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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佑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转身回了乾清宫。要是原来她可能还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好歹也亲政了一个月,对这些事儿十分敏感,立刻吩咐东厂的人下去查这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第二日早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心神不定,看见底下的大臣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李向忠头一个躬身出列:“皇上,臣有事启奏。”他见姜佑准奏,抬着眼似乎别有深意:“国储向来关乎国本,皇上继位一年有余,如今齿龄十五,后宫却还没有位君后扶持,臣等瞧着甚是担忧,请皇上选一位贤明的君后料理后宫,早日诞下太子,让天下安心。”

姜佑原来极反感这种把她当生育工具的说法,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给大齐朝生太子似的。不过此时她却想到昨日听见的传闻,总觉得他这话在暗示什么,蹙眉道:“朕现在才理清朝政,不想让后宫分了心去。”

李向忠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这个,若是选不正之人谓君后,那自然会搅的朝内外不得安生,可要是选一位大贤之人进宫,不光不会使皇上分心,还会辅佐朝政料理庶务,岂不是两全其美。”他别有深意地叹了声:“皇上一年多不选君后,坊间也起了些流言,为了不让这些流言影响您的名声,您还是尽早选一位君后入宫吧。”

姜佑心里一跳,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流言,面上做了不悦神色:“太傅这是在威胁朕不成?”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腰间的绦子,懒散道:“况且...朕就是有了君后的人选,你也未必同意。”

李向忠心里一跳:“皇上不妨说来听听。”

姜佑歪着身子坐在龙椅上,嬉皮笑脸地嘿嘿嘿了几声:“可不就是太傅你,太傅在清流之中素有贤名,又是两代帝师,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就是不知道肯不肯舍下家业进宫辅佐朕的大业。”

李向忠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当然不乏追求者,但是没想到被人在朝上调戏了,那人还是自己的学生,堂堂的天子,一时气得老脸涨紫,手足乱颤,怒声道:“婚姻大事儿,岂可儿戏!”他早就知道姜佑这孩子熊,没想到这一年多又熊出新境界了!

姜佑耸了耸肩道:“朕都说了,朕有了君后人选太傅也未必会同意,你瞧瞧这不是?”她挤眉弄眼地挤兑李向忠:“朕对太傅之心如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李向忠怕她接下来还要说出什么混账话来,让他到老了老了反而背上一个老来惑主的骂名,气得白着脸闭了嘴。

姜佑心里松了口气,也没心思上朝了,随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她说完就想跳下龙椅直接走人,没想到这时候最末尾的御史堆儿里站出来一个人,躬身道:“臣有本奏。”他见姜佑点头,便上前递来一封折子,躬身道:“臣要弹劾...东厂督主,司礼监掌印薛元!”他一指那被人呈给姜佑的折子:“这折子上列的,都是薛元这些年犯下的罪状,此獠恶行累累,其罪当诛啊!”

众人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捋虎须,面上都显了吃惊的神色,但转念一想,齐朝素有不杀言官的规矩,而且现在薛元正远在南边,要弹劾就是正是最好的时机,就算弹劾不成,也能趁两边消息不通的时候,挑拨这对儿看起来亲密无间的君臣。

姜佑面色阴沉,只是把那折子随手翻了翻,就淡淡道:“陈御史所列的罪状甚多,朕一时也瞧不出个详细来,不如就等薛掌印回来,你们二人当面对质,如何?”

她看那御史还没有退却的意思,心头微恼,干脆和稀泥,想用拖字诀打发了他:“朕知道你用心良苦,但总不能凭你一家之言就断定掌印有罪,况且掌印如今在外征战,岂能因为这个动摇军心呢?”

陈御史早料到她会偏袒回护,没想到她偏心的如此厉害,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皇上,薛元在外只是督军,并非领兵,换下他也不算阵前换将,不会影响南方局势。还请皇上定了薛元的罪名,派钦差处决他,还这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否则难以服众!”

旁边好些人也跟着跪下,向着姜佑叩首道:“请皇上处置薛元!”

薛元固然是心狠手辣,但他杀的人也未必干净了,政治倾轧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是非来判断,他若不要别人的命,别人自会要他的命。

姜佑好歹也跟着他耳濡目染了一年多,自然不会被他几句大道理所迷惑,只是沉着脸道:“南边局势紧张你应该清楚,这般蹿腾朕阵前换人,到底是何居心?!”她又冷笑道:“况且你如今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想凭着一本折子处决司礼监掌印,简直是天方夜谭!”

御史都是天生的牛胆,骂天骂地骂皇上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听她说完,立刻扬着脖子口不择言地道:“臣对齐朝一片忠心日月可表,倒是皇上,这般偏帮着薛元,到底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是为着自己的一片私情呢?!”

他说着就要以头触地演一出死谏,他要是真死了,姜佑因着和薛元有私情就偏袒他的名声坐定了,忙高声道:“拦住他!”

殿前的几个无事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把他拉起来,不过还是迟了一步,陈御史还是磕破了脑袋,血淌了一脸,一边跪在地上哭道:“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那等奸邪之人逍遥法外,是我身为御史的失职,倒不如让我就这么去了,还能落下一身干净!”

这话明摆着是指桑骂槐了,姜佑满面的阴沉,用力砸了下镇山河:“住嘴!”她冷笑道:“不亏是御史言官,好利的一张嘴,你要告薛掌印朕也没有拦着你,只是让你下去准备证据,齐朝依律法治理天下,你证据不足,就用些有的没的的话毁朕名声,又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腌臜伎俩,这般与那些市井泼皮乡野无奈有何区别?!言官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她不说别人还没觉得什么,一说旁的人都觉得果然如此,堂堂一个言官读书人,拿皇室的阴.私说事儿,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都太不入流,旁边的几个人都悄悄地跟他拉开些距离。

要说这些言官,连死他们都未必会怕,最怕的还是名声有损,陈御史涨红了脸道:“皇上此言差矣,臣身为御史,有风闻奏报之权,当然应该履行职责,以正朝纲!”

风闻奏报之权的意思就是身为御史,只要听到了某件事儿,甚至不用查明是否正确,便可以拿来奏报,姜佑总算明白为何当初提到这帮子文官就一脸头疼了,她阴着脸道:“风闻奏报之权是让你监督百官和权贵,难道是让你听些市井传闻,然后传人闲话,还拿到堂堂朝上来说?简直是笑话!”

皇家的风流韵事,背地里议论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拿到上朝的时候说闹的所有人脸上都无光就太过分了,李向忠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对着姜佑一躬身道:“皇上说的是,陈御史也是一时情急才说出这等话的,还望皇上见谅。”他对着陈御史喝道:“还不退下!”

陈御史面色一紧,沉声道:“太傅,非是臣要闹事,而是臣使命在身啊!”

姜佑本还觉得忠义之人难得,在旁观察了一时,终于发现他眼神有些闪烁,不像自己说的这般正气凛然,心里微微疑惑,缓了神色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留着午朝的时候再议吧,先退朝。”

她说完也不等人说话,自顾自地先走了,等她去了侧间,命人传唤东厂的二档头燕南进来,就见他进来的时候面色阴鸷,抱拳道:“皇上想怎么处置这老匹夫?”

姜佑摆摆手:“这个先不急,我上回明你查的传出谣言的事儿有信儿了吗?”

燕南怔了下才回道:“回皇上的话,有些眉目了。”他抱拳咳了声:“卑职得知这些传言一开始是由人印在纸条上在大街上散步,最后才在坊间流传开来,臣又查了印刷的油墨和纸张,虽然在普通不过,但数量众多,没个印刷的地方查了一遍,最后查到近期有人大量的印刷过这些东西,隐约指向的是临川王家的大管事。”

姜佑沉着脸道:“扫把星,出了京城还不忘害人。”她抬眼问道:“那陈御史呢?按说他应当不敢这么要死了不放,这回为何这般反常?”

燕南想了想道:“皇上等臣调来卷宗瞧瞧。”他说着便转身回东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回来,对着姜佑躬身道:“这是个小人物,寻常没怎么在意,今日一瞧才发现两宗不寻常之处,一是他有位妾室是临川王所赠,二是他亲儿子这回雪灾在南边好像闹出了许多岔子。”

姜佑细细想了想,冷哼道:“还以为他有多忠义呢,只怕是犯了错儿被人捏住痛脚,这才受制于人。”

燕南见她毫不疑心督主,心里一松:“皇上您看...”

姜佑摆了摆手:“不急,先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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