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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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引凤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漂浮在半空,脚下是一名容颜张扬美丽的少女。那样熟悉的脸,那样熟悉的昭云峰。那名少女，是她自己。

可是她还是与自己有说不出的不同。

同样的容颜，可是那少女嬉笑怒骂,张扬无比。她和自己一样喜欢红色的衣裳,可是却总是喜欢挥舞着长长的鞭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任性肆意，却……还带着说不上来的疲惫与茫然。

那样子，叫墨引凤心疼。

明明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就是不一样呢，墨引凤从小就没有吃过苦,被爹娘姐姐师兄们疼爱着长大,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背负。可是她看着的这个引凤，每天都在咬着牙修炼，和别峰的弟子争抢机缘，拼命维护着昭云峰的利益。她看得见，那引凤傲慢的表情下，是隐隐崩溃的情绪。

这还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背负这么多？

爹呢？娘呢？师兄们呢？还有……姐姐呢？

那样疼爱着她的姐姐，为什么会袖手看着她这样辛苦？

墨引凤满腹疑惑，终于有一天，她漂浮在引凤的头顶，跟着她见到了那她心心念念思念的人。

可是在引凤偷偷躲在一旁偷看那个女修的时候，墨引凤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那个人……真的是她的姐姐么？

她的姐姐，不会喜欢白色的衣服，不会喜欢别人唤她阿凰，不会对着那位掌教弟子笑得那样卑微，不会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柔弱女修，笑得那样关爱，明明她真正的妹妹，就在她的身后。也不会，在见到引凤的时候，满脸的笑容突然就落了下来，那样的冷漠与厌恶。

为什么会有那样厌弃的眼神？墨引凤看着那个偷偷拭去眼泪的少女，转过头来笑得那么明丽娇俏，可就是这样，也不能叫她的姐姐有半分动容。

墨引凤想要否认那人不是她的姐姐，可是她却还是自心里知道，这个人，是她的姐姐，没有半分偏差。那是自血脉中延续下来的肯定，可是一想起，就让墨引凤心痛莫名。

她的姐姐，她的叫墨沉舟的那个姐姐，去了哪里？

哪怕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姐姐，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墨引凤都不能离开这个引凤身旁半步。于是她看着她在父亲对姐姐失望之后，坚定地背负起了一切。看着她在母亲为姐姐的叛逆流泪时，小声安慰，然后她就愕然地发现，这个她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里，没有她的爱人，那个总是会护着她走过昭云峰外长长的云梯的青年。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姐姐，也没有师兄。更令墨引凤惶恐的，却是她陷在这样仿似噩梦的世界中，可是心中却还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个，才是她本应该经历的未来。

她羡慕这个世界里引凤的肆意与神采飞扬，可是更加怀念，自己经历过的人生。那样的人生太幸福，以至于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引凤，想着从前的自己，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只能陪着引凤成长。

那个名为引凰的姐姐，和自己的姐姐有着一样的脸，可是为什么，不能给引凤一点爱呢？明明她都可以对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很好很温柔。就因为她这辈子，喜欢的人是韩师兄么？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向后看一看，昭云峰已然不是当年的乐土？

父亲困于元婴中期，大师兄在金丹境挣扎，二师兄天资绝艳，却难以支撑整个昭云峰。昭云峰衰败就在眼前，可是那个杀伐决断，像支柱一样让人心安的姐姐去了哪里？就那么喜欢男人？喜欢到，根基都不顾了？

墨引凤真的失望，可是却在有一天，那白衣蹁跹的墨引凰懒懒地坐在一个刚刚熄灭的丹炉后，对着引凤温和一笑，突然泪流满面。

那样熟悉的笑容和目光，还有，轻柔的，仿佛重一些都会揉碎腿边少女的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是她的姐姐，她绝对不会认错。当然，这个世界里的引凤，也不会认错。

她的姐姐，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是眼神骗不了人，那真心的爱意也骗不了人。墨引凤和引凤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和一直以来见到的那个人，不一样。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谁都不知道，可是墨引凤却可以见到引凤每天都会找着借口，当做一无所知地凑到那熟练地炼制丹药炼制法宝的女修的身边，撒着娇在她无奈妥协的目光里，卷走所有的宝贝，仅仅是这样，就可以高兴一整天。

那是墨引凤与引凤那样的人生里，唯一的温暖。

而师兄呢，墨引凤一直以为，自己见不到他了。可是那一年，沐阳宗叛乱之时，她却漂浮在引凤的身后，远远地看到了他。他的气色没有她一贯的认知里那样好，可是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这一次，他却成了敌人。

墨引凤看着这个人，站在一座很大很大的阵法的中间，眉宇间的漠然的笑那样叫人心寒。他阵杀了那位总是在墨引凤童年时，对她笑得很慈祥的杜家的那位老祖，还有那么多，她从小就唤着伯伯的杜家的人，一同陨落在大阵之中，那其中，还有她唯一的姨丈杜笙。她叫着哥哥的杜晨，一夜成长，变得那样冷漠，连她都陌生。

然后这个叫墨引凤痛恨的严卿，死在了那位总是会对她的姐姐另眼相看的沈谦长老的剑下。

是了，这个世界里，沈长老与端木首座，似乎一点都不喜欢她的姐姐。

那个为了韩师兄，连自我都失去了的姐姐。

墨引凤看够了那个师兄，一面淡淡地对着姐姐，却还可以在背后，用那种温柔的目光与那个名叫苏柔的弟子交流的样子。引凤也看够了。于是每一次的冲突，每一次的挑衅，都在那个女子的泪眼朦胧里，变成了引凤的恶毒。最后，化作了姐姐气急败坏的一巴掌。

她看着引凤那样伤心。

引凤喜欢那个不一样的姐姐，可是也爱着这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为她做了一切，却到底，只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然后……然后引凤就死了。

墨引凤没有想到，那个苏柔，竟然也手段通天。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殷勤地将引凤这个隐患扼杀在萌芽里。引凤被骗了出去，之后的丑恶，是墨引凤这一生所见过的，最大的恶意。为什么有人，会这样恶毒？为什么有人，会忍心毁了一个女孩子的清白？

又为什么有人，会在引凤死后，在父亲找到蛛丝马迹之后，站出来说，“怎么能怪苏师妹？明明是阿凤任性不检点”？为什么会转过身，便对着那怯怯哭泣的女修，那样的和颜悦色地说，“别担心，师姐不会叫别人冤枉了你”？

那一刻，墨引凤只觉得父亲忍无可忍地落在姐姐脸上的那一个耳光，畅快透了。

可是之后，她还是见到了那女子偏过头去后，眼角明亮的泪光。

看到她的眼泪，墨引凤微微发怔。

或许这个人，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引凤对她的爱，知道引凤的无辜，可是这一切却还是比不上，她心里的那个男人。

归根到底，她选择了男人，不要她的爹娘和妹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所以当墨引凤在见到很晚很晚的夜里，她真正的姐姐，那个名为墨沉舟的姐姐，偷偷地来到引凤的尸身前，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嘶声痛哭的时候，她终于再也没有一丝怨恨。

真正的亲情，她已经得到了，所以她本就再也没有遗憾。

而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安心地消散。

再次醒来的时候，墨引凤的视线里，就现出了一张憔悴的脸。一贯美艳张扬的脸上，皆是满满的疲惫与苍白。见到她张开眼，这人目中闪过什么，然而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那样的用力，仿佛松开一点，就会失去她一样。

她的姐姐墨沉舟，竟然也会有这样恐惧的表情。

墨引凤想要笑，可是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她熟悉的世界，那数十年的时光，就仿佛是一场不敢回想的大梦。

就在这时，墨引凤就听到这个自记事起就爱她爱到了极致的姐姐说，“还要你没有事，不然那小丫头片子，我也不喜欢了！”

记忆慢慢地复苏，墨引凤这才想起来，这一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和师兄成亲二十年，终于有了骨肉。可就是这个孩子，却险些要了她的命。

不知道为何，这孩子在她身体里的时候，便一直在吸收着她的灵力。到了最后，若不是姐姐与师兄一力支持辅助地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只怕她都熬不到生下这孩子的一天。而那一天，孩子就要诞下的那一天，突然开始疯狂地吞噬她的灵力，竟让她难以承受，昏死了过去。

想到了这里，墨引凤忙轻声道，“孩子呢？师兄呢？”她还记得，那个世界里，师兄陨落时的样子，叫她那样难受。

姐姐突然闷闷不乐了一下，这才冷哼一声，向着房外弹出一道灵光，讥讽道，“你那好师兄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一个元婴装什么大瓣蒜呢？非要一个人给你输入灵力，怎么样？晕过去了吧？！”

姐姐向来与师兄因为她不对盘，墨引凤却觉得那么幸福。默默地看着姐姐嘀嘀咕咕，然而她就听到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微微抬头，就见到师兄苍白虚弱的脸，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突然焕发着令人炫目的光芒。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还离得很远，墨引凤就感觉到血脉都在激动。

那是她的孩子。

师兄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还闭着眼允吸着手指的婴儿放在她的手边，墨引凤轻轻地碰触着这婴儿嫩嫩的面庞，心中是那样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