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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止言的眼睛微微敛着,波澜不惊。有些潋滟的光,略隐的暗晔。嘴角的笑,还是一如既往地蛊惑人心:“左盈,你会捡起来的。”

他从毒卫手里抽出剑,悠悠悬在了南狼颈上。

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南狼,却忽然笑得癫狂,不断挣扎,把脖子凑到剑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简止言!你个禽兽!别从那装样子不敢杀!你就是个没种的娘们!”

简止言好像听不到南狼讲话,说:“左盈,你如果不是天忏教反贼,又怎么会在乎他怎么样?给他上刑,才能证明你不是反贼。如果你嫌那烙铁粗鲁,我倒可以把这个剑借给你。恩,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承认自己是天忏教的反贼,或者被我抓走,或者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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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女人,快点动手啊!

南狼的视线有些模糊。

完了,身体果然…已经支持不住了啊。

白痴……快点动手。

身体被紧紧地束着,连头都被固定了。视线,只有那么窄窄地一块地方。他努力地想偏一点点头,看清楚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却只能看见她半侧的身子,瘦瘦小小地,站在对面,无助而孤单。

为什么要出声说话呢?

不是说好了,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么。

既然这样,她干嘛还要开口阻拦?

更何况,还是面对简止言。

冰天雪地之间,他的心至少有那么一刻,是安宁而温暖的。

像是多年以前,有个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拍着他的脑袋说:“毛头,毛头。”

又或者,那个姑娘跟他肆无忌惮地斗嘴,动手,同生共死。

如果说,这就是利用。

他很开心。

真的。

所以,笨蛋女人,动手吧。

小爷都被你打习惯了,怎么会怕这种程度的疼?

他抬起头,仰着脸,看着天上依旧阴霾的雾和云翳,却看到很多任何人都看不见的画面。

“左盈!你给我听好了!你不是讨厌我么?!来啊,现在到了报仇的时候了,你来啊!你不是所谓的什么狱霸老大么,怎么这么衰啊哈哈哈哈,你快够了吧,没胆子啊?你的胆子呢?咳,咳啊……还不动手!”

少年的吼叫,如裂帛从中撕开,喑哑,虚弱。然,独属于他的那种灼热和向往,却宛如蓬勃地阳光,燃烧着。

那是决然凛冽的骨,热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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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吟站在那高台之上。

深冬的风,冷地刺骨。吹进她的囚衣,冷着她的心肺。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像是一个临时被逼上台的戏子,最重要的时刻,却忘记了最关键的台词。

她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忘记了她现在的角色,不过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狱霸。

她终究,只不过是左小吟而已。

赠裘反被辱,柳暗花明处。

左小吟慢慢弯下了腰,伸出手。

募地,她眼前一花,鸿影翩翩,身着冼白官衣的男子,瞬息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手,并一下将那烙铁踢到旁边的冰水桶中。

嗤——冷水上冒起滚滚得白烟。

众人俱不知如今这情形,到底是变成了哪一出,皆是面面相觑。

而鬼刺则不着痕迹地站在了左小吟面前,挡住了简止言玩味略寒的视线。

“简相,你这公然宣扬严刑逼供,把我这狴司置于何处?”他不卑不亢,比起从前还带着少许冷冰地客套话,现在则是完全一点情面都不再讲。

简止言倒是心安理得,拿着绢帕擦了擦手,笑着说:“我不过是把你们这里暗着做的事情,放在了台面上而已,只诈敌之计尔耳,狴司大人不要当真。”

左小吟没有插嘴,一手捏着胳膊,指节泛了白。心里头堵着的大石头,轻了许多,也悬了许多。

鬼刺在想什么,她都猜不透,看不出。

僵冷的气氛并未持续很久,应蝉落适时地出来打了圆场。“止言,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又看着鬼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阿刺啊,今个就这么着吧,明天继续。”

简止言微微一笑,只点了点头。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寒风惊冷,他甩袖侧身偏巧就从她身边经过。

清甜地杏香,意韵缱绻地掠过她的鼻尖。

忽地,左小吟手上一沉,很烈的暖,很饱的热。

惊愕转过视线,简止言却温和一句:“天这么冷,你这般冻着,早晚是要有人心疼的。”

手上的貂裘沉得可怕,就像开始,那个放在自己手里滚烫地烙铁。

左小吟心里有些冷,看着简止言纯净温和的表情,胃里抽疼抽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貂裘上残余的暖热体温,若隐若现得香气,这些曾经让她痴狂的一切,如今都,如此地………恶心。

她捂着嘴弯下腰,手一抖,貂裘落在了地上。

哇地一下,她吐了出来,华贵地白色貂裘,溅落地满是脏污。

一片哗然。

囚犯们虽然是摸不着所以然,但是但凡进这个地方的,仇恨官老爷的,那是相当不少。

如今,虽然不懂这场面究竟是怎么,但是一看到左小吟不但不接那官老爷的衣服,反而还吐在了那貂裘之上,都觉得分外解气而好笑。

但是碍于气氛,还是没人敢出声。

可是,还是有人第一个笑了。

南狼。

“哈哈哈哈左盈你太奢侈了!!竟然用那么贵的东西当便盂!千金白狐貂裘做的便盂,小爷也想用上一用啊!”南狼并不知左小吟为何吐,只当她如以前一般,故意在这样的场子上装出这般,来煞简止言的威风。

他很开心。

左小吟居然……会为了他,和简止言这般杠上。

身上所有的伤和疼,都变的微不足道起来。

有了南狼的开头,囚犯间起先三三两两地笑演变成了哄笑。

有了这样尴尬的场景,连身为配角的应蝉落都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了。他耷拉着脸半天,无奈地朝南狼说:“我说小毛孩子,你那张破嘴怎么就比我还贱呢?”

而鬼刺,好像看不见下面囚犯的骚乱,抬手拍着左小吟的背扶起她,说:“走吧。”

身为被羞辱主角的简止言,平静地简直让人想象不到。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笑容也没有减淡过一点点,好似完全不知尴尬为何物。他朝前走了几步挨近直面了她,从手里拿出绢帕来,不等左小吟反应,就已然轻轻擦去了她嘴角的脏污。

“莫冻坏身子。”他还是那句话,甩了甩手上的帕子,风一过,拙劣的布料,精细地刺绣。大约是鬼刺在身前挡着的原因,她只感觉那帕子,熟悉地让她心凉。

鬼刺抬手挡开了简止言的手,拉过左小吟,也不让她多说话,亦不让她回头去,几乎如同拖着她一样将她趔趄地带到了下面。

“你干嘛?!南狼他!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怎么管?像刚才一样准备拿着那烙铁跟简止言拼命?你想死就直说!”

“可是。”

“不想他死,就闭嘴。”

“…………”左小吟看鬼刺的表情冷的可怕,许久,才停止了反抗。

可她还是担心,南狼该怎么办?

她回过头看了南狼最后一眼,弯了弯嘴角,象征性地扯了一个笑容,希望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足够的安抚。

南狼好像看到了,咧着嘴笑,熟悉的小虎牙露在染血的嘴角,依旧是白灿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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