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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呀……
朕本以为,还能将稚奴托付与你……想不到你竟……
唉!”
太宗含泪叹息。
李靖却淡淡一笑:
“终究是不得主上如愿了……说句心里话,药师跟着主上惯了,当真留了下来,还颇觉不应呢!
再者……主上,药师欠主上与娘娘的情分,总算也是清了,主上便赐了恩,准了药师陪着主上一同去九泉之下,见一见娘娘与夫人也是好的。”
提及夫人张氏(红拂女)时,李靖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许多。
太宗知他心意,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拍了拍他同样皱枯的双手,良久才道:
“想当年朕还不过是唐国公府中一个无名小子时,若非药师你屡次相助,只怕早死在昏君杨广之手……
当时药师曾言,若天下有德嘉天子,则药师必为大将……而今看来,却是半分不假。”
李靖含笑:
“说起来,这天下百姓却是要谢过那昏君的……若非他苦苦相逼,又如何能得这大唐贞观之治?百姓又如何得主上这般明主?”
太宗却淡淡一笑:
“别夸啦……别人说这些话儿,朕还能厚着颜面听一些,药师兄你这话儿……却是叫朕觉得面红耳赤了。”
一壁说,一壁君臣二人又是一阵轻笑。
良久,李靖才敛了笑容,微喘着问太宗道:
“主上此番前来,只怕不止是为了药师这身病罢?或有他事?”
太宗感激地点头,又感伤道:
“药师知朕……可是药师如今一去,日后太子,得谁辅助?”
李靖闻言,便微有些遗憾道:
“德謇如此,不堪大用。日后太子殿下仁慈,只怕抬得再高,也终究不过是个承爵罢了……倒是德奖,颇得了些药师与夫人的本事。只是不知为何殿下却只将他放在暗处……”
太宗点头,轻轻道:
“稚奴曾经告诉过朕,他答应德奖,但有德奖所求,他必允之——结果那小子,上来便求稚奴不与官爵——
药师呀,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他虽知道自己一身本事一片高志,可为了他哥哥,那也是必然要微韬光晦的……
你把他送到稚奴身边来,不就是为了能让他看到兄弟相争的后果,以起点教之效么?
——你呀你呀……咱们这么一批人里,就数你心眼儿多,连辅机都给算计进去。
知道不知道,前些日子他还嚷嚷着要来找你算帐呢!”
李靖心事被太宗说破,也不以为意,加之清楚太宗如此不过说笑,便含笑微喘道:
“他要来……便来,只怕他不敢来。嘿嘿……
说起来,那夫人佩剑,药师可还挂在堂中以取避邪之意呢……看来大方师所言之‘邪’,莫不成便是咱们国舅爷?”
太宗闻言,又思及当年他与长孙无忌年幼不过十来岁,随着年长许多的李靖三人初逢张氏之时,长孙无忌因羡红拂美色,出言调笑几句,结果惹得性情火爆的红拂女挥剑削去几根头发丝儿,更以一手好剑法惊得长孙无忌抱头鼠窜,日后以此事为生平奇耻大辱再不许人提。
且自那以后,但闻红拂二字便急忙退避,又最忌人提及红拂剑……
如此一类趣事,便一边拍着床,一边与李靖一同哈哈大笑,又因身体虚弱,二人频频轻咳。慌得王德急忙奉上茶水供君臣二人润喉平气。
片刻之后,太宗才慨叹道:
“唉……时光如驹,匆匆而过……想一想那些事情似还在昨日,怎么转眼之间,咱们便都老了……”
“主上何必如此感慨……殿下这般聪慧,主上当心慰才是。”
因为有李德奖,李靖却是朝中最清楚李治本事的一人——比起国舅长孙无忌来,更清楚。是故他自然也明白太宗此来之意:
“不过说到底,殿下却是太过柔善,是得有些布置。”
太宗知道他对一切都清楚,也没打算瞒他,便含笑道:
“以药师兄之见,朕都安排得如何?”
“文武双全,内外皆安……再无不当之处了。只是……”
李靖再咳了咳,道破太宗心思:
“只是诰命之臣,怕是此局最难之处。也是最不得紧要之处……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太宗收了笑容,轻轻道:
“若你还安好……朕再无忧。有你在,朕便可将敬德那个憨直货,与懋功、契苾何力、道宗一同,为你后助,你当为太尉,那关陇一系的便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越了你去行事……稚奴的路,也好走些……”
李靖心生遗憾:
“天意如此……药师……当真是有负主上了。”
“这是什么话?你哪里负了朕?当年若非你因为朕之意,而伪做告密,激得父皇下定决心必然要战……
哪里还有大唐今日?
何况自小,药师便是朕的师傅。如今,药师为了朕,又将爱子送入宫中……你哪里负了朕?”
李靖轻轻道:
“可若非当年药师行事不缜,隐太子也不会发现主上的心思……后来也不会有那等事……”
太宗默默,而后才感动道:
“所以药师兄这么多年来,舍生忘死,一心求战,又这般……就是以为,当年若非药师兄之故,建成便还活着?
药师啊药师……你自幼便识得我们兄弟几个,难道我们的性子,我们的将来,还看不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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