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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劲竹至今演过不少犯罪老大这样的专业户早有一套熟记于心的模式和安全区。但谢劲竹每次演同一个类型的角色依旧给自己设置重重挑战。有的导演反感他这种变化有的导演却欣赏他的上进。
谢劲竹演戏用的是笨方法。相信苦功多于相信天赋。在开拍之前他总是会进行反复练习从语气到表情所有的变幻都精确到秒。
关琛看着银幕里念着台词的大师兄觉得将来邢家班如果有了分支很可能一支是邢老师的天赋班以痛苦为食;那么另一支则是大师兄的勤奋班勤能补拙以量取胜。
你觉得钱是什么?是交换物品的货币?竹爷没等来回答自顾自地说:钱是安全感是幸福是一种衡量工具钱能让你善良能让你支持某个观点或者反对某个政策钱能让你选择你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进行。如果你没钱那钱就是一切。没有钱你连你的人生也选择不了。
你觉得我害了你的兄弟?不对。竹爷摇摇头:他不过是跟我一样发现了一个真相——既然向上的生活无望爬不出去那就只有向下看。向下看就能看到比泥潭更污秽的深土里其实埋着黄金。沉下去就可以捞起来。
关琛记得表演课上讲到塑造角色时候有几个因素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一是职业二是阶层。
黑涩会这种职业处于社会的哪种阶级实在不好定义。
他们虽然过着吃酒喝肉的生活但日子里的好一点也见不得光社会上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朝他们吐唾沫。
处于一种上和下的夹缝之中并且同时不被两边的人所承认。
关琛不知道黑导原先构想的黑蛟龙三部曲立意是什么样的。
但关琛现在看来走向已经很明显了。
因为第一部的“黑蛟龙”是乡村层面的宗族势力;
第二部的“黑蛟龙”是城市里游走在法律背后的黑社会;
而第三部的“黑蛟龙”在关琛的预设当中应该是国家层面的失控的公权力。
黑导跟他的想法应该是不谋而合的因为银幕里的竹爷说:
你真正要报仇的人应该是那些懒政贪污的官员!是那些把福利情报藏着掖着不告诉老百姓的公务员!是那些制造泥潭不让我们爬出去的人!
竹爷每说一句拳头就砸一次在桌子上。他狞着牙像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
阿光不过是社会学大一新生而且逃课了几个月对社会的认知连门都没入。
阿光虽然恍惚了一下但没有完全听信竹爷的话术他显然知道看一个人做的比听一个人说的更靠谱得多。
你说了那么多那你又做了什么呢?阿光目光灼灼地盯着竹爷:你开赌档放高利贷开会所根本就想过让人从泥潭里出来。你扩大了泥潭。
阿光说如果没有那个赌档他兄弟很可能就不会陷进去。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你兄弟的死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呢?竹爷笑了起来:当一条走廊上几乎所有的门都锁着只有一扇可以打开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那一扇门很可能就是最不该打开的?
这像是在说千百种赚钱的办法阿光的死党偏偏选了赌博。
也像在说在那个大人物关顾的会所里阿光的死党很可能真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阿光正打算追问竹爷却懒得再说了。
战斗继续。
竹爷一个右手重拳打过去被阿光躲开。
眼看着竹爷用力过猛人就要失去平衡阿光打算抓住这个机会予以反击。
但老江湖终归是老江湖对敌经验丰富。
重心不稳只是一个假动作。
竹爷一个虚晃“杀戮换架”利用身体拧转弹变的力量前手变后手一个左手重拳就这么连了过来。
左右手臂虽然力量有差异但以躯干发力的话手臂的比重很低。
阿光格挡不及人一下被打出去。
在短兵相接的战场上头晕等于是输定了。
竹爷趁阿光拳架松散目光失焦的空档狠狠地又连上了几个重拳。
镜头怼着阿光的正脸跟着他的脑袋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
看着鲜血不断从鼻子嘴巴冒出来的阿光观众们感到绝望心想阿光不会就这么被打死吧?
神情恍惚的阿光似乎也觉得自己要死了。快死的他回想起了出发前跟琛老大的对话。
那时阿光问琛老大:你这么帮我就不怕死?
琛老大反问他:你呢?你怕不怕?
阿光回答:我不会死。
琛老大不以为意说:人们忌讳谈起自己的死法却常常对别人的死发表看法。其实做我们这一行的应该做好随时砍死别人和随时被人砍死的准备。
想到这里被拳头猛砸的阿光突然笑了一下。似乎在笑之前的不自量力也笑自己竟死在了这里。
裸拳打人拳头也是会疼的。竹爷打沙袋一样打着阿光自己的拳峰也破了皮。阿光失去了意识不必再用拳头了。
竹爷绕到阿光的身后似乎是要给阿光最后一击。他两条胳膊搭成了裸绞的姿势准备送阿光去见他的死党。
阿光感觉到了气管的阻塞脸涨得通红开始拼命挣扎。
而竹爷则像个老练的蟒蛇耐心等着猎物失去呼吸。
阿光的挣扎越来越小。
观众都觉得阿光这下死定了。就算阿光能反败为胜但除非竹爷失了智不然绝无可能。
而通过反派降智得来的胜利观众们宁愿不要。
眼看着阿光要窒息了就在这时阿光脑海里浮现琛老大说完那句话之后的下一句:做我们这一行的应该做好随时砍死别人和随时被人砍死的准备。谁要是惜命了那这个人就很快就要死了。
阿光眼中已经失焦的瞳孔慢慢凝了起来。
手边是他那被子弹打断的断刃。
阿光捡起地上的断刃想要殊死反抗。
观众跟着阿光一起憋着气浑身燥热在心里给阿光呐喊加油。
竹爷感受到了阿光的动作双腿缠了上来压住阿光的双手阻断了对方最后的反抗。
以阿光手腕的活动范围根本捅不到身后更不可能
观众一句话还没想完就看到阿光眉眼发了狠咬着牙将断刃捅进了自己身上的一处伤口。
那是在丛林追逐的时候被木头戳穿的伤口。
阿光通过这个伤口斜着刺进了身后的竹爷体内。
然后
狠狠一拧!
阿光闷哼一声。但声音里带着一抹喜悦。
能出声说明竹爷的手松开了。
阿光爬起身来身体就这么从断刃的另一端滑出去。
阿光的伤口原本就是贯穿的而且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竹爷就不一定了。
阿光转身一片狼藉的地上竹爷坐在那里吐血鲜红的断刃就这么斜扎在他的腹部。
那个位置是脾被捅破了。
不立马抢救人就死定了。
仿佛知道自己生命即将到此为止竹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往后仰在沙发上便不再动了。
竹爷看了眼阿光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厉害。
阿光没有说话找个墙角坐下给自己的伤口重新包扎。等他把气喘匀那边竹爷已经闭上了眼。
阿光脚步蹒跚地回到了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明明是饭点但餐厅竟然没什么人。
除了老板就只有琛老大。
琛老大依旧坐在包厢的火锅前炉火已经熄灭汤底只有浅浅的一层盘子里的肉也被吃了个精光。桌上餐具一片狼藉盘子叠着盘子仿佛中午那顿饭一直吃到了现在。
阿光艰难地坐下把刀和枪摆到桌上推了推意思是还给琛老大。
一把刀刀柄往上的刀刃只有一半。
一把枪是一把保养得当的老枪弹夹已空。
谢了。阿光轻轻地说。
你朋友的尸体问出来在哪了么?琛老大问。
阿光沉默片刻摇摇头。
不知道是说没问出来。还是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辛苦了去休息吧那些地方我来收尾。琛老大说完打了几个电话。
放下电话琛老大对阿光说: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麻烦了来找我。说完又补了一句最好是什么麻烦都遇不上。
阿光起身挥挥手算是告别离开了餐厅。
回到学校身旁是欢快笑着闹着的大学生阿光走在他们之中恍如隔世。
室友担心他今天为什么没去考试。
隔壁寝室的同学在笑着商量问假期去哪里玩。
电话里社团的女同学听到他回校的消息连忙打了电话。
阿光静静看着听着。无动于衷。
眼前明明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此时的他脸上却满是空虚眼神陌生的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影片最后结束在阿光那空虚的双眼中。
银幕一黑职员表缓缓升起。
观众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像是陪着阿光走进了深沉黑暗的社会另一面再出来需要时间适应。
按照惯例观众们此时就该站起来鼓掌了。
然而影厅的灯光还没放亮这说明影片还没结束后面还有彩蛋。
一些观众听着片尾曲等着后面还有什么内容。
餐厅。
琛老大送别阿光之后他另开了一炉火锅在悠哉吃着晚饭。
桌子的对面那刀和枪依然摆在桌子上。
有小弟走了过来戴着手套先是用棉签蘸取上面的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刀和枪真空袋里封存。
画面里琛老大留着一个背影依旧默默地吃着肉。
他吃得有点饱轻轻打了个饱嗝。
一旁的小弟端上来一个木盘里面装的不是菜是四个手机。
琛老大舔了舔嘴角搓搓手。明明才刚吃完一顿饭然而当镜头移到他的旁边时只看到那双眼仿佛发着幽幽的光里面竟满是饥饿。
琛老大拿起一个电话嘀嘀嘀输入了一串手机号码。
镜头伴随着火锅沸腾蒸起的水汽顺着窗户来到餐馆的后巷。
那里有一个个拎着砍刀整装待发的小弟
有一些嗷嗷嚎叫把枪别到裤腰的枪手
有一辆辆亮起车灯的面包车
而画面之外只听到琛老大那旁白的声音用不同的语气说着不同的话:
“罗律师你好我这里有些问题想咨询一下”
“喂刘所长第一次联系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去接手那批货”
“”
就像活着的竹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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