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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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为何不拜？”

那几人都是浑身一震，可是，却依旧没有拜下去。

东方玉躬身恭敬开口：“圣人云，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恩师，其余之人，亲不如父母恩师，大不如黄天厚土……东方玉虽恭敬，但亦可不拜！”

东方玉虽然中规中矩却依旧显得太狂妄不敬的话，让周围陷入一片可怕的安静，之前还剑拔弩张的广场，此时，安静的只能听到山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佛祖巨大的近身笼罩在金光之中，带着慈爱笑容，眼睛看向唐落羽，缓缓开口：“你呢，见了本座法神……为何不拜？”

唐落羽嗓子一干，被佛祖身上的金光笼罩着，她嘴唇有些颤抖……正想开口，忽然听到小家伙委屈又有些害怕的声音。

“妈咪，宝宝难受，宝宝不舒服……妈咪带宝宝离开这里……”

唐落羽骤然一惊，知道肯定是佛祖金光的愿意。

暗暗安抚着小家伙，唐落羽抬头恭敬看向佛祖：“能不能斗胆恳请佛祖收回金光，我的宝宝不舒服！”

所有人都是一惊。

没人想到，此时此刻，唐落羽还敢给佛祖提请求。

听到她的话，容景琰与张道陵几乎是同时朝她身边靠过来，只是，却没办法穿破那金光，只好站在她前面，想要帮她抵挡……可是，那金光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穿过他们，依旧笼罩在唐落羽身上。

小家伙的声音越来越委屈，唐落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从最初见到佛祖的震撼加无比的敬畏中……缓缓生出丝丝冷意。

就在这时，她听到佛祖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牺牲小我，造福苍生，地狱花，你不愿意吗？”

佛祖的声音异常温和，带着浓浓的悲悯和博爱，似乎还有着隐隐的叹息。可是，那悲悯的声音落到唐落羽耳中，却是带着丝丝彻骨的寒意。

牺牲小我？是要牺牲她……还有她的宝宝？就因为一些根本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的所谓预言？

可是……这是佛祖啊，这是万物苍生的信仰，三界众生的佛祖啊……

唐落羽身体开始颤抖，她的眼中再没有周围原本剑拔弩张的奉天阁一众人，也没有面色惨白不发一语却犹自站在她前面的容景琰张道陵，南客和红袖……也没看到东方玉眉头微蹙和木兰紧咬嘴唇的神态。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仿佛屹立在天地间不倒，满身金光的佛祖，她看着佛祖，嘴唇有些颤抖，声音发干。

“佛祖……无论小我大我，都是苍生，为了别的苍生，要牺牲我，甚至我无辜的孩子……”

一想到腹中那还没出世的小东西，唐落羽依旧畏惧，可心里却是蓦然浮出一股戾气来，声音竟是也在瞬间稳住了：“……我和我的孩子也是三界众生，佛祖却要牺牲我们，这……算不算佛祖的杀戮，算不算佛祖的业障！”

周围无数声倒吸气的声音响起，根本没人会想到，唐落羽已经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却竟然敢这样言辞振振在质问佛祖，这个女人……疯了么！

唐落羽知道她没有疯，只是心里那股子戾气在作祟。

她一直都不是什么强势的人，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得都是让步，可是……她也绝不是个懦弱的人。

她会让步，可是，绝对有底线！

如果今天佛祖是在这里让她去拯救苍生，那么，可能她不是那么热衷，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份能力，可是，佛祖发话，她即便是不怎么愿意，也会去让步妥协！

可现在……佛祖是在让她去死……还有她的宝宝！

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想讨她喜欢的可爱小家伙，要因为一个狗屁预言，就这么失去活下来的机会？

这公平吗？不，这绝不公平！

凭什么，天下苍生是生命，她也是！她的孩子也是！凭什么，因为别的人可能会有危险，就要她和她孩子的性命去换！

越想，心里的戾气越重，唐落羽的视线也从刚开始的敬畏胆寒，便成了直直相对，就那么直直看着佛祖金光万丈的金身，手指紧握着，在灭日弓旁颤抖！

没人知道她内心那个可怕的想法！

就在这时，佛祖忽然出声了，声音依旧悲悯温和，悠悠说道：“为了天下苍生，如果这是业障，那么……我来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嗡嗡的声音宛若洪钟，在天际回荡，同时，也宣告了他对唐落羽和她腹中孩子的死刑。

下一瞬，佛祖另一只手，同样迸射出万张金光……朝唐落羽头顶压下来。

唐落羽双手骤然握紧，她的前面，张道陵容景琰同时抿唇身体微附，竟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就在这时，一声暴怒的龙吟，响彻天际！

所有人都是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去，就看到一道数丈长的黑影撕破云层蓦然从高空俯冲下来，直直冲向被金佛的金光笼罩的那一处。

黑金巨龙直直撞向金佛压向唐落羽的手，顿时，金佛那只手便是那巨大强悍的龙身撞的偏出去，所有人甚至看到，在黑金巨龙和金佛手掌相撞的一瞬间，迸射出的浓烈金光。

将金佛手掌撞开，黑金巨龙扬爪便是像之前撕破云层一般，将笼罩住唐落羽的金光一抓挥散，下一瞬，黑光闪过，唐落羽已经落入敖玥怀里。

看到敖玥，唐落羽原本紧绷着的神经骤然就松了。

刚刚独自面对金佛时，她咬牙脊背挺得笔直，言辞振振开口质问金佛也不见任何怯懦，可当被敖玥揽进怀里时，她蓦然眼眶一烫。

“敖玥……他们要我和宝宝死……”

低头看到怀里小女人咬唇红着眼眶却满脸倔强的模样，敖玥抿唇，不见多少气势溢出，言语间却是一片认真和平静。

“蠢女人，不许哭，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们。”

唐落羽抿唇：“那是佛祖！”

敖玥眼神骤眯，却是柔和的看着她缓缓道：“不管是谁，佛来弑佛！”

“我们打不过怎么办？”唐落羽抿唇看着敖玥。

敖玥微微一怔，接着便是淡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了……你怕不怕？”

唐落羽忽然愣住，看到敖玥面上淡淡的笑容，她心里竟是在瞬间变得安静了。

对啊……怕什么，说不过就打，打不过，最多还不就是一死，最起码，先打了再说。

容景琰忽然迈出一步想要过来，唐落羽一把将他推住，容景琰回头：“你是为了救我。”

唐落羽缓缓笑了：“救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况且，他们的目标是我，不用你，也会有别的办法，更何况……”

唐落羽笑了：“我很高兴……他们救活了你！”

容景琰神情一僵，下一瞬，就看到唐落羽淡笑着朝他开口：“这一次，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事情，你我是朋友，可是，我也不想拖累你，让我们自己解决，好么！”

同样的话，说给南客和红袖这两个只认死理的家伙听！

南客和红袖愣在那里，容景琰也是全身僵硬。

心里浮出些许苦笑。

她是不想拖累他，可是说的也是实话。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要共同面对的！

那两人静静站在那里……竟是和谐的让人嫉妒。

“敖玥，你想和佛祖为敌？”

酒剑仙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因为，他在这个悍名在外的龙族三公子眼中，竟然看到了杀气！

面对佛祖，他竟然敢生出杀机！

酒剑仙话音方落，便是一道黑光忽然响起……回应他的是敖玥忽然变回龙形后猛然甩尾。

酒剑仙一众人也是高手，飞身避过，可是，他们身后，一大片奉天阁建筑都被余波波及，轰然坍塌成一片废墟……下一瞬，所有人就看到，那巨大的黑金巨龙，猛然腾起，盘旋着与佛祖直直相对。

没有出手攻击，却也明显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龙族再怎么强悍，可是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佛祖！

佛祖叹息一声喧了声佛号，接着便是缓缓道：“龙族，依旧喜欢恃强凌弱，万物皆是生灵，你为何就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

顿时，下方就是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是啊是啊，龙族果然是强横不讲理……”

唐落羽咬牙站在那里，听到佛祖的话，便是一声冷笑，知道敖玥不擅长嘴皮子，她却是忍不住觉得讽刺。

“恃强凌弱，佛祖您自诩为了天下苍生，要枉顾我和我孩子性命，不管我们是不是愿意，这……何尝不是恃强凌弱！”

周围又是忽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接着就听到越发清冷的女声响起。

“如果您是用自己的博爱胸怀或者高深佛法感动说服我去为天下苍生牺牲，这也算是佛祖您的胸怀和能耐，可是……您却用这种办法，难道，这就不是恃强凌弱？”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唐落羽身上，半是心惊与她跟和佛祖叫板，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有的人忽然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即便是大多数人都觉得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是，前提是那小我，不是他们自己！

佛祖摇头缓缓叹息一声：“也罢……为了众生，你的话，本座受了！”

下一瞬，佛祖双手掌心再次迸射出浓郁金光，接着，便是直接朝敖玥抓去。

“身为龙族，你竟也愚昧自私，也罢……本座连你的业障一起背了罢！”

敖玥周身黑光大盛，飞身躲开佛祖的双手，与此同时，盘旋着便是一尾从高空甩下来，将奉天阁又一处轰成废墟。

“既然你认定我们会灭世，很好……那就先灭给你看看！”敖玥冷漠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便是击散周身流云，从高空朝佛祖俯冲下去。

下方，几乎所有人都是齐齐发出惊呼声。

那个龙族……竟然真的敢忤逆佛祖，还敢朝佛祖动手……虽然这只是佛祖金身，并不是佛祖本尊，可是，佛祖的每一处法身都代表的佛祖，不敬已是大罪，更何况……他竟然敢朝佛祖动手。

瞬间，暴怒的龙吟和金佛的金光竟是将这一处的天空尽数笼罩……所有人都是目不转睛看着半空，张道陵和容景琰护在唐落羽身边，忽然，就听到唐落羽声音柔和开口。

“宝宝看，你父亲正在为了们拼杀！”

张道陵与容景琰齐齐回头，就看到唐落羽抚着小腹，眼神中一片柔和……还有坚定无谓！

“小家伙，你父亲正在为我们厮杀，我们帮他……好不好！”

张道陵两人顿时蹙眉，接着就看到唐落羽缓缓举起灭日弓对着金佛。

有人看到了她的动作，骤然间便是无数道惊呼声响起。

“她要用灭日弓灭佛……天啊，她要弑佛！”

“连太阳都能射下来……更不要说佛祖了，对么！”

唐落羽淡淡开口，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自言自语。

下一瞬，一道金光骤然射出去，直直冲着金佛不动如山的头颅！

唐落羽面色苍白一片，不光是因为接连使用灭日弓，更多的，是她朝着佛祖举起弓箭时所要耗费的心力。

她不是没有信仰的人，她也曾经拜佛烧香……可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堂堂佛祖，会要杀她，更重要的，是杀她的孩子！

这一幕，对她来说太过锥心突兀……她的爱人，孩子的父亲正在孤身一人奋力厮杀……她没有太多时间去衡量，去衡量苍生的信仰和自己的爱人孩子。

说她自私吧……就当她自私吧！

他说会为她弑佛……现在，他正在以命相博！

那她，做些什么，又有何不可！

轰然间，那道金光直直射进金佛头顶……与之前那破开金佛外边山峰的擦边一箭相比，这一箭，毫不犹豫的，目标明确的，带着浓烈的，毫不掩饰的杀机……直直刺进了金佛头颅里面。

金佛的动作骤然一僵，就在这时，黑金巨龙猛然一声龙吟，接着就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金佛撞去。

一声震天的轰隆声响起……所有人四散尖叫着朝周围逃去。

那高耸入云的佛祖金身……在一瞬间，从头顶起，裂开无数裂痕，下一瞬……竟是轰然散开，金光万丈却骤然散去……又是一声震天的轰隆声，金佛的头颅，从顶端咚的一声摔落下来……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黑光闪过，敖玥已经落到唐落羽身边，唐落羽扭头看着敖玥有些愣愣的：“敖玥……我……刚刚干了什么？”

敖玥先是一愣，接着，眼底竟是闪过一丝笑意，坏心的示意她看脚下的碎片，唐落羽便是浑身一抖闭上眼。

“敖玥……我不想这样的。”

听到小女人声音中隐隐的颤抖，敖玥面色一敛，他知道，挽弓向佛，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冲击的。

“敖玥，我从小到大都过得不怎么好，现在，有了你，有了宝宝，我觉得……我终于知道幸福是什么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和宝宝去死呢？”

唐落羽咬牙：“这个世上有这么多人，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为什么……拯救众生不是佛祖他自己的事情嘛，为什么，他非要我们死！”

唐落羽抬头看着敖玥，眼中忽然涌出一股阴郁：“敖玥，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也不想死，我想看着宝宝出生，我想陪他长大，我想和你们以后一起生活，有错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

敖玥一把将眼前的小女人按进怀里，轻吻着她头顶，像是看到不到周围那些看鬼一般看着他们的眼神，低声哄着：“别怕，别怕……有我在，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伤小家伙……别怕，射就射了，这样的佛祖，不配被尊为佛祖！”

“敖玥！你……你大胆，你……”奉天阁不知那个长老终于哆嗦着开口呵斥，话未说完，就看到敖玥蓦然抬头，眼中具是冷芒。

“我不管你们什么预言，我只想告诉你们，唐落羽，是我敖玥的女人，是龙族未来主母，谁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来龙谷……”

敖玥环视四周一圈，淡淡出声：“不归山……埋得下整个道门！”

顿时，所有人变了面色！

“你这是在说，龙族，不介意和天下道门为敌么？”酒剑仙低声开口，眼中尽是冷芒。

“呵。”敖玥一声不屑轻笑：“敢动我的妻儿，你们以为和龙族还有握手言和的机会？”

“你……这事关天下苍生，敖玥，你龙族再强大也是三界众生，天下覆灭，你以为你们龙族就能逃脱……”酒剑仙话没说完便被敖玥冷冷打断。

“即便天下覆灭，我龙族也只会是为了生存战死，而不会是逼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去死，来为自己求得生机！”

冷冷看着周围一众道门，敖玥似笑非笑：“知道我为什么瞧不上你们了？”

下一瞬，敖玥便是揽着唐落羽转身，头也不回扔下冷冰冰一句话。

“无论是你们所谓道门还是众生，亦或是九天神佛……我在这里保证，谁要再敢因为什么三界众生想要伤害我的妻儿，我敖玥……绝对不介意先让那狗屁的预言成真！”

敖玥话音落下，忽然间，数声龙吟响起，下一瞬，半空便是数道黑影……竟然是好几条巨龙出现。

巨龙带来的浓浓威压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惊，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种族被所有种族深深忌惮着，即便是他们族群并不十分庞大。

玄风落地便是恭敬朝敖玥和唐落羽拱手开口：“三公子，老族长让我们来接您和唐小姐回去！”

一句话出，不光场中众人，连唐落羽都是愣住了。

敖玥父亲让人这个时候来……分明就是表示，要护她的，不光是敖玥自己……还有整个龙族！

心里忽然一暖，唐落羽吸了吸鼻子朝敖玥开口：“敖玥……你父亲人真好！”

敖玥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也是你父亲！”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还是要和他走，是不是？”

唐落羽回头，就看到张道陵黑蓝双瞳中妖光乱窜，一会儿是黑色，一会儿是蓝色。

唐落羽蹙眉，想要解释，却忽然发现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旁边的南客仿佛还嫌不够乱，朝红袖淡淡开口。

“你说我心理不健康，我怎么觉得他才是心理有问题啊！”

“嗯。”红袖认真点头看着张道陵。

容景琰也是眉头紧皱，朝张道陵低声开口：“你现在发什么疯？”

他和唐落羽一起来，难道不应该是同伴么，现在在这里忽然发什么疯！

张道陵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只是眼睛死死看着唐落羽，眼前忽然出现那一幕幕被他强压着不去想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