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笔下的动画之美!导演新海诚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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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因为日语是一种多样性的语言,所以翻译的难度也就影响了作品出口啊。
新海:肯定的,像是“咱”跟“老子”这样的第一人称、“先生”“酱”之类称呼的微妙不同等,都是包括我在内的创作者需要用纤细的感触进行区分的,这也将对于作品的活用起到影响。如果说第一人称全部被统一为“i”的话,那么肯定会造成一定的缺失吧。但是也不至于就因为这样,导致作品没有办法做出来了。当我在海外逗留的时候,曾经为了学习英语而买了当地的《侧耳倾听》等dvd,然后听听里面的英语。结果我发现啊:虽然跟我看过的版本中的发音跟台词有所区别,但是对于作品整体的感觉还是一样的。雫还是很可爱,圣司还是很帅,结局还是很感人。我现在想想,“具体而言,到底什么才是只有日本人才能理解的东西呢?”如果说针对这样的目标来制作作品,可能是会制作出来吧,但是我个人有些无法想象。作品这种东西,在被人接受的那一瞬间,就成为了对方的所有物,即便我擅自认为“这些人肯定不懂吧”,但是有时候观众的反应依然超出我的想象,并且一些没有预料到的群体中也会对作品产生共鸣。
q:这都是您在跟海外粉丝的接触,以及《秒速五厘米》获取的反馈中切身体验到的呢。
新海:是的呢。在制作《秒速五厘米》的时候,如果说我个人认为的受众年龄,那么应该在25岁以上哦。至少也该是已经就业的人。并且如果没有失恋过,那么作品应该无法令人产生共鸣吧。然而当作品浮出水面之后,我经常听到初中生跟小学高年级的孩子说“好感动”。我非常吃惊地想:“别说还没上班,这些孩子甚至于都没上高中,那么到底从哪里获得的共鸣啊?”但是呢,当我回顾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便作品中讲述的是我没有体验过的事情,但是依然能够让我沉浸其中。我在高中的时候阅读《挪威的森林》,曾经多次预感到:自己的人生中是否也会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呢?于是确认道:即便是未知的世界,依然能够打动人心。并且即便观众们对于一部作品的理解并非跟创作者想象的一样,但是依然能够行得通。同样道理,我们的作品也可以传递到国外了。如果说动画的翻译(吹替)当中有什么问题,唯一一点就是“声音的偏差”吧。为了追求理想的尺寸,我们对于台词的长度和效果音进行了细致地设定,甚至精确到了每秒以下,但是一旦配音语言发生了变化,那么自然这种尺寸也会无效了。翻译当中,肯定无法避免跟我设定的情绪相悖的状况,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但尽管如此,一部作品的整体印象也不会因此崩坏。这是非常基本的常识吧?
只有那个时候的自己才能创作出《秒速五厘米》
q:在《秒速五厘米》当中,情景的每一个变化、甚至于线路的每一个道口都被描绘得美不胜收。我觉得这部作品之所以受到欢迎,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制作者对于作品世界的刻画方式太过惊人了。
新海:我一直都是在乡下长大的,后来为了上大学才来到了东京。不过在最初的几年,我根本没办法喜欢上东京。看着混杂的人群,我感到非常头痛,而满载的电车也让人感觉十分辛苦,再加上又看不到山。不过呢,虽然这样的景色看起来单调无奇,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我觉得每一处景色都饱含着自己同他人的回忆,因此风景也就显得漂亮起来了。尽管东京这座城市本身没有发生变化,但是眼前映入的景象却闪耀了起来。相反,在我做事不顺利的时候,一切似乎也就变得暗淡了。所有的景象都是根据自己心情而改变,而从根本上来说,世界上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其实都是美丽的。因为有了这种深切感受,所以我希望《秒速五厘米》中的风景能够显得非常美丽。特别是背景美术跟色彩上,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试图令每一个镜头的切换都美到令人惊讶。由于登场人物的命运令人扼腕,因此为了弥补这种悲剧,我也在画面上进行了补充,以保持平衡。而现在想想,那种保持平衡的方式其实是没法实现的吧(笑)。因为刻画得太过美丽,导致作品有了一些虚幻的影子,并且如今我肯定也不能像是之前那样,对于每个镜头都全情投入了呢。轻重缓急是必要的。但是当时我并不觉得自己做过头了,只是对于所有的镜头施展了自己浑身的力量。而能够实现这样的制作方式,也从某种意义上令《秒速五厘米》变成了特别的作品。
q:导演自己也执笔了《秒速五厘米》和《言叶之庭》的小说版,而刻意使用不同的表现手法,是否也包含了什么特殊用意呢?
新海:在《秒速五厘米》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写小说,因此只是竭尽全力去创作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完成这部作品,只是考虑到每个月都要截稿,因此印象中就是写写写了(笑)。不过最近我发现自己不但在动画导演这个行业,还涉足到了小说执笔、广告制作等领域当中。而不管做哪份工作,我都强烈地意识到“要做一件只能在这个行业做出来的事情”。例如要是写小说的话,我就得令其成为“即便对着原稿,也让人觉得很难改编成分镜”的作品。因此,我频繁地使用了很难制作成映像的表现手法。这么一来,我觉得自己这个并非专业小说家的人,也能在创作文章当中寻找到自己的意义了。而制作映像也是一样的,我希望制作一部难以用单纯的文字就可以进行诠释的作品。这样的念头也在逐年地变得强烈起来。
q:正因为如此,新海先生的作品才要同时涉及到动画电影跟小说两方面呢。这么一来,也就对于作品本身起到了一种补全的效果了。
新海:实际上,我在《秒速五厘米》的时候就非常想要对于作品进行补全。那部作品分为3集完成,而第一集跟第二集长度都在20分钟以上,可第三集却非常短,几乎是由山崎将义先生的歌曲来构筑出来的。而真正剧情部分么,我觉得差不多5分钟左右的话会比较平衡吧,或者说应该这么做吧。当然,这么短也是因为制作日程的关系(笑)。而我没有时间跟资金,所以只能带着“不管怎样,必须做完才行”的势头来完成这部作品。不过作品完结后过了几年,有人说“这样做挺好的”,并且长大成人后的剧情在整个篇幅当中最短,也让人不会有太长时间的切身体验,因此从结果而言还是不错的。那个时候,即便不知道制作电影跟娱乐作品所需要的套路和流程,但是只要制作出一部作品,那么这部作品肯定会引发一些人的共鸣,肯定会在某些地方被人们所需要吧?——这就是我创作时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那部作品里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并且也很难让人重新去看一遍。不过呢,这种类似于扭曲的方面也是有着自身魅力的吧。哎呀,这段话听起来就跟在找借口似的(笑)。
不过,例如说有哪些作品是我作为一个观众也能产生切身感受的呢?那么在此我会提名《龙虎斗》,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品。我也有个偶然的机会跟长井龙雪导演交流过,我说:“《龙虎斗》的这个地方很不错呢。”而对方的反应却是“哎?你是说那个地方?”看起来长井龙雪导演跟我的看法也不一样。但是呢,“我所认为的《龙虎斗》”就是如同圣经一般的存在,我觉得100%都是完美的哦。即便有些地方并非创作者本意制作的,但是那些也依然是我非常喜欢的内容。从我如今的视角来看,《秒速五厘米》是一部完成度很低的作品,但是这种低水平的东西却仿佛形成了一种“行间”,令不同的观众产生“这是属于我的作品”的感觉。实际上在制作的时候,我心头也莫名地觉得:即便是一部还不如现在这样的作品,但是依然会有一定数量的人对此表示认可吧。
q:那么这样的一种预感,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呢?
新海:恐怕是在平时生活当中获得的感受吧。我非常喜欢弘兼宪史先生的漫画·《黄昏流星群》,当时我才20多岁,拿在手上的时候感觉作品中的世界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这是一部刻画壮年的大叔大妈之间的恋爱作品集。然而,当我人过中年,再度阅读这部作品时,感觉非常有趣,反复看了好几遍。相反,我在中学时代非常痴迷的漫画还觉得有趣吗?似乎也有些不一定了。正如同我每时每刻都在受到不同作品的影响一样,即便我的兴趣爱好跟生活发生了改变,但是依然会存在着自己所追求的作品。这就是我最为真切的感受。因此,如果自己想要制作、想要去看的作品问世了,那么我就能够相信:这部作品肯定会被什么人所需要。
《秒速五厘米》从各种意义上都是“只有那个时候的我才能制作出来的特别作品”。同样的,现在我制作的作品也是当时无法制作出来的。每次制作新作品的时候,我都要想:“这必须是一部此刻的自己做不出来的作品”,并且又要相信:这部作品,我如今肯定能够制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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