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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是被燕长生一掌拍晕抗走的,他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京城现在的形势,不知道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但从小在市井长大,为了养活自己,各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因此让他养出一颗比其他同年人更加敏锐的心。
晏修白要他跟燕长生走,杨过自然是不肯的,不提他对燕长生潜意识里隐隐的惧意,单单从晏修白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他也本能的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更是不安。
这段时间中,关于那些暗中盯着晏府的眼睛,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杨过这人,性子桀骜,脾气倔强,整天天大地大他排老三,轻易不会服谁,可对晏修白,他是真心敬重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自小没有父亲,晏修白这个师父的出现,多多少少填补了一些他这方面的空缺。
这样一来,他自然更不愿意离开。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所见过的听过的手段轮番上场,也没能阻止晏修白把他送走的决心,最后索性直接被拍晕,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离临安已经很远了,身边只有一个燕长生。
他像是一个人形麻袋一样,被放在马背上,冷硬的皮甲硌的他胸口发疼,略显荒凉的景物一点一点向后倒退,他忽然升起一股极大的悲伤,有了一种被人抛弃的孤独感,就像当初母亲离世只留下他一人的时候一样,再怎么压抑,还是无法克制的哽咽出声。
明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那一声声细微的抽泣,就像是刚出生的猫崽子一样,透着股可怜兮兮的劲儿。
燕长生清清楚楚的听在耳中,忍不住挑了挑眉,道:“女孩家才会哭哭啼啼,难不成我和你师傅都看错了,你原来是个穿着男装的姑娘家?”
“你才姑娘家!,你从小到大都是姑娘家!!”杨过头也没抬的吼了一句,这一刻,他暂时忘了对燕长生的害怕,他的心中有一股闷火,不发出来他怕烧死自己。
“我要回去!你们凭什么不顾我的意愿,我高兴去哪就去哪,我高兴在临安呆着,哪都不去!”他扭动着身体,挥舞着四肢,挣扎的像只乌龟。
燕长生啪的一下拍了上去,让这只乌龟彻底翻不了身,“你现在在我手上,就得归我管,要想走,可以,先打得过我再说。”
屁.股上的那一巴掌让杨过涨红了脸,他张了张嘴,很是羞恼的说道:“这不公平!连师父都说不是你的对手,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燕长生淡淡道:“有的只是弱肉强食,如此而已。”
“你若是比我强,大可爱去哪去哪,但你现在比我弱,那就乖乖受着吧。”
燕长生态度强横,一点都不讲道理,可就如他所言,实力才是关键,杨过打不过他,连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他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他有些愤恨的说道:“你明明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可能不大好,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送我走,你就不担心他?!”
这算什么朋友,他不高兴的想着,这么冷血的朋友绝对要告诉他让他绝交!
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呢?燕长生紧蹙的眉心杨过看不到,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担心他,也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他的安危,更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信任他!
燕长生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否则的话,他冷笑,找条锁链将人禁锢在身边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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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杨过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在燕长生身边这一呆就是三年,从十四岁,到十七岁,从一个半大的孩子成为一个少年,他变的可不仅仅是外表。
三年时间他随着燕长生东征西讨,夹缝求存,几乎每天都是生活在战场上的,而战场,永远是让人成长最快的地方。
燕长生并没有因为他是晏修白的弟子而优待过他,相反,比大多数人还要严苛一些,刚开始的时候还把他当成亲兵带在身边,偶尔还指点一番交些武艺,那段时间大概是杨过离开晏修白之后过的最为轻松的时候了,而后不到一个月,燕长生就把他扔到军队底层去了。
那时候杨过刚满十四岁,自己的个子都没比手上的陌刀高出多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到现在说大不大说小也还算可以的校尉军衔,杨过走的比寻常人更加的辛苦,就他那样的性格能在纪律严明的玄甲军扎下根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了。
磕磕碰碰的磨炼了这么几年,好处倒也不是没有,杨过原本的性子是有些跳脱的,现在渐渐的沉稳下来,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当燕长生派人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单方面的凌虐手底下的那帮子人,杨过的年纪或许不大,但教他武功的却是晏修白和燕长生,这两个人一起调.教出来的弟子,自然不可能弱到哪里,他别的方面或许还青涩,不够成熟,但单就武功而言,在整个玄甲军可是公认的能够排进前五的高手。
也因为这个,军中之人才会服他。
看到来人,杨过将手中的陌刀随手一抛,连头上的汗都没顾得上擦,就赶紧跑了过去,他与燕长生关系特殊,但是两人私下相处的次数却是极少,通常都是在临安来信的时候。
急急忙忙的跑到书房的时候,燕长生正在和人商量事情,几年军中历练,别的地方不说,单就规矩而言,他的长进是最大的。
杨过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就算心中再急,也没有上前打扰,倒是燕长生,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商量的事情杨过没有仔细去听,他现在满心满意都在临安那边,他已经三年不曾见过晏修白了,虽然表现的很不在乎,可自己心里的想法自己清楚,他是想他的。
最可恶的就是燕长生,他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那个坐在桌案后的男人,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每年都会去一次临安的,杨过也曾咬牙切齿的放下自尊,求他也带他回去一次,可都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想到他每次都冷嘲热讽的说他自己可以一个人来去自如,但带上他就等于是带了一个累赘的话,杨过就气得牙痒,之后练功就练得越发勤快了,这也是他近年来武功大涨的最大原因了。
也因为这个,就算燕长生也教了他不少东西,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了,可他依旧不喜欢他。
杨过这人,最是桀骜不驯了,如何会喜欢一个总是嘲笑他,看不起他的人。
最近蒙古动作频频,而临安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听说老皇帝病重了,朝堂上想必是一片混乱,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会不会连累到晏修白。
杨过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担心的,这段时间也更加的留意临安那边的动静。
杨过眉头紧蹙,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情,都没留意到其他人的离开,而等他缓过神来,书房中就剩下他和燕长生了。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客气,直接上前一步,急切道:“临安来信了吗?他怎样了,还好吗?”
这个他指的是谁,燕长生自然清楚,就因为清楚,他才更加的不爽,就算知道杨过的担心只是出于敬重,他们之间是亲情,是师徒之义,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干了这坛成年老醋。
以后绝对绝对要阻止他再收徒弟,燕长生如此想着,然后将晏修白的书信递了过去。
并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已经心里冒酸了,杨过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信,熟悉的字迹,千篇一律的话语,无非就是一些叮嘱他照顾好身体,不能落下学业,好好和人相处之类的话而已,与以前寄来的那些大同小异,可杨过依旧一字不落的看的很认真。
晏修白并不算是一个多好多么合格的大家长,可他的关心却是真的,这也是杨过最想要的,唯一让他不满的大概就是每次来信,对方总是在叮嘱他这些那些,对于自己的事情却是寥寥几笔带过,他也想要知道他的事情,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麻烦,而不是每次都是一句“诸事安好”就给打发了。
杨过原本就是皱着眉的,看完书信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眼,看向燕长生,不跟他说,但总该和他商量的吧,他也不绕弯,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听说老皇帝快死了?”
燕长生挑眉,托着下巴道:“还没快死,至少一年半载还是能撑一撑的。”
杨过无语,重点是这个么?!
“师傅现在怎样?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还有,”他顿了顿,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明明说好的,会来找他,可是时隔三年还是没来,如果不是每隔几个月的信,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都把他给忘了。
燕长生的眸子渐渐暗沉下来,“没关系。”他喃喃道:“他不来,我们就去找他好了。”
到时候,他就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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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修白还不知道自家爱人因为他的屡次失约已经快要黑化了,入春的时候老皇帝突然跌了一跤,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老皇帝到底年纪大了,这一跤竟然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之后就算能勉强爬起来,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了。
皇帝病重,偏偏蒙古那边又不安分了,大规模的战争或许还没爆发,但小规模的摩擦却没有停歇过。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敏锐的人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寂静,朝堂上至今还没乱成一团,晏修白这个枢密院使功不可没。
晏修白现在也算是朝廷重臣了,老皇帝对他还是颇为宠信的,只是他与太子的关系就不大好了。
赵氏一族传承到现在,基本上都是些孬种加软蛋了,讨好老皇帝那是情非得已为了属性值,一个太子,还是个整天沉迷酒色,比老皇帝更加不堪的一个太子,晏修白怎么可能低下头与之结交。
他又不是真的想在这个朝堂上混一辈子。
与他相反,贾似道与太子的关系极好,他虽然是个奸臣,却也是个目光长远的奸臣,老皇帝嘛,年纪大了,迟早是要死的,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贾似道还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动摇,与大宋下一位皇帝交好那是必须的。
在他的刻意经营下,太子对贾似道这位相国大人的信任依赖,比之老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相对比之下,一旦老皇帝驾崩,新皇继位,可想而知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而贾似道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晏修白这个和他作对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
经过这些年的培植经营,在朝堂上,晏修白已经能和贾似道一系分庭抗礼了,至少没有吃过太大的亏,可现在,似乎因为老皇帝的这一病,原本隐隐对峙的局势渐渐的有了些倾斜。
晏修白尚且还能稳得住,可他身边的那些人就有些心焦了,朝堂上硝烟弥漫。
而蒙古集结二十万军队南下犯境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
晏修白是连夜被叫进宫的,天上星子闪烁,皇宫就像是只巨兽一般匍匐在夜色之中。
整个偏殿灯火通明,晏修白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了,老皇帝还没好利索,病病歪歪的坐在龙椅中,脸色不是很好。
太子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但身体发虚,以晏修白医者的目光轻轻一瞟,就知道这是沉溺酒色的结果,此刻对方就像是最好的孝子一般,在老皇帝身边端茶递水,不时的关怀几句。
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都是朝廷重臣,晏修白行礼之后便退后站定,已经有几个人在和他暗暗使眼色了。
老皇帝喘了几声,道:“贾相国呢?咳咳,还没来吗?”
不等下面的人回话,太子便急忙说道:“已经让人去请了,相国大人年纪大了,总归有些不便。”
老皇帝闻言,叹息一声,有些感同身受的说道:“都老了,相国为国金尽忠了一辈子,你以后得敬重着些知道么?”
太子赶紧应是。
这边两人刚说完,贾似道便来了,老皇帝颤着手,让人将新到的战报给递了下去,大臣们一一翻看,都是惊惧不已。
晏修白冷眼旁观,将众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中,他恐怕是这个殿中最镇定的一个人了,这个消息虽然来的突然,却也不是很意外,从燕长生那边陆陆续续传递过来的消息中,他或多或少的早就有了这个准备了。
他能够保持镇静,其他人却是不能的,老皇帝更是哆哆嗦嗦的问道:“爱卿们觉得,这件事是真是假,蒙古人真的打过来了?”
气氛凝滞。
贾似道上前一步,安抚道:“官家莫急,派人去查探一番便知真假。”
“查探?这一来一去要浪费多少时间?!我们等得,蒙古贼子给时间让我们等吗?”辅国大将军是个急性子,闻言忍不住站出来说道:“官家,军报做不得假,必定是确认无误的消息才敢传来,否则一个欺君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这种情况老皇帝又怎会不清楚,只是到底还是抱着侥幸之心的,病重之后他越发的胆怯了,他怕死,怕蒙古人,怕战争,他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就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个晚年,怎么就这么难了。
浑浊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太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抛开这一切,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做个舒舒服服的太上皇,反正又不是没有过先例,他只不过是效仿老祖宗们的行事而已。
“官家!”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他醒过神来,那道转瞬而过的想法被他狠狠的压在心底,始终不曾消散。
“如今最紧要的便是调动军队,整顿布防,阻挡外敌入侵。”
老皇帝又是一哆嗦。
“刘大人说的倒是轻松。”贾似道冷哼一声,“一场战争要花费多少钱财你算过吗?调动军队,军从哪里来?军饷粮草又要去哪里弄?国库的情况大人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才是!”
这一点讲到了老皇帝的心坎里,国库是真的没钱,都说南宋富庶,可每年都要送出去一大批,剩下的不是这里闹灾就是那里闹荒,宫中所需尚且不够,更何况是支持一场大战。
除去钱财之外,南宋无兵也是真的,官场腐朽,积弱多年,想要找出一支像样的军队来,实在是不太容易。
“那该如何是好?!”说话的是太子,老皇帝病重后,他就领了监国之职,往常不过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而已,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想着要在老皇帝面前表现一番,他早就吓得回去抱美人了。
太子畏畏缩缩的扫视一圈,最后将希望的目光放在贾似道身上,急切道:“相国大人,你不是与蒙古交好吗,可否前去游说一番,大宋与蒙古乃是友国,一起灭金的情分还在,何必兵戎相见,受苦的是黎民百姓。”
哐当一下被砸了个正着的贾似道实在是太高兴了,太子这个人蠢是蠢了点,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和谈这件事情说难确实很难,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喂饱了对方就行,而这,可以更好地提升一下他在朝中的地位。
只是有人却是不能忍了,尤其是主战派的那几个,“蒙古人狼子野心,早就想要侵吞我大宋了,哪里还有什么情分,要战便战,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确实是害怕的,一边是步步紧逼的豺狼,一边是软弱可欺的绵羊,绵羊怎么可能不害怕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狼。
主战的和主和的彻底吵了起来,老皇帝本来就身体不好,被这么一闹更加不舒服了,咳得撕心裂肺的,殿中一片混乱。
老皇帝其实是倾向于和谈的,虽然他还没有表态,但侍候了这位皇帝这么多年,贾似道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宠信器重又怎样,关键时候不还是要靠他这个老臣?!
贾似道暗含得意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晏修白,目光一闪,忽然说道:“晏大人怎么一直不出声呢?是战是和你觉得应该如何做呢?”
其他人闻言,下意识的都看向晏修白。
被注视的人面色始终平静无波,他上前一步,沉声道:“臣的意见自然是战!”
“臣知现在国库困难,只是蒙古人贪婪,如果是和谈,必定狮子大开口,要上更多的金银财帛,往年给出去的还少吗,可依旧没有拦住他们南下的铁蹄。”
“这次或许能够和谈成功,那明年呢,后年呢,是不是还要送出更多的钱财去填补他们的贪婪?与其将这些钱财浪费在敌人身上,何不用在招兵买马上。”
“官家英名,饮鸩止渴的道理不会不懂,议和不过是舍了自己的肉养壮财狼,最后反噬自己而已。”
老皇帝一阵犹豫。
贾似道见状,赶紧道:“晏大人讲的或许有些道理,但打仗又岂是随随便便的一件小事,蒙古人兵强马壮,就算我们有心要打,又怎么打得过,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大宋百姓。”
“没试过又怎么知道打不过。”晏修白淡淡道:“何况官家手上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官家手上还有一支兵,一支不输于蒙古人的强兵。”
浑浊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老皇帝低喃道:“玄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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