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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的穿好底衣、中衣,下地趿了缎面睡鞋,逗了元宝一小会儿,才扬声唤丫鬟备水。
首要之事,是先泡个澡。昨夜到最后已是昏昏沉沉,根本忘了这回事。
元宝要跟着进盥洗室,香芷旋与紫苏俱是啼笑皆非,后者笑着把它抱了出去。
沐浴穿戴之后,香芷旋坐在镜台前,由含笑帮自己梳妆,就见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盈着一点点慵懒倦怠,气色却更好了。
她有点儿奇怪,实在是琢磨不透其中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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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香芷旋命人将大姐接到了府中。
香俪旋先去给宁氏请了安,这才到了清风阁。
宁元娘大抵是考虑着她们姐妹团聚,今日并没过来。
钱友梅、蔚氏先后过来见礼,都是寒暄一阵子就道辞了,不耽误姐妹两个说体己话。出门没多久,便让丫鬟来传话,说要带着两个孩子去湖上泛舟,香芷旋吩咐下去,让铃兰和管事妈妈仔细照看着。
随后,她跟大姐说起和袭朗见面的事:“过两日,我们要去叔父那边,到时你也过去,见见他。他平日公务忙,回府总是有些晚。”
“我晓得。”香俪旋笑道,“便是不见,也从婶婶那里听说了。”
“我也是怕你挑理,昨日问了问。”
“这话说的,他哪里需要专程见我呢。”香俪旋说起自己的安排,“婶婶要我过去陪她住几日呢,我答应了。”
“那也好啊。”香芷旋笑道,“住到婶婶跟前更踏实。”
“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香俪旋顿了顿,又道,“香家那边,我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准过不过去。”
香芷旋无所谓,“怎样都好。你要是愿意看看现在是怎样个鸡飞狗跳的情形,便让婶婶带着你去看看;要是打心底不愿意见他们,便只安心住在叔父家中。”
香俪旋思忖片刻,“那还是不去了,我是不打算与他们再来往了。再者,住些日子就回去了,对那边,我是只当没走这一趟。”
香芷旋点头附和。
这一次,香俪旋逗留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起身道辞:“你如今主持中馈,不能因为我来就总陪着我,再怎样,也是别人家的人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拿捏着分寸。”
香芷旋很不情愿地点头,“好吧。”
香俪旋揉了揉妹妹的脸,“过两日就又见面了,给我高兴点儿。”
香芷旋扯扯嘴角,假笑。
“看看,哪有个一府主母的样子?”香俪旋笑着揶揄几句,这才款步出门。
香芷旋一路拉着大姐的手,陪着她去辞了宁氏,又送到了垂花门外,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这才往回走。
就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紧张兮兮地通禀,说后花园出事了,闹起来了。
香芷旋耐心地询问之后,才知道钱友梅与蔚氏因为两个孩子打架起了争执,吵得不可开交。
她连忙赶去后花园,路上想着,这大抵是需要她和事老的事情,但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只按着袭朗的话现学现卖怕是不成,一个不留神,大抵就害得那妯娌两个吵得更凶。她抚了抚额,吩咐含笑去请婆婆过来。
含笑称是而去,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因为不需请了,宁氏得了信,正在赶来。
香芷旋略略心安,这才不紧不慢地赶往后花园。阖府都知道她是个慢性子,今日已经算是反应迅捷了吧?
而宁氏则不似她,来的就快一些,到了花园的月洞门,恰好遇到了香芷旋。
小丫鬟带路,婆媳两个一同去往湖边。
一面走,宁氏一面道:“孩子打闹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等会儿我们两边规劝一番就好。”
这样说,是担心她偏帮蔚氏吧?论亲疏,她自然是与蔚氏更亲近,与钱友梅生过嫌隙,是谁都清楚的。香芷旋笑着称是,“方才要人去请您,就是怕劝不好架反倒火上浇油。”
宁氏满意地笑了。
湖边柳荫下,宜哥儿抿着小嘴儿攥着拳头,气呼呼地看着安哥儿。
安哥儿正在默默地抹眼泪。
钱友梅与蔚氏站在一处,前者脸色有些发红,一面说话一面用帕子扇风,后者亦是有些恼火,一手叉腰,满脸不耐。
两人听到声响,同时转头看过来,暂且放下矛盾,上前行礼。
宁氏笑着去抱了安哥儿,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香芷旋则到了宜哥儿近前,蹲下去捧住他圆圆的脸,“宜哥儿看到我不高兴吗?”
“四伯母。”宜哥儿很懂事,先喊人,随后才抬起小手指了指安哥儿,“他欺负我。”
“怎么会呢?”香芷旋把他抱起来,“你们是兄弟,哥哥是与你闹着玩儿呢吧?”
“不是。”宜哥儿神色认真地摇头。
“……”香芷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孩子的话,反倒是最难答对的。幸好蔚氏到了婆婆面前诉说原委,她便抱着宜哥儿走开几步,试着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蔚氏语声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母亲,是这么回事:我和三嫂出了清风阁,安哥儿闹着来后花园看那些早开的荷花,我们宜哥儿听了,就也闹着一同来了。四嫂命人给我们拨了船只、丫鬟照应着。两个孩子初时高高兴兴的,一定要在一条船上,我们自然不会反对。可是方才为了一朵莲花,他们争抢起来,我跟您说,安哥儿可是差点儿把我们宜哥儿推到水里去。这幸亏是我们在一旁看着,不然还了得?”
钱友梅柳眉一挑,“五弟妹,凡事都有个因由,你们家宜哥儿平日可是没少欺负我们安哥儿,也不知跟谁学的,抬手就打人。安哥儿虽然还小,总吃亏也难免有脾气吧?就说今日这事,是不是宜哥儿先推我们安哥儿的?安哥儿要不是被气极了,怎么可能反击回去?我可是从来都教他让着弟弟。怎么?只我们一味吃亏你才高兴?不是我说你,你好生管一管宜哥儿,别让他这么小就养成坏脾气,不担心别的,我只怕他养成窝里横的做派。”随后才看向婆婆,“母亲,您给评评理吧?到底是谁的不是?”
宁氏笑着将宜哥儿递到奶娘臂弯,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罢了,哪里有对错可言?瞧瞧你们,这样大的火气,莫不是天气干燥的缘故?走走走,去那边凉亭坐坐,陪我喝盏茶,慢慢说道这些。”语必,一手携了钱友梅,一手携了蔚氏。
钱友梅与蔚氏自然是要给婆婆面子的,都忍下了火气,随着去往凉亭。
香芷旋抱着宜哥儿尾随,吩咐含笑,“备一壶好茶。”
正走着,元宝跟了上来,不管紫苏在后面的呼唤,跑到香芷旋近前,围着她转来转去。
“狗狗。”宜哥儿低头看着元宝,漾出童真甜美的笑容,又想了想,“元宝。”
“是啊。”香芷旋柔声问道,“元宝可爱么?”
“可爱。”宜哥儿笑着点头,又挣扎着要下地,“我看看它。”
香芷旋抱了他这一阵,还真是有点儿吃力了,顺势让他下地,叮嘱道:“那可要说好了,只准看,不然它会咬你的。”
钱友梅和蔚氏都是一样,平日里不准两个孩子离元宝太近,所以之前只要有孩子在场,香芷旋就让紫苏把元宝抱到外面。
她其实也不愿意孩子和元宝离得太近,既怕元宝闯祸咬人,又怕两个孩子欺负元宝。
宜哥儿点头,“嗯,知道。”下地后,果然只是看着元宝,随着它跟着香芷旋去往凉亭。
安哥儿往这边一看,也闹着下了地,和宜哥儿一左一右地跟着元宝往前走,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彩,分明是忘了之前的不快。
到了凉亭近前,香芷旋停下脚步,元宝随着停下来,对她裙摆上绣的图案有了兴趣,探出一爪去抓。
她连忙拎起裙摆,元宝却兴致更浓,立起身形去扑。
香芷旋被它弄得有点儿窘。
安哥儿和宜哥儿却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安哥儿蹲在香芷旋一侧,还对宜哥儿招了招手,“来这儿。”
“嗯!”宜哥儿笑着跑过去,蹲在哥哥身边。
不消片刻,已经开始讨论起元宝的长相,或是说它太肥了,或是说它好像比上次看见时长了个子。
那边已经落座的钱友梅和蔚氏瞥见这边的情形,啼笑皆非起来。
这倒好,她们还在为之前的事闹腾,俩没心没肺的孩子已经和好如初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吵的?满府就兄弟两个,总不能因为一次不快就不再让他们一起玩儿。由此,面色都缓和下来。
宁氏见这情形,眉宇愈发舒缓,指着有些狼狈的香芷旋笑道:“老四媳妇跟元宝可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养了元宝。”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钱友梅和蔚氏便看向被元宝弄得手忙脚乱的香芷旋,不自主地笑起来。钱友梅先是点头,随后道:“是呢,不过元宝也实在是招人喜欢。”
蔚氏则是道:“还是太宠着元宝了,这不就吃苦头了?”
香芷旋听到两个人的话,抱怨道:“也不知道来帮帮我,竟一味坐在那儿看热闹。”说着已经被元宝闹得没了法子,索性弯腰将它抱起来,安抚几下,才重新放到地上,唤紫苏来帮自己照看着。
钱友梅和蔚氏笑意更浓。
香芷旋走到石桌前的时候,裙摆皱巴巴的,衣襟上也印上了几个爪印。
宁氏笑不可支,“快回去换身衣服。”
“是。”香芷旋曲膝告辞,吩咐紫苏可要盯着元宝,别咬了两个孩子。
元宝却撒开腿去追她。
两个孩子则追着元宝,嬉笑着跑远了。
余下的婆媳三个又笑了一阵子,先前的话题再没人提起,喝了杯茶,各自回房。
香芷旋后来回想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不管打岔还是将事情往后推延都好。总之,别急着做决定表态就对了。
当晚,安哥儿和宜哥儿去请安的时候,都缠着香芷旋要看元宝。
香芷旋便遂了他们的心思。元宝虽然小,在小孩子面前很老实,便是不耐烦,也只是略显苦闷的趴在地上。
钱友梅和蔚氏呢,也只当下午什么都没发生,如常谈笑。各自心里都想着,日后让下人愈发留心照看着孩子就是了。
香芷旋对钱友梅却是有所改观。看着她为安哥儿据理力争的时候,知道那必然是将孩子视为己出,不然,是如何也不会惹蔚氏的。
很不容易的一个人,现在这处境,算得上是孤儿寡母了。袭脩,是迟早会被完全忽略或遗忘的。
转过天来,下午,宁元娘带着绣活来找香芷旋。
香芷旋将她让到里间,闲话家常一阵子,语带戏谑地道:“母亲昨日还与我说呢,等到你孝期过了,要是可行,她想帮忙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你竟也随着姑姑打趣我。”宁元娘不自在地笑了笑,随即神色便是一黯,“就如我娘说的,我就是个惹事精,害得她日后怕是不能随着心思给我张罗亲事了。”又目光坦诚的看着香芷旋,“那些事……你也听说了吧?”
“嗯。”香芷旋知道她是坦率的性情,也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听府里的人提过几次,其实,不论是你姑姑还是你四哥,都挺为你犯愁的,偏又不能出手干涉。”
宁元娘放下手里的绣活,端茶啜了一小口,“我都知道,可也是没法子啊。我要是置身事外的话,也知道,蒋家是根本不需考虑的,嫁到秦家就好了。可是……”她沉吟道,“他那个娘,当初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狐狸精了,我嫁过去还能得着好?”
“还有这等事?”香芷旋惊讶。
宁元娘苦笑,轻声道:“这种话我怎么敢乱说呢。”
这就真是叫人头疼了,香芷旋差点儿就钻牛角尖了,缓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己的初衷,忙道:“那你自己,有没有入眼的人?”又解释,“按理说,我绝不该与你说这种话的,可是眼下这局面,只有两边都不沾最好,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宁元娘笑着握了握香芷旋的手,“你和姑姑、四哥都想我快些摆脱这些是非。但是,我去哪儿找入眼的人啊?孝期之前,有年轻男子在场的场合,我一次都没去过,识得的都是四哥这样的表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打心底是把他们当做自家兄弟一般。后来有一段日子,除了四哥,别的人都不敢与我走动了——蒋家和秦家那两个活土匪不是整治人就是索性将人痛打一顿,唉……”她摇了摇头,真是说起来就心烦。
香芷旋听了,沉默下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宁元娘扬了扬眉,笑意洒脱,“也没事。大不了,我就请四哥转告秦家那位,让他想法子说服家里娶了我算了。不论怎样,我都不能嫁到蒋家去,到了那时候,姑姑和你们为难,我也就真跳进火坑了。”
香芷旋看着面前美艳袭人的女孩,心生怅然。到了蒋家是火坑,可嫁到婆婆不喜的秦家,又怎么能有好日子过?她不由的想到了秦明宇。他知不知道家人这般嫌弃元娘?大抵是不知情吧?若是知情,便是再喜欢,也总要为元娘设身处地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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