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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抹去我的记忆,也能给我编造一个新的身份,可我,还有另一个已婚的身份,另一个名字是吧?”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似的:“你知道了?”
“我是失忆,可不是傻了,你周身的气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混混,我前后做了多少次手术,还要植皮,术后的系列治疗都要很大的一笔花费,你如果只开一个小小的修配厂,怎么能支付这么庞大的医疗费用,我在手术当中曾经迷迷糊糊的记得,给我做手术的人一直在说英语,淇水镇这么小地方,怎么会有国外的医生来?当然是你请来的,一个小镇的混混怎么能请得起国外的医生?我每天身前身后都有小弟跟着,你说是为了我安全,我一个小镇上的姑娘,哪里有那么多的仇家?每次回忆过去,我都头疼欲裂,你是用什么方法封住了我的记忆?催眠吗?”
“是,我请了非常著名的催眠大师,封住了你的记忆,那些记忆太痛苦,我怕你想起来你的身体会更糟糕,当然,也有我的原因,我的私心里也不希望你想起来,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希望你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我爱你,你知道吗?”
我爱你,你知道吗?
一根细细的电话线,话筒两侧,隔着今夜沉默无言的月光,孤清、安静、淡漠、清冷,流沙般倾泻着,那些难解难分的缘,那些数不清的流光,从黄泉到人间,从绝望晦暗的地府到意外获得的重生,那些彼此相伴的岁月,那些隐忍盼望的时光,他在刀光血影中挣扎求存,在血亲杀戮中茕茕孑立,为的不过是儿时那个朴素的梦想,和母亲、妻子一起围坐桌前,吃上一顿家常饭,品味一些安逸闲散的时光,即使,那是他偷来的、骗来的
结局,是早已注定的,命运,从来都苛刻于他,真相的揭穿早有预料,可他仍然盼着,这样的时光慢些,再慢些
“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感觉得到你的真心,才不忍心戳破你,两年了,我们彼此隐忍,维系着表面的和谐,我也努力的想骗自己说,这样就好,安安分分的呆着,把对你的依赖变成一种习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可我没办法,没办法完全忽略那些真相,那些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真相,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你,我的梦里,一直有个叫姜向晚的男人,在千方百计的寻找一个叫岳沉婉的女人,他几乎要疯了,那个女人,是我,对吗?”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静默,然后是一声自嘲似的笑声,而后是咳嗽声,撕心裂肺般,她有些慌了,忙叫:“你怎么了?陈归人?你怎么?”
电话那端是一片慌乱声,有人在高叫:“快,叫大夫,叫大夫”
然后电话似乎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发出一串忙音。
丁婉婉茫然的放下电话,深吸了口气,拉开房门:“锤子,你过来”
睡的迷迷糊糊的锤子拎着一根棒球棍冲了过来:“怎么了,嫂子,怎么了?”
“陈归人到底怎么了?他病了是吗?什么病?”
锤子登时清醒了,有些慌乱:“没,没有的事,你别瞎想,嫂子”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电话忽然掉线了,他好像晕过去了,有人在叫大夫,他病了,而且很重是吧?告诉我,他在哪里?”
飞鱼也跟着冲进来了,听见丁婉婉的问话,长出了口气,摸摸脑袋,瓮声瓮气的道:“就说别瞒着嫂子,大哥非不让你知道,说怕你费心,那啥,大哥是病了,好像是什么脑袋里长了个瘤子,在滨城看病呢,好像还要去国外看呢,嫂子,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大哥,估计大哥能高兴”
锤子没好气的瞪了飞鱼一眼:“你虎啊,大哥再三嘱咐,说啥也不让嫂子知道,嫂子身体不好,你傻啦吧唧的非说,等着大哥木头哥削你吧”
脑瘤,要去国外看?说明瘤子长的位置不好或者恶性程度高,丁婉婉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冲过去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是半夜十二点,淇水镇通往城里的路不好走,晚上出行能见度太低,很容易出事,只能等天亮。
天一亮,丁婉婉就收拾好东西,让飞鱼去开车,准备上路,还没等开门,门外就有人敲门。
锤子骂骂咧咧的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二十几岁的模样,相貌清丽,穿着一件乳白色羊绒大衣,腹部隆起,看上去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锤子没好气的道:“你谁啊,找谁?”
女子似乎有些吃惊,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丁婉婉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阿婉?真的是你?”
丁婉婉蹙眉,疑惑道:“你是?”
“我是曲悠然啊,你是怎么了?咱们是好多年没见了,你也不至于把我忘了吧?”曲悠然的笑容有些假,看上去带些讽刺的意味。
丁婉婉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这个女人给自己的感觉很不舒服,自己从前就算认识她,估计关系也不会太好,一个关系不怎么样的女人找到这么个偏僻的小镇上来,她实在不觉得她是为了友情之类的东西。
曲悠然咬咬嘴唇,一副又意外又委屈的模样,她生的娇小玲珑,眉目间有着江南女子我见犹怜的气质,这样泫然欲泣的模样最是惹人怜爱。
“阿婉,阿婉,我,我能进去坐坐吗?”她摸着肚子问。
丁婉婉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锤子和飞鱼抱着肩膀瞧着,磨着牙等着,心里暗骂这女人真讨厌,正着急要出门却来个孕妇
曲悠然四下打量了有些破旧的老宅,目光中露出几分鄙夷。
这个女人还真是命大,那么大的爆炸居然没死?
她怎么不死呢?
心里咬牙切齿,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恨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会如愿以偿的嫁给姜向晚,做姜家的三少奶奶,那个精致如玉的男子,是她毕生的梦想,是她从豆蔻年华就期盼的人,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想,尽管姜向晚性格冷淡一些,可两个人毕竟从小青梅竹马,慢慢积累而成的感情最为牢固不是吗?她努力的朝他靠近,努力的消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要做最优雅出众的女孩子,可以跟他比肩比翼,谁知道,一场车祸毁掉了一切,那个精致如玉的男子别粉碎了,她失望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曾求母亲让她去看看姜向晚,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怕姜向晚万一落下终身残疾,姜家会让他们家把女儿赔进去。
然后,不过一年,她再见姜向晚时,玉树般的男子身边有了她,岳沉婉,亮烈爽直的女子一出现,他的眼睛里就再没了别人,他看着她,笑意温存,眉梢眼底都是欢喜,那一幕,像一枚冰椎深深的扎在她心上。
怎么会这样?
她好恨啊,她追着姜向晚的脚步去了美国,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谁知道,姜向晚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那一刻,她真恨他,恨他连做梦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恨他那么轻易的就粉碎了她多年的爱情。
她不甘心,盘算着再寻找机会,却被学校因作弊问题开除了,为了前途,她不得不转学去了加拿大,回国后,她留在帝京工作,本来是想进姜向晚的公司,可姜向晚决绝了她的简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姜向晚公司附近一家合资公司工作,每天看着那辆银灰色的奔驰从楼下疾驰而过,她只能在窗前沉默的看着那个男子,谁能明白她内心灼热的痛楚,谁能明白她知道姜向晚结婚时,心如被撕裂般的疼,整整一夜,她喝了一夜的酒,弹了半夜的琵琶,手指被磨破了皮,鲜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就这么带着血弹着琵琶,血泪声声
两年前,岳沉晚失踪的消息传来,她欢喜无限,简直想去上香感谢佛祖,终于让那个讨厌的女人消失了。
她开始以远方表妹的身份出现在姜向晚的公司,嘘寒问暖,虽然姜向晚从来不假辞色,可她不气馁,坚持每天在门口看他一眼,风雨无阻,慢慢的,连岳明歌都被感动了,关照秘书允许她进公司,有时还可以给姜向晚送顿中饭,她多么开心啊,虽然那些饭菜最后都便宜了秘书们,可只要能看他一眼,她就觉得从心往外的高兴。
可是,这个女人,又出现了。
说来也巧,阿柳曾经在她的手下工作过,她利用阿柳去争取过一个比较大的单子,阿柳是个没什么原则的姑娘,价码合适的情况下,她从不介意用自己的身子铺路,两人一拍即合,在工作中搭档的很不错,平时私交也可以,阿柳去给人家做专职情妇后,曲悠然还真有些不顺水,毕竟这么年轻貌美还没什么心机的姑娘不好找了。
前天两个人在网上聊天时,阿柳忽然提起自己找到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她找到了姜向晚的妻子岳沉婉,曲悠然大惊,她知道阿柳来自西北一个偏僻的小城镇,因为被人家大奶暴打了一顿,回乡去避风头了,想不到,岳沉婉居然会在那里。
她咬牙切齿的在地上转了几圈,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你看起来瘦了好多啊,还好吗?”曲悠然拉着岳沉婉的手似乎有几分怜惜的看着她,那感觉仿佛一个很久不见的大姐姐:“受了很多苦吧?你性子一直那么好强,好了为什么不通知一声,涓姨为了你,伤心的不得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都两年了,还一直不肯原谅三哥,你,是不是还怪三哥?”她眨巴眼睛,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有几分羞愧还有几分不得已:“阿婉,别怨他了好吗?这两年,三哥以为你死了,也不好过,每天都在自责,恨不得死了去陪你才好,如果不是我怀了这个孩子,他现在指不定还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似的”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住嘴,惊慌失措的道:“阿婉,不,阿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说这个的”
岳沉晚没有一丁点表情,只是安静沉默的看着她,那乌沉沉的眼睛清冷如冰,寒凉如雪,让人脊背发冷。
曲悠然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继续说:“对不起,阿婉,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对你的伤害,可是,我们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那个时候,三哥伤心的不得了,每天都喝酒,有一次喝醉了,我去照顾他,他可能把我当成了你,那之后,我就有了这个孩子,我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时,真的特别高兴,可我也知道,你名义上还是三哥的妻子,我,是个可耻的第三者,我也想过打掉这个孩子,当成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真的,我真的去了医院,可,可躺在产床上,我就后悔了,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会动了,我舍不得,真打掉舍不得,对不起,阿婉,对不起,你别怪三哥,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呜呜的哭着,甚至跪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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