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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榻当夜顾九回去的时候就命紫砂包进了东城宅院她住的那间。

紫砂走后,寡月还没有回府。

顾九想着陪那郑子衿疯了一天,便打来热水想沐浴。

小易倒是贴心,给顾九将热水都备着后掩门离开了。

屏风后头顾九很惬意地泡着澡。

她才不想向郑子衿想那么多。

形势越来越复杂了,又与她何干?

顾九憋住气,将整个脑袋都埋入热水之中,感受那种被水包裹的感觉……

十分的温暖,就像恋人的手一般……

在顾九快要受不住的时候,才冲破水层,浮出水面。

她深深的喘息着,大笑了数声。

随意的搓洗一阵后,顾九将头发和身子擦干,换上干净的亵衣。

正当她拿起妆台上的小木梳的时候,外头来传寡月回来了。

“九儿……”那人叩门,听小易说顾九已经洗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出来呢?

“九儿,你洗完没有?”

“好了,我马上来开门。”顾九边系腰带边说道。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顾九冲着寡月笑了笑。

湿漉漉的头发还嘀嗒嘀嗒地滴着水,刚换好的衣裳很快便被湿漉漉的头发映湿,女子读出少年眸光中的火热,不由羞恼地将那发丝理了理,却没有发现这么一来更显几分挑逗的意味……

“你快进来……”顾九转身不再看那人,径直地朝屋内走。

少年僵硬一瞬,霞红爬上双颊,掩上门。

将将匆忙赶着回来,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又见如此“美人出浴图”,他心中怎地不燥热。

寡月往里头走,他能感受到顾九,隐隐之间流露的淡淡地疏离与拘泥……

心中不是不痛的。她本就是他的妻子,为何他不能堂堂正正的拥有,为何要在外人面前如此偷偷摸摸,顾全礼节;又为何不能冠上他的姓氏……

见顾九坐在妆台前自行拿起木梳打理她那湿漉漉的头发,寡月忙上前去。

温润的手一把握住顾九的,那桃木梳就落入寡月手中。

他细心给顾九打理着头发,将一缕一缕的青丝梳的根根分明……

待他放下木梳,竟有些气息不稳地一把将顾九搂住,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面颊,冰冰凉凉的触感不能缓解他心中的燥热。

他好想开口,问顾九,他们能不能再煮一次饭?他忍得,真的好辛苦……

他气息不稳,温热的呼吸气息婆娑着顾九的耳垂,顾九只觉得浑身突然之间燥热无比……

她神经紧绷着,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受不了了!

那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回荡着,她的脑海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只剩下他的呼吸声,仿佛带着心脏跳动的频率,那人搂得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不光如此他修长的手在她的身上婆娑着,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迅猛。

“停下。”

顾九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两个字的,心中期待而又畏惧,不安而惶恐……

可是这样无情地打断,真的好吗?她回头想解释一下,她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

回首,就对上那少年,通红灼热中又带着浓浓受伤的眼……

修长上扬的凤眼,透着薄薄的红,不知是方才情绪太重,还是此刻心酸太重,他纤长浓密上翘的睫羽轻轻颤动着,脸上的薄红褪去,一转苍白。

顾九薄唇动了动,朝那人近了一步,她伸出手想去抚摸他带着哀伤情绪的凤目,却因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手就悬在了空中。

“寡月……”她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想要排斥他,她只是还没有做到准备……

而且……

寡月不是和顾九生气,他也不是想看顾九为他担忧的样子,他只是太在乎顾九了……

他偏执地以为,顾九对他身体上的排斥,起源于在西凉,在军营里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强迫了她……。

只是日后每每面对顾九,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惆怅,那次,是他的错。

可是他却又有些不愿把那次当作错误,因为,他心甘情愿犯错。

若是真错了,便要他用一生来赎罪,他不会再强迫她的……

顾九曾想告诉阴寡月,那一夜的缠绵方式并不完整,可是每每都觉得说不出口。这种话,要她如何告诉他?

还有她的完璧之身,就让他新婚之夜的时候自己去发现吧。

只是,又不知要等多久了……

死寡月,臭寡月,他想“煮饭”,就想办法将她娶回去嘛!

想到这里,顾九莫名的脸又红了。

毕竟都这个年纪了,想着“煮饭”也是人之常情……

顾九千思万想,觉得她该同他好好谈谈,他们那夜什么没有“生米煮熟”,还有,她是完璧之身,还有“煮饭”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是好“煮熟”,郎凌霄也不会苦心求子而不得了……

所以,《春宫锦集》那种东西还是可以观摩的,不然为何会有人将它画出来呢?

顾九越想脸越红,什么时候她这么不纯洁了?

她若是将他带坏了,天天想着和她“煮饭”怎么办?

寡月茫然木讷地盯着顾九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青黑阴沉的脸,突然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九儿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

寡月倒是没有了先前的受伤情绪,反而一瞬不瞬地凝着顾九,想从她的眼中寻到什么。

感受到他的目光,顾九偏头望了过去,见他眼圈不再发红,眸中的哀伤也退去,她心中长吁一口气……

“还,还没吃饭吧?”顾九柔声寻问道,那人缓缓地点头。

“我陪你去吧……”顾九伸手将半干的头发绾起。

那少年却将她拉到妆台前,手又拿起那支木梳子。

顾九错愕了一下,转头想问他,却被那人按住了脑袋。

“九儿别动……”那人声音有些沙哑,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住她一缕头发。

他要干嘛?

顾九心似小鹿似的乱撞起来。

见寡月将她一缕又一缕的头发抓起,她的头发在他修长又温润的指间旋转着,他的动作很生疏,却又能看出他极力地想要做好,做得娴熟……

一朵云髻绾成,寡月伸出一手在妆台前的一个锦盒里头取出几个黑色小卡子,他将那云髻固定住,又将顾九余下的头发用木梳打理了一下。

细细的瞧了一下,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眸光一闪,又上前走了几步,在妆台上翻翻找找。

顾九对着铜镜一瞧,心中一震,显然心生不解,阴寡月何时会这些玩意了?

“寡月?”她一唤,声音竟带着些生硬与愠恼。

寡月停止了翻翻找找,转身望向顾九,神情茫然。

顾九指着自己的头发,显然是在问:怎么会这个?

不会是要告诉她,拿着小易他们做实验的吧?她不信。

寡月立马明白了,又上前一步,离得顾九更近了些,急声解释道:“九儿,是在玉石坊里,那些姑娘们买簪子的时候,总要玉石师傅的妻子帮他们盘适合那些簪子的发式,所以……”

“所以你看着就会了?”顾九挑眉道。

寡月抿着薄唇点头。

顾九狐疑了一下,瞧着他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下意识地目光又落在他白皙修长温润,妙不可言的……那双玉手上……

真真是一双好手,光是看着,就叫她毫无抵抗力。

寡月顺着顾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再抬眼,心中颤了一下,他头一次瞧见顾九用这种眼神瞧着他,不,是他身上的某个部位……

腾地寡月有些不适应的红了脸,九儿这样子就像要将他拆骨入腹。

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手,再望向顾九的时候,险些忘了一件事情。

也确实是忘了好久了……

“九儿,你等一下。”寡月蹲下身子在顾九的妆台下的柜子里头找了许久。

顾九瞧见那大小的盒子都被他拿了出来。

他要找什么?

顾九狐疑地皱着眉头。

“要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啊。”顾九边问道边帮他整理盒子。

寡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没有,等会儿我问问小易吧。”

“是什么啊?瞧你紧张地都出了一身的汗……”顾九将那些盒子都放了进去。

寡月边用袖子拭汗,边摇摇头。

“一个……我去问问小易吧。”寡月支支吾吾地道,人已牵着顾九往外头走了。

顾九随着寡月出去,发现他时不时地瞧着她的发髻,这一刻,轮到顾九茫然了,到底怎么了?

寡月只是在想,若是配上那支他打的紫玉簪子,再给顾九做一身淡紫绸缎裙子……光是想着就让他……

到正堂的时候,萧大哥、小易、宁远都在了,难得大家一起吃饭,所以都很珍惜这机会。

酒菜都备上了,顾九被寡月拉着坐下。

隐月阁的新酒很快就被倒上了,一屋子人默默地吃着饭,说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一顿饭罢了,宁远和小易将桌子快速地收拾好,又给每个人奉上新茶。

于是饭后,大家都坐在桌子前说笑起来。

寡月想到了先前的事情,忙同小易道:“小易,年前,我打的那支簪子放哪里去了?”

小易正想问哪一支簪子,突然又会意过来主子说的是哪一支。

小易想了想道:“在主子您的房里头,我去寻寻。”

小易将要离开,正巧宁远给他们添茶,听到了,下意识的握着茶壶的手一抖,道:“爷,说起簪子宁远还忘了一件事情……”

宁远将茶壶放下,一拍额头道:“前几日卫大哥来的时候说有个礼品簪子可能送错了的。”

小易震了一下,宁远对上小易的眸子,又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忙道:“爷,我马上去库房取来。”

等宁远将那礼品盒子取来,小易也从寡月房里头抱着那盒子出来,打开盒子的时候,小易什么都明白了。

小易先到堂前的,将那打开的盒子一放下,忙朝寡月跪地道:“爷,书敏糊涂将十五给大夫人的礼品弄错了,请主子责罚!”

其实事情也说不清楚了,两个盒子是小易封盒的,小易未提醒,便是卫箕拿去给钟翁的时候拿错了。

这时候宁远也走进来,抱着的是那个与小易将才拿来的一模一样的盒子。

宁远瞧着小易跪在地上,又见众人神色凝重,不免有些心紧,他怯声说道:“爷……这盒子卫大哥早就拿来了,宁远忘了,便耽搁了……”说着也跪到地上,“爷……是宁远忘了,与易大哥无关……”

说着宁远低下头去,手中的盒子被他护在怀里。

顾九瞧着,这一前一后跪着的两个少年,心中也怪难受的,茫然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是那阴寡月的脸干嘛那么难看?

她也大致懂了,不就是送错了礼品吗?那人的脸干嘛要阴沉的像锅底似的?这不是吓坏了他们吗?

顾九越瞧着心里越难受得紧。

她忍不住了上前去扶起宁远,又拉起小易。

“都起来吧,没事了,不过是送错了礼,也不过是太忙耽搁了,给你主子说清楚了便是,不碍事的。”顾九安慰道,可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少年一直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这一来,倒是顾九显得有些尴尬了,毕竟……她不是什么女主人……

顾九微勾唇,想回座位的时候,却听到高座上的少年,浅浅淡淡温温儒儒的声音传来:“九儿都说没事了,你们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那两少年错愕了一瞬,倒是小易先开的口,笑道:“谢谢爷,谢谢九主子。”

顾九更是震了一下,勾唇朝小易一笑,又意味深长地望了寡月一眼。

真是,步步留心的少年,心到底是有多细……她不禁感叹道。

正巧这时候,那少年从座椅上起身,捂着唇轻咳了几声。

小易会意了忙道:“爷我去给您端药。”

“送房里吧,我回房了。”寡月说的,将宁远放下的盒子拿起,又指着小易拿来的那个对宁远道,“这个改日再送回靳公府补上。”

“是爷。”宁远忙去抱那锦盒。

“爷,萧肃也回房了。”萧肃朝寡月一揖后,离去。

整个堂前只剩下寡月和顾九二人。

寡月脸色阴沉地打开那盒子,的确是那支他打了很久的簪子……

方才他便有些压制不住心中的愠恼,若不是被强行压制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着九儿的面大发雷霆。

在厨房里头熬药的小易,抬眼瞧见萧肃站在他的面前,骇了一下。

因萧肃不常出现在厨房的,小易便知他有话要对他说。

萧肃凝了小易一眼,在他一旁坐下。

“小易,这种事情不要再犯了,爷仁慈这次没有说你们什么,不是代表这种事情可以做错,看得出来这簪子爷很在乎。”萧肃轻声说道,不是责备的语气,让人听着很舒心,小易点点头,眉宇之中有深深的自责。

萧肃伸出一手搭在小易肩膀上,道:“主子也说了没事了,下次便要注意了。”

——

顾九瞧见那靛青色盒子里头,是一款样式别出心裁,玉色温润,发出淡紫色光芒,摇晃时候玎珰作响的步摇……

这步摇,看得顾九赏心悦目,什么不好的情绪都消失无疑,可是她身旁的少年却一直阴沉着脸。

顾九手一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簪子是寡月亲手打的?然后小易或者卫箕拿错了?

那……白马寺里皇后和太子妃赏赐谢珍是因为一支簪子,那些京城贵妇谈论过的簪子……

难道?

顾九突然觉得手中的簪子沉重了许多,她身子一晃,那步摇簪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玉石相除,锒铛作响,寡月的视线也落在那簪子上,竟是伸出手包裹住顾九的手,要去夺顾九手中的簪子。

顾九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她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簪子,果然那少年毫不怜惜地用力要夺过顾九手中的簪子。

他不顾簪身上的玉石与赤金雕刻,这些都是他曾经一笔一笔的琢磨过的,都是他一次一次的打磨黏合过的……

这一刻却如此轻视,如此的不在乎。

心痛,不是没有的,可是他要拿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给他的九儿。既然已不是世间无二的东西,便是再也配不上他的九儿……

“放手……”他声音有些喑哑地说道,又有些咬牙切齿的痛……

顾九却是一个劲儿的握着,她不想松手,这是他给她做的便是她的了,他不能这样,他不能拿走它……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他会毫不客气地将这簪子扔出去,扔到老远的地方,不顾它粉身碎骨。

她不要,不要看到他如此不怜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他知不知道,只要是他做的东西,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接受……

只要是他做的,就是世间唯一……。

就像他一样,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平穷还是富有,残破还是完美,她都接受……

因为,这世间只有一个他啊!

“九儿,放手……”那少年眸中鲜红,“你知不知道,它不知被多少人碰过,被多少人摸过了,你还要吗?九儿!”

顾九感受到少年握着簪身的手,缓缓放开……

她得到了这支簪子,可是并不开心,一瞬间所有的酸涩涌上心头,泪如雨下。

而她却蹲在地上,手中仍旧紧握着那支簪子,不想放手,拿着又如骨鲠在喉。

弃之,可惜;不弃,堵心。

生命之中,有很多这样的人和物,她懂寡月,寡月不想看到伤感的情绪,便想着将它扔弃。

可是,她更懂自己,这是寡月给她打的第一支簪子,无论如何,便是特别的。

为什么,要介意那么多呢?

她缓缓地站起,伸手抹干脸上的泪水,将那簪子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的云髻上,那个他亲手给他绾的云髻上。

她动作温柔,轻轻抬手之间,便是流光艳艳。

她不知道她别得好不好,只是努力地插牢固一些儿。

她只是想告诉他,只要是他做的,她都喜欢……

喜欢,便不要扔弃,好不好……

少年偏头就望向顾九插着玉簪对他施施然笑的样子,一瞬间所有忧伤地情绪都涌上心头,沉郁的凤目里满是心伤与爱怜……

“九儿……”他的声音沙哑,仿佛气若游丝般无力,“你不要这样子……我们不要它了,我再给你打一副新的,比它好看千百倍的……”

顾九摇头,她走近些,双臂将少年紧紧地搂住。

她的声音轻柔,如鹅毛一般抚在寡月颤抖的心上:“难道不好看吗?……若是我比那些女人戴着,美丽千百倍,它也是特别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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