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异世征途之魔法传奇（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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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该是什么样的，灵魂深处又是何种风景，抛弃所有的虚伪外在表现，探究那潜意识的深层次心理，可以看到什么？如果人性中最丑陋美丽的一面是真实可见的，那将是何种表现方式？曾经，库洛洛在极度无聊时思索过这个问题，起因是源于好奇能够看见他人记忆的派克诺坦是否真的也能彻底透析一个人的全部意志和精神，又或者说，一个人从有意识起对过往的所有回忆是不是就构成并代表了这个人的灵魂？

那时实验出来的结果是不可解，记忆和灵魂之间的关系依旧无从考证，但库洛洛却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东西，派克诺坦的能力所抽取的记忆是最原始的记忆，依照她所说，是不经过大脑任何后期加工处理的真实，而在确保被抽取记忆的当事人绝无说谎可能性的前提下，由他们所描述出来的对同一件回忆的陈述，却总是与实际有出入，是的，总是，甚至都不是往往或偶尔，那些记忆或许遭到了美化，或许细节模糊不清，或许部分记忆遭到替换和删减，甚至可能是被彻底遗忘。

那时，库洛洛就知道了人的记忆是有多么不靠谱，由这种不靠谱记忆组成的‘自己’又是一个多么不真实的‘自己’。可，是什么造成了这种不真实？是自我保护和防御机制作怪，受外界影响而被迫做出有益的选择，还是那无从证实的灵魂在操纵？让人可以选择性地对记忆进行自我加工，自我欺骗，塑造出一个自己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自己出来？

库洛洛没再寻根问底，因为答案显然同样是不可解的，所以，后来当他无意中在一个遗迹上看见一条据说是神留给世人的警言——‘认识你自己’时，库洛洛笑了，好笑的，这大概是一条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理念吧，正如一个哲学家曾说过的对自我的理解——“我们无可避免跟自己保持陌生，我们不明白自己，我们搞不清楚自己，我们的永恒判词是：“离每个人最远的，就是他自己。──对于我们自己，我们不是‘知者’。”

‘自己’是不可认知的，这就是库洛洛最后得出的结论，所以，你也永远无法得知自己的灵魂和精神世界究竟该是何种真实，而同理可证，既然自己都是不可认知的，那他人，更只是一个躲藏在无数真实背后支离破碎的‘他人’，你看到的每一面都是他，又不是他，甚至永远也不可能看见真实的他。

不过，他人虽然是不可知的，但这不妨碍库洛洛去探索，尤其是赛璐璐这个值得探索的对象，随着他对赛璐璐的了解逐步深入，库洛洛不得不说，赛璐璐的性格不正常，这不是说她的性格很奇怪，相反，她可以说是个社会融合性极佳的人，不孤立独行，待人接物客气有礼，对陌生人维持着最基本的警惕和礼貌，对相识的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过度热心，也不过度冷漠，有一般人面对麻烦时正常该有的袖手旁观的冷淡，但也不缺少一般普世观念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力所能及之处更是不介意出手帮助他人，有社会公认的道德底线和原则，不愿伤害别人，但也不会任人肆意伤害，为人处世既不过度洞若观火，明澈内外，让人觉得高深莫测遥不可及，也不过度愚不可及、不识时务，令人贬低看轻，总之，这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中庸，但却完全合乎现实准则也合乎逻辑的普通人。

但，前提是她真的是个普通人，可就算只是浮光掠影般窥探过她深不见底的冰山一角，库洛洛也知道，一直保持着这种性格是件多麽奇怪的事，不说其他，很多时候，很多事上，她明明有能力可以规避风险和危险，也应该有丰富的生活经历和底气支撑让她做出其他更好的选择，但她却从来没有，无论是什么事，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普通人遇事时该有的反应，即使这种反应会恶化她当时的处境甚至会危及到她的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至少，从他一直观察下来的结果来看，她从来不会因为她自身而改变这种为人处世的方式，虽然穿越异世后，她为他们倒是做出了不少改变，当然，发现这点后，库洛洛承认是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的。

赛璐璐的性格一直是他深藏于心的疑问，直到他发现了那个虚假的镜像世界后才若有所悟，记忆影响性格，性格延续记忆，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装个普通人，可库洛洛不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不惜编造记忆，如此异乎寻常般近乎偏执地非要表现地和个普通人一模一样？

在那个虚假的世界破碎之前，库洛洛曾经思索过原因，他虽然奇怪于那虚假的记忆里，负面的回忆和感情出现的较少，但如果是因为不想记住痛苦，那完全情有可原，漫长的生命如果学不会遗忘，将是件很累人的事，而且，这和她装普通人的理由更可说是毫无关系甚至是相互矛盾对立的，因为如果想减少遇见痛苦之事的频率，那更应该表现出强大来，只要强大到无人敢惹，那自然可以规避很多麻烦和危险。

库洛洛尝试过换位思考，设身处地试想了一下，不老不死，能力超强，没什么能确实威胁到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这样的生活过久了，难免有些不接地气，所以，是不是因为活的太过无趣，为了增加乐趣，才故意给自己设置生存难度？就好比看一本金手指开太大的文，一路碾压一路推倒固然在刚开始看时很爽，可看到后来就会觉得极其乏味，因为敌人、朋友全都和主角不在一个层次，还没开始干什么呢，就已经可以猜到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一力压十会罢了，赛璐璐或许也是这样吧，才自我暗示，自我限制，以期得到更多的生活实感？

但现在，在看到这个真正的精神世界时，这个狂暴、混乱、疯狂，毫无一丝逻辑和理性，充斥着毁灭和破乱之意的黑暗世界时，库洛洛知道他完全想错了，这不是演戏，也不是乐趣，而是她真的潜意识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这种认知还是被人刻意强化烙印在她心上的，那个轰然破碎的精神世界其实该是一道防护屏障，保护她自己，让她能够毫无所觉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地活着，也保护那些她所经历过的世界。

不会自毁，也不会毁灭世界，这才是那个虚假的精神世界被创造出来的真正意义所在！表现地像个普通人根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副作用而已。

库洛洛想明白了，却来不及了，从落入这世界的那一瞬间起，原本一直毫无章法四处激突肆虐着的如污泥般漆黑不详的黑色罡风就仿佛找到了猎物似地，突然全部改变了风向，以极其恐怖的声势呼啸着向他们扑来，甚至没时间做出任何反应，库洛洛几人就已经被裹挟其中，那罡风像要扯散他们似地，带着所有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运动起来，即使他们忍着眩晕，试图寻找平衡或尝试脱离风暴圈，最后却全部以失败而告终，宛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只小小蜉蝣般渺小而脆弱，随时会被灭顶。

可怕的不只是如此，那罡风每擦过他们意志表面一次，还会带起一阵奇怪的冰火两重天般的剧烈疼痛，像是瞬间没入万年寒冰的刺骨寒意，又像是烈火熊熊反复炙烤的炽热灼痛，让他们的思考也跟着不由一时仿佛结冻般僵化，一时像是融化般模糊。

在半僵硬半模糊间，凄厉如女鬼尖叫的风声却渐渐变成了他们可以理解的恸哭之声，无数的声音，充溢着各种各样强烈的负面感情，争先恐后地，几乎是一股脑地一口气全部塞入了所有人的精神感知中，霎时，犹如过载的计算机瞬间死机一样，库洛洛他们的整个意识海都像是突然被人丟了个原、子、弹般，只剩下如音爆般的声音不断响起，每一道嘶喊都仿佛一柄重锤般狠狠击打着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头脑一片空白，只能身不由己地沦陷于这决堤般泛滥成灾的感情漩涡中去。

“妈妈！爸爸！医生！谁都好！救我！救我啊！我好痛，好痛啊！我要痛死了！”

“妈妈，我要死了吗？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我好害怕。”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是我要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活着！”

“好可怕，好累，我受不了了，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好了吧。”

“呜呜，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只有我没死~”

“我是怪物，是个怪物，早知是这样，爸爸妈妈根本没必要死，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是我的错，是我！”

“好痛苦，受够了，我受够了，好想死。”

“为什么死不了？为什么会死不掉？”

“想死，想死！怎么样才能死！怎么样才能！”

“终结吧！终结吧，一切都终结吧！不需要的东西，不需要的世界，什么都不需要。”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毫无意义的世界，毫无意义的我！”

“死不掉死不掉死不掉！！！！！！！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死不掉！”

“究竟要到何时，要到何时！”

“要到何时！！！要到永远吗？”

“好恨，好恨！”

·············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凄楚，一声比一声凄厉，也一声比一声怨恨，当真是声如泣血，怨气冲天，锥心刺骨，刺的库洛洛几人的灵魂都仿佛被这声音所形成的一条无形的毒蛇一样死死绞紧、无法动弹，只能一遍遍不停感受体会着不属于他们的不甘、愤怒、痛苦、自厌、怨恨、绝望和憎恶侵蚀缠绕着他们。

血腥、暴虐的感觉充斥着所有人的脑海、感官甚至意识，在这样纯粹到极致的负面情绪挑动下，没有人能逃过这种情绪的洗礼，仿佛只有破坏世间一切，甚至包括自身存在，才能让这无处宣泄的情绪有个着落之处。

无善意，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毁灭一切！

毁灭，毁灭，这个字眼不停地在意识海放大，甚至最后放大到了都快盖过自身存在的程度，库洛洛在无边的意识沉沦中，灵台挣扎着闪过了一丝了悟，这不是情绪的感同身受！这是和曾经试图同化他们的艾利亚斯一样的进程，他们在被赛璐璐所侵蚀，所吞噬！

呵，结果最后没有被艾利亚斯融合，却要被赛璐璐同化了吗？而且，失去了虚假的精神屏障，赛璐璐会变成第二个毁灭之神吗？这似乎太过戏剧性了点吧，库洛洛几乎调动了所有的意志潜能，才有些费劲地分离出了自己的一线独立思维，却只是泛起了这么一个极度不合时宜的自嘲想法。

库洛洛的意识在消散，其他人的情形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唯一还保留着清醒自我的只剩下了三位异世的神明，他们的灵魂之力更强大，但即使如此，少女的精神世界也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怎么回事？这个少女在吞噬我们的灵魂？而且，这里充斥的不就是毁灭之力嘛！这个少女身上的毁灭之力一点都不亚于艾利亚斯！这个少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芙莉的意志尖叫着，她的绿光每被灵魂罡风吹过一次，就莫名地暗淡一点。

“怎么可能？我们居然在被磨灭，被吸收？毁灭的法则怎么可能可以破坏我们的法则？艾利亚斯都做不到，为什么这个少女可以？为什么？这不合理！”

罗莱雅的白色光团剧烈闪烁着，激动之情完全不输伊芙莉，她同样在被消减。

两位女神难以置信，身为毁灭之神的艾利亚斯却更加惊怒交加。

“可恶！可恶！怎么会这样！”

破灭的追随者，这是对符合他附身之人的描述，他一直以为这要么是一个充满悲观、消极的软弱灵魂，要么就是一个充满黑暗和野心的愚蠢灵魂，可是，万万没想到，却是一个和他一样充满毁灭之力的怨灵。

甚至，这毁灭之力还比艾利亚斯多出了一重属性，艾利亚斯想毁掉世间有形无形的一切，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是需要被毁灭的，可少女不是，她的精神世界，充满了两种怨力。

毁灭，与自毁！

毁掉世间所有一切，毁掉自身所有一切！

那自毁之力甚至远远大于毁灭他物之力，艾利亚斯不知道为什么拥有如此之强自毁之力的少女却既没有杀死自己，也没有遵着那毁灭之力去灭世，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完了！

毁灭之力的属性就是毁掉所有一切，当毁灭之力碰上毁灭之力，不会同化，不会融合，也不会吞噬，只会互相对抗，互相缠斗，直到一方被另一方彻底消灭，

毁灭之力是艾利亚斯的根本，如果被消耗了，那他也将不复存在，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从根源上消失了。

所以，现在别说吞噬这个少女将她融合了，甚至他不接触，只是就这么待在她精神里，不可避免的，他都会和少女的毁灭之力对上，最后的结果，对他来说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这个少女呢，她就算失去了毁灭之力，灵魂依旧存在，不痛不痒，甚至可能还会更正常一点。

艾利亚斯惊恐地开始左冲右突起来，试图脱离这方精神世界，但他的抗争却没有激起这个灵魂世界一丝一毫的波澜，破碎的畸变空间依旧扭曲着想要绞杀闯入其间的异质存在，心灵罡风迅猛凛冽地吹拂着，每刮过他们身上一次，就带走一份力量，伊芙莉和罗莱雅的绿光和白光越来越黯淡，犹如风中烛火，随时会熄灭，代表艾利亚斯的巨大黑色形体则在一点点变小，变淡，仿佛一个透明的虚无影子般，慢慢冰消雪融。

面对这种境况，艾利亚斯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嘶吼着、咆哮着，不停和少女的毁灭之力对撞着，试图在他自身彻底消失之前，能消耗完少女的毁灭之力，这是他唯一的生存希望了。

可很快，艾利亚斯就绝望地发现，同样是毁灭之力，少女的毁灭之力所蕴含的法则似乎比他的法则等级更高，他的十分力量，才能抵消少女的一分，无论怎么计算，以他的力量都不可能赢过这个少女的毁灭之力。

当意识到消亡已经成了注定的结局后，艾利亚斯不再试图脱离，他开始了另一种反扑，彻底贯彻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去毁灭所有一切。

无论是少女的毁灭之力，这方精神世界，两位女神的残魂，还是那些异世界的灵魂们！

艾利亚斯同归于尽般地无差别攻击起所有事物来，这个漆黑破碎的世界因为这种力量的对冲，变得愈发不稳定起来，爆炸，塌陷，崩塌，黑洞，膨胀，到处是超越人想象极限的可怖景象。

这种冲击甚至极其强烈地影响了早已经沦陷于‘自我’与‘毁灭’这两种概念中的库洛洛等人，他们的身体在逐渐变淡，慢慢虚无化。

伊芙莉和罗莱雅，她们此时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冷眼旁观着艾利亚斯的困兽之斗，只要艾利亚斯能彻底消失，无论会牺牲什么都是可以的，哪怕这牺牲的是自身残魂，是这个少女的灵魂，还是那些无辜被卷入的异世界的灵魂们都一样。

轰地一声，艾利亚斯的残余力量和这个精神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对撞，如同宇宙大爆炸般的可怖能量霎时充溢这方界限，在感知到了艾利亚斯已经彻底消失后，伊芙莉和罗莱雅如释重负地被这冲击也击散了残魂。

三位神明都已消失，按理，库洛洛他们也难逃一劫，甚至直接与艾利亚斯对撞的赛璐璐也该如此，可当爆炸停止，能量余波消散后，这个漆黑破碎、处处崩塌的世界却反而神奇的开始稳定凝固下来，仿佛暴风雨后露出月明星稀的天空般，即使黑暗依旧，却清澈而静谧。

无数闪亮的‘星子’渐渐出现在了这黑色的空间，细看，可以发现是一些如棱镜般的光之碎片，每片碎片上都不停地折射着或清晰或模糊的影像，有细微的声音从里传递而出。

库洛洛等人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漂浮在无数的光棱碎片间，他们的身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芒，是这层光芒，在最后时刻保护了他们，让他们的身躯再度凝实，让他们免于被能量冲击击散灵魂，也让他们免去了被少女的意志所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