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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解剑弃马鞭,竹林暖帐偎香眠。
眉梢霞光画深浅,樽前晚照落花间。
且奏高歌银光碎,莫负良辰垣壁残。
生需倾国如花眷,同醉似水锦流年。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晌午时分,漫天漫地仍是稀薄的日色笼罩着整片山林,偶尔听得到几声悲鸣。
峨眉山土质扎实,马蹄腾空并未扬起多少尘土,倒是带起的风连累了不少落叶簌簌而下。
马上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默默无语,仿佛听天由命一般任由坐下马儿带着自己驰向未知的方向。终于,惜琴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烈风”已经带着二人跑了太远,就连枫灵也对眼前的路陌生了起来,她只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每次扳它的耳朵,‘烈风’都会把我带到不同的地方。它是通人性的,知道应该把人带向什么样的地方。”
惜琴不经意地向前错了错身,脱开枫灵的怀抱,伏在“烈风”头上,抱住了骏马的脖子,微微闭了眼。见此光景,枫灵心中五味杂陈,而“烈风”仿佛怕惊到惜琴一般,放慢了步子,小跑起来。
两人都注意到这点,俱是一愣,却又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惜琴吃吃笑着,转过头正对上枫灵的笑,目光对接时,两人却又停了笑容,各自看向别处了。
彼此默默,又是一程。
“烈风”终于停下了脚步时,枫灵显然一愣。
落在眼前的风景略带陌生,却不是没来过,她下了马,又将惜琴扶了下来。
“这里是——”惜琴疑惑。
枫灵看了看匾额:“这是桃花寨的有间客栈,说实话,我也只来过一次。”她常去无名客栈和桃花寨,此处确实不熟悉,只知道自花团儿去汉中经营青楼后鲜少打理此处,虽是隔三差五有寨匪下来清理打扫,木质小楼,看着茅檐凋敝,衰草覆顶,满是破败模样,庭院里居然还养着家禽,房后有条小溪,水声汩汩可闻。
惜琴抬头打量了一下满是灰尘的有间客栈,转脸看向枫灵:“接下来呢?你把我带离阵前,可是要解决你我的恩怨?”
枫灵深深望了她一眼,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开口:“确是要解决,我们不是没时间,惜琴,有的话,可不可以迟些再讲?”
惜琴一声轻笑:“迟些讲?你能隔绝红廛纷杂几日?我们又可以有多少时日?”
枫灵躲着惜琴的诘问的眼神,低声道:“三天。”
惜琴哀伤地摇了摇头,别过脸去。她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有了决定,便扔下枫灵,脚下磕磕绊绊地进了客栈。
枫灵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转过身,轻轻抚了抚“烈风”的面颊,拍拍它的后背,叫它自去觅食了。
晌午的阳光烈烈洒在脸颊,晃了双眼,枫灵叹了口气,在周遭走了一圈,顿时觉得疲乏了许多。她自己也说不清,从紧凑的日程里偷出这三日,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和惜琴相见,似乎是命里注定的责任,又像是躲不过的劫难。
或者说,靠近她,便是自己躲不过的宿命。
在马上奔行时,有多少次,想将她揽入怀中,却终于还是因着她倔强抗拒的眼神而胆怯了。
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她二人突破了重重阻碍之后,又在她两人间增加了无形的屏障。她在逃,想绕过这些连天衰草,握住惜琴的手心和她一起面对那一片看不清胡泽草木的陷阱。
不说能否绕过,单说逃,又要逃到几时呢……总需得一把火,把面前的一切燃烧殆尽,才看得清通路。
枫灵徘徊了许久,还是进了客栈,却为眼前情形一惊——惜琴正掩着口鼻清扫着堆积了灰尘的房间。天之骄女,自是对这份杂乱看不过的,一如她二人当初隐居之时,除了庖厨之事,惜琴也会皱着眉掩着口鼻做些家务事。
虽是疲累,也心甘情愿。
惜琴转过身看到发愣的枫灵,皱眉嗔道:“发什么呆,还不来帮忙收拾!”
不知是醒过神还是没醒过神,枫灵“哦”了一声,便上前帮忙收拾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打扫了厅堂,拾掇了一间二楼的上房,收拾了床铺衾被,洗净了被单枕褥,趁着午后炙热的阳光晒出了一被子的太阳香。
惜琴手上有伤口,枫灵便总是拦着她,到最后,她便只剩了坐在厨房旁的草垛上,抱着双膝,看着杨枫灵忙碌。
枫灵烧热了水,端到惜琴面前,自然而然地用巾帕沾了水帮她擦拭脸颊,手腕,小心翼翼地拆开简单的包扎,擦去灰尘和血迹,重新敷了药包好,嘴里还唠叨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在这里晒晒太阳也好,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忙了一天,累不累?”惜琴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
枫灵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神,握着她的手腕,声音缓慢得像疏于流动的湖泊:“这是两年多来,我最不累的一天。”
惜琴心头一动,伸出手来,用手背揩了揩枫灵额上的汗滴,哑着声音嗔道:“我饿了……”
枫灵笑得开怀,鼓起勇气起身拥住了惜琴,留恋地在她耳边蹭了蹭:“好。”
帝王将相也好,皇亲国戚也罢,若是要留住胸腔里的那一口气,所需的不过是衣食睡暖,种种浮名奢侈,都是多余的。
若真的放下贪欲,只需要最简单的东西亦可以正常的生活,未必不幸福,甚至更幸福。
只是放不下。
仿佛时间就此倒退回了三年前,草庐人境,鸡鸣狗吠相闻,朴实无华的流水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午后的金黄阳光渐渐浓烈成了胭脂色,徘徊留恋的残阳最后羞赧地退去了最后的红,将黑纱覆盖在整个山林间,也没收了窗棂孔洞的光线,叫情人看不清彼此的眼,却感受得到彼此晶亮的眼神。
似乎不许多说,只是眼神交错,便悄然点动了埋在心头的火。
惜琴站在床边,站在仍带着日头暖香的被褥旁,双眼缓缓眨动,轻轻合了眼。枫灵默默无言,缓步上前,低头抵在她额头上,双臂舒展,拥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把唇贴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肌肤骤然升温,身体的感触也愈发清晰,轻而易举地被指尖隔着衣物的轻抚引得浑身震颤,竖起了细小的汗毛。细密的轻吻在耳廓脖颈间游走,湿润的舌尖温柔地挑起了灼热的渴望。
渴望。
果然,就连喉咙也会觉得干渴,惜琴闭了眼,自然地去吻枫灵略微干燥的唇,贪婪地夺取她唇舌的水分。
是有多久,没有如此与你亲近。瞬间,两人都有了落泪的冲动。
华年易逝,偷来的时光从来短暂。儒道也罢,伦理也罢,情仇也罢,便是天崩地坼,千夫所指,且自由他。若松得了手,忍得了心,沧海桑田也好,山林草泽也好,天地广阔,总容得下一双眷侣,一场缠绵——哪怕已是穷尽了一生一世的运气,来做这一场豪奢的巨赌。
每次的温存都是固定的步骤,却每次都享受她辗转的细吻和有意无意的逗弄。惜琴将双腿紧紧缠上枫灵身体,由着她轻缓却敏锐地在自己身上游走、爱抚。枫灵微微垂首,绵长的亲吻撬开了她的嘴,得以急促而吃吃地低吟、喘息,略微皱紧的眉心仿佛在深思。
枫灵抚平她的眉头,把嘴贴在她耳廓,轻轻摩挲,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惜琴怕痒地把头偏开,又侧过头来吻着她嘴角低低作答:“想……你……”
有时候人分不清是因为身体有了欲.望才看上了眼前人,还是因为眼前人,身体才会有欲.望。但终归来说,总有某份特殊的期盼是和某个固定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是有再优秀的替代者出现,也不会再有同样的渴求。这种差异,从眼神便看得出。
所谓□□,不过是想更深切地拥抱彼此,再也分不开。
攀到绝岭总是心惊肉跳,濒死的绝望和超脱出尘的幻象里,唯一真切的是让自己毫无顾忌咬住的肩头,和她柔软的怀抱。
人说向死而生,死亡从来就不是终结,开头难,结束也难。
何况还有贪心的人儿,害怕这时光从指缝中溜走,到底一晌贪欢。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空气中没有了细碎的吟哦,剩下的是平和的静寂还有止不住的心跳,在耳畔咚咚响着,一声声唤着散去的神思,落在嘴角的亲吻像是疼爱像是安抚,安抚着心灵的空虚,又好似不断的提醒,提醒着方才的一切,并非是一场无痕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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