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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往往混淆了这两个地理概念,有些人大概一说河套就以为这个宁夏银川到榆林外的数千里地,甚至以为这一大块地都是水草丰美的人间福地呢。总而言之,明代的真河套地区并不适宜耕种,适宜耕种的其实是黄河以北方向,套外的丰州滩一带,而其利用的也是河流灌溉。河套内的鄂尔多斯附近倒是水草丰美,但因降水量不足,更适合放牧,而不是耕作,这附近就是明代“套虏”经常活动的地区,也就是清代射兔达人康熙一天射兔三百只的地方。
这下子,基本上就能解释为什么明人不占据河套了:一个不适合耕种的地区,一旦占据了这里,就需要源源不断的提供军需物资,满足驻军需要。而对明朝来说,这是一块无法自给自足的地区,将成为巨大的财政负担。
明初设置的大宁卫,也是一个无法自给自足的地方,不得不耗费内地四省之力供给,所以缓过来看河套,如果占据河套的话,也必然会成为巨大的财政负担。
如果真想占据,那就还不如去占丰州滩,也就是前套。
然而问题在于,前套本身也是一块耕种飞地,与传统汉地之间相隔有点远,并不直接接壤,其与山西方向防御重点的大同、宣府之间隔着大片山脉,不管在军事上还是战略上,都存在很多问题,如果长期驻守的话,当地守军很容易变成一只孤军。因此有明一朝虽然曾派军偷袭,把大板升城烧了一回,但并没有占据此地的意图。
以上只是地理问题,干脆再说一下放弃河套一事。
其实明朝根本谈不上放弃不放弃河套,因为有明一代从未实际控制过河套,何谈放弃?
事实上,河套地区在明初之时,只是个没人关心的无人区。明初,鉴于元朝势力北撤后,河套内的蒙古人数量稀少,于是就直接采取了将河套内尚存的人或驱逐、或迁移内地的简单粗暴政策——“四年,大将汤和兵攻察罕脑儿,擒猛将虎臣镇军将谢成等降其众,并省入内地,河套遂墟”。
也就说,仅存少量部族也被迁入内地,人为制造无人区,搞成了一个军事缓冲地带。
后世很多人,可能也包括明、清时期的某些人,都以明朝放弃东胜卫视为明朝放弃河套,其实这个认知是典型的事后诸葛亮式的认知错误。
东胜卫设置的地方也在套外,就是丰州滩附近。事实上在明初,这里一只是作为山西防御体系的一环,作为明初弹性防御体系中,大军从山西出征的前哨站,本身就不是为了防御和控制河套所设置。
因此,裁撤东胜卫这件事与河套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战略调整罢了。明初洪武和永乐年间,即不可能预料到土木之变,也不可能预料到套虏之患,朱元璋和朱棣能打是不假,但毕竟不是神仙。在他们那一代,因为河套是个无人区,事实上根本就是不需要设防的。
只不过当数年之后,鞑靼被瓦剌压迫,不得不迁移到河套地区形成了套虏之患时,明人才回过头一看——卧槽!东胜卫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就放弃了?河套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就被放弃了?
另外,很多后世之人,甚至包括明人,都喜欢用汉唐做比,来说“恢复河套”。而实际上大明并不是很适合用汉唐来对比,因为随着经济重心南移,首都已经不在关中而在北京(这话其实也不准确,实际上明人心中的第一首都是南京,所以后来崇祯死后,很多官员跑去南京自杀或者继续抵抗)。
简单的说,由于国家的政治经济重心转移,河套对中原的战略威胁已经远不如汉唐时期那么巨大。毕竟,河套是可以直逼陇右关中的存在,而明朝统治中心不在关中,并没有像汉唐那样的动力一定要夺取河套不可。如果要夺取和控制,唯一的理由也不过是地图开疆,拿民脂民膏搏功名罢了。
曾铣怎么死的?内部权力斗争当然是很重要的原因,但这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在高务实看来,河套本身的作用不大,顶多能当个养马场,但汉人又不大喜欢养马(亏本买卖,不如种地),强行逼迫汉人养马,结果就跟河北养马一样,一开始还没什么大问题,过个几十年就民怨沸腾,不仅马养不出几匹堪用的来,民间的骂声还巨大无比,甚至动不动就搞出一批接一批的响马盗,成为当地治安的乱源。
河北现在的响马近乎绝迹,可不仅仅是京华的骑丁收了官府的钱打击效果特别好,更根本的原因在于当时高务实控制了百里峡马匪、打通了和土默特做买卖的通道,于是官府方面把民间养马的压力一点点释放掉了,到了最后封贡完成,互市大开,河北民间基本没有了养马的压力,于是马匪也就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高务实一直认为很多事不需要靠打仗解决,实际上就像行医一样,你光治标,这里治好了,那里又坏掉,医生看起来很厉害,总是药到病除,其实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去其病源,那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
治国这事儿,当扁鹊是没用的,扁鹊的大哥才厉害,实在不行的话,有扁鹊他二哥的水平也能凑合用啊。
但现在恰台吉这话就有点让高务实担心了,别是丰州滩一带的前套后套也要水土流失了吧?
不过再转念一想,又有些庆幸:现在土默特开始转变执政思路,大力搞农业了,那也就是说,他们会越来越重视灌溉和保持地力,而不是如过去纯游牧时期一样,这里水草不丰了,就迁徙去别处,搞得到处都是沙漠和戈壁。
看来,把汉那吉还真是应该当这个彻辰汗,他跟辛爱相比,谁更愿意过汉人一样的定居农耕生活,那是不用比的——把汉那吉长期住在大板升城,而辛爱则一直住毡帐,他俩谁更倾向农耕,这还用得着比么?
不过,反倒要提醒一下把汉那吉,别跟后世某些国人动不动就要“****”一样,他们土默特可以大力汉化,但绝对不能全盘汉化——你们要是全盘汉化了,谁来帮我大明养牛羊、供骑兵啊?
高务实于是对恰台吉道:“农耕,最关键的除了种子优劣、耕种得宜之外,地力的维持也很重要,譬如土默川这里,依本官来看,本身地力还是不错的,但保护甚不得宜,长此以往——我是说,或许只要一二十年,就可能会种不出庄稼来。”
“种不出庄稼?”恰台吉大吃一惊,现在土默特之所以基本不怕白灾黑灾了,可就仗着互市和汉人百姓种的庄稼,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由不得他不着急,连忙问道:“那要如何保持地力?这事情我们蒙古人可不懂啊。”
高务实笑了笑,道:“我是大明文魁,怎么保持地力……我自然是知道的。”
恰台吉大喜,刚要继续追问,突然发现高务实笑得有些深意,一下子又恍然明悟过来,犹豫了一下,慨然道:“钦使天下大才,脱脱一言一行都逃不过钦使的掌握。也罢,只要您能帮我土默特不受天灾之害,脱脱……愿为钦使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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