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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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孤?高氏为什么对她托孤?
高氏嘴角扯起一抹讽笑:“我知道你一直帮着甄氏,但你从甄氏那儿得到了什么?”
探春心头一跳,却努力稳住:“我不懂三夫人的话。”
“定是甄氏哄你,说可以帮你进入郡王府,你得一条出路,她得一个臂膀,可对?”高氏猜的*不离十,尽管内情有别,高氏不理会探春紧张防备的姿态,突然抛出一个令探春心绪失控的消息:“你可知道甄氏一直在给你下药?”
“什么?”探春手指颤了颤,不敢置信的追问:“什么下药?下什么药?你怎么知道?”
高氏道:“我在这府里这么些年,总有点儿自己的人脉,你若应了我,这些人脉自然归你。”接着便道出探春被蒙在鼓里的隐秘:“我也是意外发现,甄氏竟在你的饮食里下药,使得你无法得孕。那药是缓慢的、长期的进入你的身体,时间不短了。难道你就没有丝毫怀疑?你入府日子不浅,恩宠也排在前头,为何迟迟没有喜讯?”
探春白了脸,却紧咬牙关又问:“那药、可有什么副作用?”
“大概是让你很难得孕吧。”高氏歇了好一会儿,继而又说:“我这病拖不得几日,我见你一贯聪敏,若有自己的人脉,必能在府里有一席之地,所以才与你说了这些。你仔细考虑吧。”
探春虚晃着脚步回了屋子,立刻吩咐侍书去请大夫。
正如高氏所言,探春经过努力经营,到底在郡王跟前有了一定宠爱,所以说自己不舒服,请个外头的大夫进来也算不得多难的事。探春早先将话交代了侍书,在大夫来了之后,侍书问道:“大夫,我们姨娘身体一直康健,为何总不见有喜?”
大夫听了心中有数,仔细诊了脉,说道:“从这位姨奶奶的脉象来看,乃有宫寒之症,这症状颇重,以至于难以有孕。”
“宫寒?”探春听说过这个词,大致知道点儿症状,脸色越发惨白。以往葵水来时会腹痛,一整天人都没什么精神,以至于近大半年症状加重她都没有起疑。每常大夫诊脉都说些套话,她也着实没在这方面留心,谁知竟被人算计了。探春恍惚回神,忙问道:“能治吗?”
“这、老朽医术不精,还请姨奶奶另请高明。”大夫不是草包,自然看出来这宫寒非天生体质如此,想到这深宅大院内阴私颇多,哪里愿意沾惹。况这药用的多了,实在难治。
探春隔了两天又请了个大夫,言语与前一位差不多,顿时心如死灰。
有那么一瞬间探春想冲到甄氏面前质问,但她忍住了,问又如何?甄氏这防备手段,无非是怕她有子,成为第二个高氏。
探春哭了一场,可到最后终究是去见了高氏,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了。
中秋刚完,高氏就病故了。
各府里打发了人上祭,除了知道高氏身份的,并没人觉得高氏之死有什么古怪。林青筠虽略觉奇怪,但成郡王府的事已了,她也没工夫再为旁人关心。随着初阳在上书房的日子渐长,各样小问题随之而来,虽然初阳大多都会请教徒晏,但作为母亲,她无法不关心每一步的发展。
若说她有什么好处是徒晏没有的,便是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听过、见过的很多,初阳最喜欢听她讲睡前故事,不是听童话,而是要听各样寓言故事。不得不说,初阳喜欢琢磨,不懂就问,经常将她问个哑口无言,只得去求助徒晏。
皇帝暗中观察着初阳,发现在经历了其他人的孤立、排斥,甚至是小计谋之后,初阳对这些兄长们依旧恭敬,私底下学习却越发用功。这份沉着稳重在孩子身上难能可贵,尽管初阳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却显得那样可爱,算得上是□□裸的阳谋。
近日朝中忽然有人提议立太子,附和者不少,但都不曾推荐人选,只说凭圣意定夺。皇帝立刻明白这是有人暗中操控,意味试探,试探他是否有立太子之心,心中有中意谁。
皇帝将折子压下,不谈论、不提及,做冷处理。
在皇家有嫡子,且嫡子出众的情况下请立太子,这试探太明显。通常皇帝做了反应只两个结果,一是立嫡子为太子,此乃正统,且朝中大半朝臣都会赞同,二则是寻借口将太子之事压后,这无疑会给其他人一个信号,皇帝并未最终确定人选,所有皇子都有机会。两个结果都有利有弊,只因皇帝另有思量,暂且并未做处置。
吴贵妃等人自然怕皇帝立太子,那样一来徒晏地位再无法撼动。
荣妃所想却与之相反。
荣妃也令人附和了立太子的折子,却是希望皇帝就此册立徒晏。若要理解荣妃心机,却得说起当年的义忠老亲王。太上皇当年那般宠爱义忠亲王,自小封太子,结果呢,却落了那样一个下场。太子是储君,言行举止要求严格,若徒晏真做了太子,便得纳侧,其内宅就不会再那般平稳。再者,太子正当风华正茂,皇帝又正值春秋鼎盛,总有个样样出色的太子杵在身边,天长日久,父子之情、君臣信任都会出现缝隙,甚至逐渐崩塌,那时外人只需轻轻一推,足以致太子跌入深渊。
所以,荣妃想让徒晏成为太子,是为让其从高位惨痛跌倒,再无翻身之日。而眼下徒晏亲王之尊,嫡子之身,却不沾权夺利,犹如滑溜溜的鱼令人抓不住把柄,尽得皇帝宠爱信任,着实于他们不利。
林青筠也听闻了朝中动静,虽未想的完全,却也猜到有人不怀好意。
徒晏对此采取的策略与皇帝一致,冷处理,仿佛没这回事儿似的。那些人见闹不起什么,一阵子后也只好消停下来。
林青筠这几天忙着重新选丫头。
相思本和白鹭同龄,白鹭是提前放出去的,相思在今年却是满二十五岁了,府里放人出去的花名册,相思便在第一个。底下不少人来求,林青筠都没应,只说由相思父母自己做主,自己只管陪嫁妆罢了。私下里她问过相思,因其父母知道相思年纪到了会放出来,早一二年便在相看女婿,如今已经相准了。男方家里开了家茶叶铺子,独子,父母都是勤快老实人,与相思父母性情相对,两家经媒人说合,彼此都满意。
倒是一点,男方比相思小三岁,今年二十二,即便如此在时下已是晚婚了。男方先前说过一门亲,成亲前女方病故了。
相思父母疼女儿,况又是王妃身边出来的,便是官老爷都想纳去做姨娘,只她父母都是老实本分人,深知做妾的苦楚,不愿女儿去。相思年纪又着实大了,父母又舍不得她给人做填房,后妻难当啊,好容易才寻到现今这家亲事。对方之所以同意,自然也是看准了相思是亲王府里出来的,又有嫁妆体己,他们家前些年一批茶叶受潮损失惨重,家中伤了元气,娶这么个身家丰厚的媳妇自然满意。
林青筠打听过,男方家就是寻常买卖人家,有点儿势利也是人之常情,便问相思想法。
相思羞涩说道:“父母为我费了许多心思,如今这家、着实是好人家。”
相思由父母安排着瞧见过男方,既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心里满意。
林青筠感叹道:“你这一走,我又失了臂膀。”
“还有百灵画眉呢,她两个虽爱玩爱拌嘴,做事却利索周全,比我还强呢。”相思深知自己的长处在哪里,也知道比不得白鹭,平素就仔细留心这些丫鬟们,这会儿便说道:“我日常瞧着,立秋倒是她们四个里头最好的,有眼色、懂规矩,嘴上不差,王妃再调理调理便能得用。百灵画眉要不了两年也要出去,倒是底下再选几个小丫鬟备着才是。”
相思的亲事办的很快,年底就将聘礼走完,只等来年开春迎亲。
林青筠身边大丫鬟只剩了百灵画眉,她也没再添,平时也常用立春立秋四个,另又选了四个小丫鬟□□着用。当初徒晏的逐云居里丫头也不少,除了放出去的,其他剩下来的仍旧在那儿当差,现今逐云居里头是初阳和睿哥儿住着,每人都带着嬷嬷奶娘丫头一大群。
初阳大了要单独住,徒晏提议住逐云居,偏生睿哥儿闹着要跟,年初就一块儿挪过去了。
年底,林青筠正打发送往各家的年礼,百灵进来说道:“王妃,有个刘大奶奶来请安,底下人不知是哪家,特报了上来。”说着呈上名帖儿。
林青筠也疑惑呢,看了名帖儿才恍然,竟是薛宝钗!
距离薛宝钗离开京城有三四年了,竟不知她何时回来的,又称是“刘大奶奶”,也不知何时嫁了人?
待得宝钗到了,猛地一见,颇有些恍惚之感。
宝钗原本便生的艳若牡丹,体格儿略丰,今年正二十三岁,颜色越发娇艳夺目,只是人较先前更显得丰腴。忽而想起宝钗嫁了人,算算时间,许是生过子的缘故。她与宝钗关系一直淡淡的,尽管宝钗处事圆滑,可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宝钗回返京城必是有事。
见礼寒暄,林青筠问起她何时嫁人的。
宝钗淡淡笑道:“那年回了家乡,母亲便为我的亲事操心,后来倒是二婶子做媒,提了我现今的夫家刘家。刘家以前祖上也做过官,只从上一代便败落了,家中清贫,仅有我家婆婆和大爷小姑子三口人艰难度日。我家大爷读书用功,几年前便过了乡试,因无盘缠使费,没能来会考。大爷是我们家的指望,幸而我有些嫁妆,便赶在入冬前上京,打理房舍、安插器具、采买下人,好一通忙乱,倒是险些忘了跟各家说一声,趁着年下送礼,倒是我亲自跑一趟显得诚心。”
林青筠听后便明白了,宝钗上京乃是为明年开春的会试。
想到宝钗能有桩好亲事也算幸事,宝钗一直希望夫贵妻荣,所以当年才想劝着宝玉读书上进考取功名前程,只薛蟠是犯了案被斩首的,寻常读书人不愿与这样人家结亲,这门亲事定也是寻摸许久才说定的。
实则事情并没宝钗说出来的那般简单。
刘家虽贫,却有好名声,祖辈都是读书人,且刘家大爷自小读书聪敏,十六岁便是秀才,现今已是而立之年,便是家中再穷,岂会没娶亲?刘家大爷在中了秀才后娶亲了,娶的还是恩师之女,小夫妻也是恩爱,偏生其妻几年无孕,刘家母亲难免嘴上说了些难听言语,结果刘妻心情郁郁又盲信孕子偏方,以至于误信走方郎中,一剂药吃下去人就没了。
刘家大爷哀痛亡妻,甚至心底迁怒老母亲,多年来一直不肯再娶。此回刘家母亲拿其妹妹亲事来说话,为了使妹妹得嫁妆出嫁,刘家大爷才终于娶亲,也是想到自己已三十岁,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哪怕他不在了也得给刘家留后,清明年节有人给祖先烧纸。
宝钗婚后,刘家母亲待她好,小姑子也好相处,甚至刘家大爷待她也敬重,兼之今年又得一子,眼看明年丈夫便会高中,但宝钗心里到底也苦。她当初也是金陵四大家族薛家大房的大姑娘,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心中一段青云之志,现今却嫁给贫寒书生,对方心中只有亡妻。
实则,宝钗在时候才醒悟她原本能得到的更多,可在身怀有孕,为表贤惠,将身边莺儿给了大爷做通房丫鬟的时候……那时大爷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后来细想,应该是惊讶、失望,最后归于平静。
当时他曾这样说:“你总是如此贤惠,罢了,母亲看中你,就是喜欢你的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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