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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兄弟,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段承德蹙眉,西装换回原来的手臂。
“气味加第六感,我判断你就是天蝎。如果心里没鬼,就脱下衬衣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叶天冷静地说。四大家子坟村一役,他曾刺中敌人,短时间内刀伤不会痊愈。对方是不是敌人,脱衣就能真相大白。
段承德使劲吸了吸鼻子,慢慢地摇头,苦笑着说:“这房间里只有空气清新剂和血腥的味道,哪里还有别的?兄弟,我理解你,几番激战下来,任何人都会产生妄想症,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如果我是天蝎,蝴蝶山庄内的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他转身向外走,把叶天的话当成痴人说梦,不加理睬。
叶天倏地滑步,绕过段承德,一下子挡在前面。不过,当他站定,才发现段承德的左手中握着一柄短枪,正对着自己的右胸。
“原来,转身回身,也是一个圈套?”叶天禁不住为自己的大意而懊悔。天蝎是个极难对付的大人物,他轻率出击,显然犯了兵法上的大忌。
“当然是圈套,因为你的嗅觉太灵敏了,不杀你,今后什么事都会被你捅出来。很可惜,你起先已经做了正确的判断,在我发出诱敌深入信号时,却心存疑惑,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小兄弟,胜负生死,只在一转念之间,关键时刻的选择,所产生的结果判若云泥。这一轮,你又输了。”段承德有些得意又有些怅然地回答。得意,是他全面击败“海东青”叶天;怅然,是他觉得对手太弱,胜之不武。
“我一动就会吃子弹,而且是淬毒的子弹,是吗?”叶天深吸了一口气,但段承德的枪口也随之跟进,枪口距离前胸半尺。
“你没有机会了——其实我本来很想给你机会,让你活到最后,看完我导演的这场戏。只要你忍一忍,别揭穿幕布,就能再活一阵,等到我偷袭大竹直二的老巢,攫取浮雕密室的全部秘密。那里,才是泸沽湖之行的终点战场。台岛黑室、黑夜金达莱部队、苗疆蛊术、山口组小队……诸如一切,都不过是青龙的探路者,等到前路上的陷阱、炸弹、诱饵、岔道全都解决了,青龙就会出现,长空一击,稳操胜券。这个年代,比的不是刻苦耐劳、胼手砥足地能力,而是头脑中的智慧风暴强弱。小兄弟,你该听过‘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的道理吧?你太执著、太清高、太担当,所以就会强迫自己‘战斗在前、享受在后’,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担负拯救天下的责任。错了,你错了,错得一去千里。《后汉书?黄琼传》中说过——‘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是不是以为,海东青是万鹰之王,就能掌控长空,成为俯瞰大地、保护苍生的神?错,错错错,青龙在天,万众俯首……”段承德的话似乎有点多了,但作为由大理至龙虎镇这段漫漫长路上的唯一胜利者,他有理由为这一结局添加自己的注脚。
叶天玩味着对方最后一句话,蓦地记起巴格达一役后,他带领特遣队成员们在红龙的战时指挥室里发现的一段录像,在视频中,一大队穿着军装的伊拉克士兵一起举着右拳用阿拉伯语高呼“青龙在天”这句口号。
“红龙的时代结束了,青龙的时代开始了。”他的思绪被这句话触动,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语。
“没错。”段承德说。
“他在哪里?我有没有荣幸见他一面?”叶天问。
段承德摇摇头:“青龙在天,首尾难觅。我们见他一面都不容易,何况是外人?不过,超级武器露面时,青龙也就会从容现身了。”
“我是不是必须死?”叶天又问。
段承德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揭起了覆盖在左臂上的衣服,赫然露出了左腕至左肘分布着的六个枪眼。在这种布置下,敌人动手抢枪的同时,六个枪眼同时射击,就将被瞬间射成筛子。
“在占星学上,黄道12星座是宇宙方位的代名词,代表了12种基本性格原型。一个人出生时,各星体落入黄道上的位置,说明了一个人的先天性格及天赋。所以说,黄道12星座象征心理层面,反映出一个人的行为表现方式。我是天蝎,天蝎座的符号象征着丰富、敏锐、深刻、冷漠,其星座符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翘着尾巴的毒蝎。不过,对于许多西方占星家而言,天蝎座的符号其实是“蛇”。蛇在远古时代即被视做‘智慧’和‘罪恶’的象征,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被驱逐出伊甸园的起因就是受不了蛇的引诱,吃下禁果而铸成大错。无论是蝎还是蛇,我都很乐意享受胜利者的愉悦感觉——”段承德脸上满是得意而狂妄的狞笑。
“如果见到方纯,请代我告诉她,我爱她。”叶天开始交代后事。他不敢妄动,因为此刻在天蝎面前,他看不到一丝翻盘的机会。
“滚!”屏幕上,小彩突然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画面中,她和司空摘星、顾惜春一起站起来,后两人四手发力,将餐桌桌面掀翻,连同杯盘碗碟一道,扣向无辜的阮琴。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过后,阮琴的头发、衣服上落满了汤汤水水,狼狈不堪地躲避到餐厅一角去。
“你不要妄想进入我家!我妈妈死了,可段家的人没死光,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别想得逞!”小彩果然长大了,说的全都是大人话,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司空摘星抱着胳膊看笑话,嘴里大口地嚼着一支生黄瓜,不知是从哪里偷来的。
阮琴从满地碎片中找到纸巾盒,抽出纸巾擦拭头发,灰心丧气地垂着头,既不反驳,也不解释。
“我觉得咱们之间应该结束了,海东青,祝你早超度、早转生、早日脱胎换骨回到这个世界上来。”段承德的食指紧紧地扣住了扳机。
本来,叶天没有任何机会,只有闭目等死的一条路。可是,躺在尸袋里的蒋公子突然动起来,右手从袋子里取出一根半尺长的白花花的硬物,如同剑鱼出水般飞扑向门口,从后向前,哧地一声贯穿了段承德的胸口。
段承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啸,拼命扭动身体,想把蒋公子甩开,但后者半空张口,死死地咬住了前者的左肩,任凭前者怎么甩,也不松口松手。
喀嚓一声,叶天毫不客气地出刀,将段承德的左臂齐着肘尖斩断,将一明六暗七柄短枪全都缴下。这时,他才看清穿透段承德胸口的竟是一条白森森的左手小臂长骨。那当然是属于蒋公子的,他自残臂骨作为武器,已经是刺杀术中的最高明手段。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段承德站立不住,倚在门框上,脚下滴成了一个血水洼。当然,那里不光有他的血,还有蒋公子的血,两者混合,从臂骨白森森的断茬上一滴滴跌落。他与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却永远都无法抵达了。这种突变,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叶天抛开断臂,用钦佩莫名的眼神望着同在血泊中的蒋公子。
“我已经算准了……所有变化,听到了你们赶来龙虎镇的路上……所有对话,你们是无路可逃的,这里就是剧终落幕的地方。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能发出最后一击?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段承德反手抓住那截臂骨,无法决定是将它拔出来还是推回去。两难之间,进退维谷。最终,他颓然地松手,倚着门框慢慢地单膝跪地,垂下了高贵的头颅。
房间的门是做过细致的隔音处理的,所以房间内发生的一切,外面的人无从知晓,屏幕上的小彩他们更是毫无察觉。
蒋公子也跌到在血泊里,当他的嘴离开段承德时,齿缝里竟衔着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
“呸。”他吐出了那块肉,声音颤抖,如同风中落叶,“天蝎……我们不能击杀青龙,却可以断其手足……杀了你,青龙的阵营就不再是铁板一块,就会出现破绽,被其他中国人分割攻破。那样,黑室的人马……虽败犹荣,我……我才能对得起这个大大的‘蒋’字。这是中国的国土,容不得……任何他国暴徒践踏,也不是别人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叶天想要伸手扶他,但他疲倦无力地摇了摇头,举起残臂,笑容惨淡地说:“我要死了,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这条命为国捐躯,为炎黄大地捐躯,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了最后,连嘴唇噏动都无以为继,一翻身,仰面倒在血泊之中,无声逝去。
“临死……拉我垫背?”段承德呛咳起来,五官扭曲,鼻孔嘴角一起流血,狰狞可怖之至。
“他说得对,这是中国的国土,岂容外强践踏?天蝎,你太低估中国人的力量了。”叶天淡淡地说。这一局,他和蒋公子联手险胜,于生死一线间自鬼门关逃出。也许作为十二星座杀手头领的“天蝎”段承德过于托大了,以为单枪匹马就能击溃各路人马,夺取超级武器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江湖如棋,局局翻新,所以没有人能百年常胜,平生不败。他败了,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叶天苦笑:“机关算尽,百密一疏。你几乎已经成功地瞒过了所有人,可还是未能如愿。”
“青龙在天……青龙是主宰人间的神龙,没有人能挡他的路。这一次,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必将……属于巴格达人。战斗还没结束,还没结束……”段承德也倒下,身体渐渐僵直,完全浸泡在缓缓漫延的血泊中。
叶天疲惫地伸了伸腰,凝视长桌上孔雀的尸体,暗忖:“她会不会也步蒋公子的后尘突然醒来?那样的话,就全乱套了。”
此刻,屏幕上的四人又有了新变化,角落里悬挂的一只音箱突然发声,一个冷静而清晰的女人声音说:“你们都不要叫,刚刚的酒菜里,都下了轻度剂量的迷药。吃过这些后,就算武功再强的人,都会低头昏睡三四个小时,任由敌人摆布。”
司空摘星大吃一惊,屈膝一跃,便贴在了音箱旁边的墙上。那是一只索尼牌的白色音箱,约两尺高、一尺宽,外表很新,与四周的装潢极不相配,想必是最近刚刚装上去的。
“喂,躺下吧。”那女声叫起来。
司空摘星双手一松,头下脚上,倒栽葱跌下来,“哎呀”一声,伏地不起。
“是谁?”顾惜春大声问,并横跨两步,挡住小彩。
“对于一群将死的人来说,我的名字并不重要。”那女声慢悠悠地回答。
“噗通”,顾惜春也倒下。紧接着,小彩、阮琴相继倒地,双手捂住太阳穴,痛苦地呻吟着。
叶天站在屏幕前静观其变,而不是盲目地撤回去救人。他明白,“天蝎”段承德虽死,因此人引起的江湖乱局却没有结束,危险非但没有退却,反而继续升级,餐厅内四人的性命正处于危如累卵的艰难困境之中。
(第二部完,请看第三部《浮雕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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