下，令三国闻风丧胆，更令东越国的百姓欢呼雀跃，将他当做神邸一般顶礼膜拜！再发展下去，更是出现了只知朝中有狼王，不知堂上有帝王的局面。

而那个时候的楚凌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只想建功立业，一展抱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令帝王寝食难安的人物。

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更何况帝王之家向来没有兄弟情，父子情，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皇位争夺战，和屡见不鲜的兄弟相残，父子反目！

狼王的威望越来越高，根据大内密探反馈给楚天奇的消息，民间早已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说狼王更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君。相比之下，当今天子简直太平平无奇，默默无闻了，若不是狼王，他这皇帝哪里还坐得安稳，只怕早就被三国联手给灭了！

这样的议论自然令楚天奇心惊肉跳，寝食不安。当年他不过刚刚四十出头，正当盛年，做皇帝也正是做得最过瘾的时候，若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再做个二三十年皇帝完全不成问题。但若楚凌云居功自傲，居然起了不轨之心，那他这皇帝不就做到头了吗？

眼看着楚凌云立下的功劳越大，威望越高，楚天奇心头的不安也就越重。偏偏就在此时，边关之地又发生了一次叛乱，顺理成章的，楚凌云主动请缨，愿带领楚家军前往平叛，并发誓不辱使命。

楚天奇满心不愿让楚凌云再立奇功，在他已经闪闪发光的功劳簿上锦上添花，便故意说小小叛乱不需劳动楚家军亲自出马，问谁愿意把握这次历练的机会。

他的本意是希望其他皇子能够把握机会多立一些战功，好与楚凌云平分秋色，别让他那么一枝独秀。然而让他失望加气愤的是，当时已经成年的楚凌扬等几个皇子根本没有接手的意思，个个缩在一旁不出声。于是，这次的平叛任务便毫无争议地再次落到了楚凌云头上。

对于当时已经所向披靡的楚家军来说，平定那次叛乱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不多久，楚凌云便胜利班师回朝。归来的当日，早已得到消息的京城百姓居然自发聚集到大街上，夹道欢迎狼王凯旋归来。

直到今日，楚凌云犹记得当时的情景。他一身战袍，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整齐威武的楚家军，两旁的百姓齐齐振臂欢呼：“狼王！狼王！狼王！”

那一声声呼喊高亢有力，直入云霄，更是一路传入了宫中，传到了楚天奇耳边。这样的情形，只怕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可惜那时的楚凌云仍然没有意识到大祸已经在慢慢逼近。入了宫，他来到御书房，向楚天奇禀报此次的战况。听说他们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楚天奇看起来十分开心，连连夸奖，并赏赐无数。

在胜利的催化作用下，楚凌云越发神采飞扬，满怀雄心壮志，居然当场豪言壮语，说踏平一个小小的部落算什么，只要我愿意，整个天下都尽在我手！

他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言，却如一道炸雷在楚天奇耳边炸开，轰的他瞬间变了脸色！没错，连整个天下都尽在他的手中，那么只要他愿意，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将楚天奇掀下皇位？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毒蛇一般盘踞在了楚天奇的心中，挥之不去，而且他越看越觉得楚凌云野心勃勃，不定哪一刻就会弑君篡位，好尝一尝君临天下的滋味！

正因为如此，那个时候的楚天奇已经完全看不到楚凌云立下的赫赫战功，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抢我的皇位！他想做皇帝！

当理智占据脑海的时候，楚天奇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其实很不应该。楚凌云为了东越国的江山驰骋沙场，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他和楚家军的流血牺牲才换来了东越国的安宁祥和，他这个皇帝也才能做得如此安稳。

然而只要一想到楚凌云在百姓中的威望究竟有多高，尤其是想到楚凌云豪气干云地说着“天下尽在我手”时的样子，理智又总会迅速地土崩瓦解，只剩下“坚决不能被人夺走皇位”的念头牢牢占据着脑海！

尽管如此，他却无法跟任何人倾诉，否则便很容易被人认为他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越是无法倾诉，他便越觉得压得难受，渐渐患得患失，往常楚凌云这个不败神话带给他的安心和荣耀早已消失无踪，对楚凌云要抢走他皇位的担心已经比被三国侵占国土的担心更严重！

那个时候，楚凌霄早就摆出了一副一心向佛的样子，在寺中研究佛法多年的他居然也很有几分超然世外的淡然，仿佛已经真的视富贵名利如浮云了。就是那一次，他回宫探望颜贵妃，正满心烦恼的楚天奇看到他，便忍不住在言谈之中流露出了几分埋怨楚凌云居功自傲的意思。

当时楚凌霄便表示楚凌云的做法的确有些过分，忘记了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而对于他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机会挫挫他的锐气和傲气，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让他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常胜将军，更没有所谓的不败神话。

楚凌霄这几句话显然完全说到了楚天奇的心里，他便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才能挫挫楚凌云的锐气傲气。而当时楚凌霄却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只说这种事必须要看机缘，不能强求。

这样的回答当然让楚天奇万分失望，但却无可奈何。可是不管怎样，楚凌霄的话还是留在了他的脑中，令他时不时便忍不住琢磨琢磨，怎样才能让楚凌云也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同时也好打击一下他在百姓中的威望，让百姓们知道他们眼中的不败神话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当然，这些情况当时楚凌云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星半点的。沙场征战多年，他从未失败过，虽然不曾因此骄傲自满，却总是免不了有些年少轻狂。更何况，对于当时那个还未经过命运的捉弄而心性单纯的少年来说，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父兄会在背后毫不留情地算计着他。

对于这一点楚凌云并没有多说，端木琉璃却完全能够理解。她一向认为，智慧只是因为积累了太多次被骗的经验，所以楚凌云并不是真的比所有人都更聪明。对楚凌云而言，望月关一役无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道分水岭，之前的他明朗，单纯，神采飞扬，之后的他冷酷，决绝，锐利如刀。

不知是不是连上天也认为，应该让这个从未品尝过失败是什么滋味的不败神话经受一些挫折和历练，楚天奇千等万盼的机会居然真的来了，那便是数年前的卡伊其部落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