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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母其实才刚四十岁,却一头花白的头发,额头上爬满了皱纹,与其年龄极不相称。腿脚似乎也有些不灵便,弓着腰,拄着一支拐杖,走起路来慢腾腾、颤巍巍的。
刘墉心中一阵叹息,自己的母亲已经五十岁了,不过看起来却远比眼前的焦母年轻得多。虽说刘墉早已习惯这个时代的人的普遍短命,但焦母苍老憔悴的面容仍令他心生怜惜,对她的恶感不觉也稍减了几分。
刘墉对主簿道:“多谢先生辛劳,一路相陪,刘墉想与老夫人随意谈谈……”那主簿在官场混迹多年,自然心领神会,便拱手道:“将军,下官还有点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说着,退出门去,将门轻轻掩上,然后和一众随从都退到门外,小心护卫着。
此时屋中只剩下刘墉、小乔和焦母,这时可以看出有小乔的好处了。刘墉可以与焦母独处谈话而不用担心有人诟病了。刘墉先道:“老夫人,实话说吧,刘墉来这里不为别的,便是为你以前的儿媳刘兰芝而来。”
焦母吃了一惊,心中暗忖,这刘家什么时候多了这门显赫的亲戚?这位将军姓刘,难道是他家的兄长?这是前来兴师问罪的?脸上却不动声色,答道:“将军,刘兰芝早已被我儿休出家门,儿媳一词就再不要提了。”
刘墉问道:“老夫人,不知兰芝犯有何事,竟令焦公子绝情休妻?”
焦母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此女不知礼节,举动自由。”
刘墉又问道:“不知犯的是‘七去’中哪一条?”
刘墉听蔡文姬讲解过,《大戴礼记》中记有女子的“七去”,后世又称为“七出”之罪。女子犯有这七条,男方可以单方面的休婚,不必征得女方的同意。这七条分别是不顺父母(不孝顺公公婆婆)、淫、妒(忌妒心强)、多言(搬弄是非)、窃盗(藏私房钱)、恶疾(生患重病)、无子。刘墉当日对这“七出”之罪大加鞭挞,前面五项还稍有些道理,而“恶疾”与“无子”本是人都不愿有的大不幸之事,竟然也被做为休妻的理由,确实是有悖天理,有违道德。“七出”只是官方提出的休妻条件,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甚至可以随意找个理由就能休掉妻子,让人好不气愤。
焦母一时无语,好半天才回答道:“不孝公婆。”
刘墉追问道:“老夫人可否说得详细些,这刘兰芝是如何的不孝?”焦母张口结舌,顿时说不出话来。
刘墉道:“老夫人,我给你说个故事,你听听看这个女子孝不孝顺。”焦母默不作声,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刘墉不去理他,慢慢讲道:“从前有一对刚成婚的小夫妻,丈夫有些木讷,妻子却有些强势。刚开始时女人还很矜持,对男人温柔体贴,极是谦恭。渐渐的,这女人见男人性子随和,便开始试着管男人了,先是支使着男人帮她做些洗脚倒尿的小事,慢慢的,女人将什么活都丢给男人,让他做这做那,女人则舒服地躺在床上看着,指挥着。男人做了这么多,却没有一点怨言,整天还笑眯眯的。到最后,女人管起了家里家外的一切,什么事都是自己说了算,地里的庄稼女人说种啥,男人就种啥;女人说跟谁家亲近些男人就跟谁家亲近些。有一次,男人正跟别人闲聊,女人大喊一声,男人就像被牵了鼻子的牛,乖乖地就跟着女人回去了。还有一次,男人正跟人喝酒呢,这女人上前一把就拧住男人的耳朵,拽回家了。”
“呸!这算什么男人。”焦母一拍桌子,终于忍不住发怒了。突然意识到还有个大官在面前呢,忙住口不言了。小乔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不知道刘墉给焦母讲这么个蛮横女人和懦弱男人是何用意,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刘墉微微一笑,继续道:“有人就激男人说,这女人啊,三天不打,她就会上房揭瓦。你怎么叫一个女人管得没有一点脾气,你还算个男人么?这要是我的女人,我非扇她两鞋底不可。那男人听了也不生气,依旧慢条斯理笑嘻嘻地说:你把你的女人叫来,我也舍得扇她两鞋底子。”
小乔一听不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又觉得失礼,赶紧伸出手来捂着嘴强忍着,两只眼睛眯成了一双可爱的豆荚。焦母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显得极是恼怒。
刘墉装做没看见,又道:“这人就急了,你听得懂人话不?你是不是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啊!真不像是你爹的种,怕老婆!那人老老实实地说,嗯,我真没见过女人呢。”
小乔忍不住又想笑出来,忙捂紧口鼻,全身一阵颤抖,忍得甚是辛苦。焦母勃然大怒,抬起手来又想去拍桌子,猛然想起刘墉在旁,手一拐弯,重重地抽在自己的腿上,疼得一龇牙,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小乔见了,更是眉开眼笑,觉得解气不少。
刘墉只做不见,继续说道:“后来,村里再有大事要商量,这男人一来,人们就说,你来有什么用?我们在这儿商量的事你也做不了主啊,还是回去把你家女人请来吧。结果,那男人还真就回去把女人叫来了。”
焦母怒不可遏,也不管刘墉是什么身份了,脱口便道:“这样的女人太可恶了,还不赶快休出去。”
刘墉等她发泄完,才淡淡地道:“老夫人觉得这种女子就可恶了?却不知那恭敬孝顺,事事顺从,小心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三天就能织出五匹布的女子如何呢?”
焦母一呆,顿时说不出话来。小乔暗暗点头,心中多少明白点刘墉的想法了。
“这个故事还没完呢。”刘墉叹了口气,又道,“这女人觉得能管住男人很是得意。直到有一天女人在男人的耳边说起了婆婆的不是。那男人顿时红了眼,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对着女人大吼道,你知道我为啥不打你吗?你知道我为啥什么事都听你的吗?就因为我娘。我娘一辈子不容易,我爹脾性暴躁,稍不顺心,张口就骂举手就打,我爹打断过胳膊粗的棍子,打散过椅子。我娘为了我们几个孩子,竟熬了一辈子。每次见我娘挨打,我就发誓,我娶了女人我决不动她一个小指头。我不是怕你,是我忘不了我娘说的话,她说女人是被男人疼的,不是被男人打的。”
焦母和小乔都吃了一惊,她们谁都没想到有这样的结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刘墉悠悠道:“女人惊呆了,她没想到男人的胸怀竟是这样的宽广。以后男人再在外面胡吹乱侃女人便不去喊他也不拽他的耳朵了,有时还会端碗水递给男人。有人就问男人,你家女人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你是咋调教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打出来的女人嘴服,疼出来的女人心服。”
小乔感动莫名,眼泪夺眶而出。焦母愣了半晌,却道:“将军说这些与老妇何干?”
小乔心中大怒,恨不得冲上去抽这恶婆子两大嘴巴,不过想起来时刘墉的嘱咐,只得银牙紧咬,两眼喷火,攥紧拳头,恨恨地盯着那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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