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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地上区域被完全废弃,这片下水通道也已有几十年未被使用,久未流通的空气弥漫着昔年遗留的腐臭,即使长时间置身其中也仍然难以习惯,虽然极尽掩藏,几不可闻的细微摩挲声在死寂的空间中仍然无法忽略,稠重沉滞的黑暗里,黎佑谨慎地贴着墙壁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深处,下一个转角过后,他的手指终于触到墙壁交界处隐秘角落冰冷的金属物体。
距离逃出诺娜塔已过了三日,纵然咬紧了牙关,长久的精神紧绷依旧使他在见到出口的此时下意识地松了半口气,身体立刻给予了最诚实的反馈,一阵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后颀长的身影摇摇欲坠的晃了晃,整个人几乎是摔进了失手转动机关打开的门里。
尖锐的刮擦与碰撞声中,黎佑撑住墙壁勉强保证不跌得更重,下一刻,“——!!”
他陡然往前一扑,凌厉的冷风堪堪贴着脸擦过去,被他躲开的那一脚重重落在身后的墙壁上,黑暗中另一道呼吸同时清晰起来,潜伏在这个地下室的袭击者并未给他喘息的时间,旋身便是一记斜劈横扫而来!
猝不及防的攻击使伏在地上的黎佑只能狼狈地滚向一侧躲避,混乱的移动中撞倒的家具砸在他身上,仓促间他将抓到的重物狠狠掷向敌人,趁着对方抵挡的千钧一发间伺机翻身跃起,绷足劲的一踢狠毒地砸向模糊的影子——
“唔……”
大概是命中了对方的软肋,嘈杂的背景音并不妨碍黎佑成功辨识出那样独特的声线从属于谁,被强行遏制的进攻使他微微踉跄才站稳,然而乏味枯燥的语调如同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真相,“maki。”
一瞬的停顿间青年似乎低笑了一声,斗殴却并未因为身份暴露而停止,由于身体的状况实在不甚理想,黎佑没能躲开槙岛圣护下一刻毫不客气迎面而来的直拳,火力全开的强横力道让他结结实实地撞在墙壁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敏捷地矮身避开紧接着直取颈项的劈砍,而后反身挟住对方的手腕,不料敌人转守为攻,即使适时偏头躲过正面,凌厉的冲拳仍然擦过他的颊侧!
黎佑知道槙岛圣护斗殴的风格凶狠毒辣,但现在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为了伤敌不惜自损的攻势如同在发泄,没有一丝光芒的地下室,黎佑却仿佛看到了他瞳孔中锋芒毕露的戾气与唇角冰冷的笑意——烈辣的痛楚传递到神经末梢,几日躲藏逃亡的压抑也被引燃,黎佑冷着脸与槙岛圣护过了数十招,在对方傲慢地跃起、精悍的下劈携着簌簌的风声兜头而来时,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截住了槙岛圣护的腿,趁着青年重心不稳的破绽扯过他的胳膊,一记直拳不依不饶地狠狠击中对方脆弱的腹部,而后顺势横臂制住他另一只手、曲起腿粗暴地卡在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将槙岛圣护牢牢禁锢在墙壁与自己之间。
然而四肢都无法动弹的窘境仍未能束缚疯狂的青年,咫尺之处的黑影陡然逼近、狠狠地撞向黎佑,全身上下唯一能够动弹的头颅也被他用来进攻,黎佑连忙往后仰去避开了迅猛的撞击,对方不管不顾的凶狠扑咬却在下一刻击中唇角——
鲜血的味道涌入味蕾时,尖锐的疼痛使黎佑皱紧眉头、不客气地还以颜色重重咬上槙岛圣护的上唇,吃痛的青年下意识松了松牙关,他立刻用舌头抵上去试图撬开咬着自己下唇的齿列,槙岛圣护顺势放开了齿间的猎物,这样的纵容却并不是妥协——舌被同类缠卷着拖入陌生口腔的恐惧感使黎佑狠狠往前压了压,牙齿咯咯摩擦时青年的后脑勺也撞在墙壁上,不知碰到了哪里,激烈的交锋中他短促地低吟了一声,分庭抗礼的局势就此逆转。
被亲自挟持的舌头变成引狼入室,灵活的舌尖抵上他的喉头,从那里开始安抚般地一点一点舔过上颚、扫过齿龈,湿软温热的触觉微妙得让槙岛圣护有些失神,终于在这场角逐中落败。
互殴告一段落,突然松了劲,透支的体力使黎佑只好伏在青年肩头调整了一会儿呼吸,他舔了舔下唇的伤口,放开总算安静了的槙岛圣护走到另一边摸索着打开灯,看着被折腾得乱糟糟的地下室皱了皱眉,脱掉身上破破烂烂的风衣随便甩在旁边,一边走向卧室翻出一套换洗的衣物,熟门熟路地进了浴室。
这个地下室是leo众多的窝点之一,至于在这里遇见槙岛圣护也许算得上所见略同,简单地清洗后再次回到客厅,槙岛已经在歪歪扭扭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随意倚着靠垫,难得没有忙着看书,眼睑低垂的模样像是在发呆,或许是距离略远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疲倦,也是在这个时侯黎佑才发现在对方头部绕了一圈的绷带。
不过他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管闲事,换上了干净的背心和短裤,露出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创口以擦伤和划伤为主,他从地上散落的杂物里倒腾出医药箱,绕过槙岛圣护兀自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用沾着消毒水的棉签处理右臂处最严重的伤。
狰狞的伤痕从肩头横贯至手肘处,刚才浸了水现在还往外渗着血,万幸没有伤到肌腱,不便的视角使缝合的针脚难看得不亚于触目惊心的疤痕,黎佑收了针后试图继续用这样别扭的姿势进行包扎,一只手却无法完全掌控,绷带首端从肩头滑落三次后,一旁安静许久的槙岛圣护突然靠近了些,隔开他的手径自接下了后续的工作。
银发青年微微垂着头,安静地抿着嘴唇一丝不苟地为他包扎,荧白的灯光自顶部倾泻,他精致的五官半掩在留海投落的细碎阴翳里,张扬尖锐的美收敛了些许,腻白的肤色映衬着薄光,从黎佑的角度看去竟有种意外柔和的错觉——明明毫无联系,他却突然想起花架上的那盆风信子,舒展的叶片是饱满的碧绿色,显然一直被人悉心擦拭打理,然而浇灌它的青年却说只是将养花当作丰富人生阅历的实验。
视线掠过修长的手指沿着雅致的脸廓向上移动,最后停在对方头部的绷带处目不转睛地观察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你在失望吗。”
虽然没有正面碰到,但他知道那天能够顺利逃出诺娜塔是因为随后槙岛圣护的袭击吸引了火力——在他之后不久这个人也看到了sibyl的真面孔,即使调查与毁灭sibyl对他来说不过是唤醒人类灵魂、从而取悦自己的工具,获知一直在追求的答案竟然是这样的东西、人类竟然被这样的东西统治时,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失望的吧。
而在揭露这个事实的同时黎佑也猜到了槙岛圣护的回应,“失望?”他与预料中的一样平静,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波澜不惊地与黎佑对视,“最开始是有一些,令人深信不疑、能带来公平与幸福的机器,其本质却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大脑,那样的感觉就像是皇后终于欺骗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觉得自己被女巫戏弄了呢。”
包扎已经进行到尾声,槙岛圣护的手法意外地熟练,他转过身拿了剪刀将绷带的尾端剪开并系好,才继续平缓得近乎冷漠的评说,“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先知,只是觉得如果毁灭它能够让我看到想要看的事物,那就去做,恰好这个漏洞百出的系统证明了它很值得被毁灭,也没有什么令我失望的了,况且,当时有更加让我在意的东西。”
槙岛圣护勾了勾唇角,凝视黎佑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之前说‘不要落在sibyl手里’,如果是预感的话也太准了些,被捕获之后,它们的确十分坦白地表达了对我大脑的兴趣,告诉我身为主宰者的快感,并邀请我一起体会呢。”并没有被黎佑面无表情的沉默影响到,青年继续侃侃而谈,“描述得非常诱人,但我却提不起兴趣,相较于主宰者,我倒是更喜欢……哦,对于我的选择,你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啊。”
比起无波无澜的漠然反应,此刻皱紧眉峰的黎佑显然更加对槙岛圣护的胃口,他甚至停下了长篇大论主动将话语权交给黎佑,然而那样明显的动容却只出现了一瞬的时间。
“宣称是机器,但还好本质由人脑组成,总归与机器不同,统治人类的依然是人真是太好了,”恢复了面瘫的男人用照本宣科的语气念道,“无稽之谈,不过有一瞬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想法其实错的离谱,以人脑为核心组成的机器究竟是“人”还是“机器”这个问题暂且不提,可以肯定的是sibyl绝对不会是人,人类不能够完全理性地思考,就像受到刺激导致心理指数超过阈值的船原雪不是坏人这一点常守朱可以判断出来而sibyl不能,因为太过完美反而构成了巨大的缺陷。
槙岛圣护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深深看进黎佑眼底,又是那种审判者般冷彻的视线,如跗骨之蛆攀附着被剖出的脉络一直剜入心口,仿佛被冰凉的毒蛇缠紧、令人不寒而栗——而后,他愉悦地勾起唇角。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也不是,”比起被sibyl压迫,能够自行调整心理指数的黎佑倒更像在玩弄sibyl,“乐观得过分吧。”槙岛圣护平静地微笑,他姿势慵懒得倚在沙发上,侧目看向黎佑的模样带几不可见的讥诮,“你认可先知。”
“是。”他在槙岛圣护逐渐沉漠的目光中颔首肯定。
类似sibyl这类机器的诞生是人类发展的必然,错的不是它的存在,是它被供上神坛的定位,黎佑真正心存疑虑的不是sibyl那么简单,他认为只有身为同类的人类自身才能做到知己知彼、了解人性的优势与弱点,因此推出具有才能的同类成为领袖,至于没有人性的sibyl就是异类,与猪狗羊没有什么区别,人类的智商不会允许自己被猪狗羊统治,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断定这样的世界不会存在。
“将统治权交给自己创造的机器,我不认为人类会这样做。”——虽然事实与他的想法南辕北辙。
sibyl维系着这个社会,如今的人类离不开sibyl,然而sibyl被推翻是不可避免的,诞生、发展、成熟、衰弱、消亡,这是世界的法则,正如槙岛圣护的所作所为,由于不满当前不合理的社会模式不断制造动|乱,不管他是不是革|命家、真的毁掉sibyl后会不会建立新的秩序解放人类,这样的做法都是每一段社会进程中必然会发生的变革。
一旦sibyl被毁灭将会有无数的人因此丧命,但规则就是如此,无论是怎样的变革,最后买单的都只是无辜的群众,为了建立自由幸福的新制度必须有牺牲品,那些死去的人不过是倒霉罢了。
——心理指数检测对于像黎佑这样的非免罪体质者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而在做了这些事说了这些话后仍然能够保证色相清澈,大概就是因为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槙岛圣护深渊般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情绪,“那么,如果这个系统的定位是‘超越人类’,并且以‘绝对的公平公正’进行洗脑呢。”
“‘公平’从来不会‘绝对’。”黎佑说。
“哦?”银发的青年微微眯眼,“如果一定要用绝对形容呢。”
“sibyl与人类的地位也应该公平。”
“由人类来检测sibyl的色相吗,”炫目的光彩再度笼上金澄色的瞳底,槙岛圣护重新转过脸来正眼看着他,仿佛要进行最后的判定,“乔治·奥威尔说,‘人民群众从来不会自愿造反,也不会仅仅因为受到压迫就造反,事实上,只要不让他们有参照,他们就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是被压迫的’。”
“所以带头造反的人才被称为‘革|命家’。”类似于槙岛圣护,也许武力没有那么强劲,但野心更为猖狂,视野更加开阔,最重要的是呼吁与引导群众的能力。
在听到黎佑肯定的那个瞬间,槙岛圣护是感到失望的,不过这个人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由于体质特殊,无法正确检测他的色相的sibyl从一开始就被判定为无用的存在,但黎佑却不同,他冷静地站在一旁,客观地遵守着优劣并存的规则分析着槙岛圣护与sibyl,“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剥离的纯粹旁观者,如何能做到这一步,我也很感兴趣。”
……旁观者吗。
黎佑怔了怔。
被有趣的东西打动时,槙岛圣护真的笑得非常好看——他忽然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纯白的青年,抬手轻轻触碰着对方额角的绷带,冷漠的语气一如既往使人难以分辨他真正的情绪。
他并没有接着槙岛圣护的话说下去,而是答非所问道,“你仍然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
——在诺娜塔地下见到sibyl的真面目时,黎佑的犯罪系数曾一度超过临界值,不过刺激他的不止是百脑汇的排场,还有由公安局局长禾生壤宗亲自告诉他的秘密。
站在面前的年迈女人有种森冷的诡异,觉得她像假人的下一刻,黎佑便看到她神经质地向上翻着眼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变得稍微正常后说话的风格也不同了,“真是令人吃惊啊,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那个人轻佻地赞叹着对刚才两分钟之内心理指数由100回落到40-的状况,“这是新的免罪特征吗?不愧是我的作品。”
然而并没有人去理会她的疯言疯语,『执行者椎名佑,欢迎回来。』刚才负责监测他的心理指数的电子音又响了起来,说着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胡话,『此次的任务是捕获槙岛圣护,请在行动时优先保证对方的生命安全,辛苦了。』
倾向性太强的言辞并未使黎佑脸上出现多余的神色,他冷漠地看着禾生壤宗,“能解释一下吗。”
对方似乎愣了愣,而后露出了然的表情,“哦,‘你’又变成了‘他’啊,”这番不知所云后,她冲着黎佑微微颔首,“正好我也想见见你。”
禾生壤宗镜片之下的义眼没有任何情绪,但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同时涌入脑海——那是属于“leo”的记忆。
他是由“椎名佑”未坏死的半个脑与未能成功捕获的免罪体质者的半个脑融合而成的生物体,最初醒来是在病房里,一群穿白大褂的家伙告诉他真正的椎名佑已死去,他将取代“椎名佑”这个名字进行潜伏工作,作为sibyl的执行者协助寻找与捕获符合标准的高智商人类,以完成系统趋于完备的进化。后来两个大脑逐渐融合,变为“leo”的“椎名佑”有了自己的意识,并利用内部权限成功谋划逃脱了sibyl的控制。
然后他遇见了槙岛圣护,在对方的设计下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黎佑”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这个强势完美的人格协助他脱身,直到后来被泉宫寺丰久击中,“黎佑”死亡,由“leo”控制这具身体成功从槙岛圣护的车里逃出,被在附近巡逻的机动警察回收。接下来的三年他都躺在实验室里,重伤身亡的暗示使属于“黎佑”的精神沉眠于长久的梦境,终于醒来后被sibyl判定为可用,就此以监视官的身份进入公安局。
“黎佑”的确是“leo”的第二人格,也就是说,“黎佑”此人并不存在,身份背景皆是他的妄想,不断穿越新的世界也不过是接连不断的梦境。
『犯罪系数over100,刑事科……』阴魂不散的电子音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播报他的心理指数,再次从100回落至5,黎佑漠然看着眼前偌大的百脑汇,“我知道了。”
……
如何做到纯粹的局外人,除了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戏剧化之外,大概就是仗着“穿越者”的身份吧。
然而“黎佑”这个名字的存在被否定了,由他臆想的关于母亲的记忆是造就人格的本源,那个母亲却也是虚假的,即是说灵魂也被否定了,“我,是由sibyl的人造人‘leo’分裂出来的人格。”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槙岛圣护的脸廓逐渐往下,直到对方的呼吸在谈吐间掠过他的指尖,轻薄的暖意一如青年淡漠的语气,“那个重要吗。”
“黎佑”没有信仰的正义,也谈不上邪恶,无论哪一种界定都是混淆不清,那么一直以来存在的依凭是什么呢。
……
“事态紧急,你已经休息太久了,”禾生壤宗一边与他一起走出这片地下空间,一边说,“为了弥补背叛sibyl的罪过,这就、唔——!!!”
“砰”的一声枪响后,从侧面砸过来的枪托不遗余力地精准击中她脑侧,那里恰巧是线路交汇处,剧烈的振动透过金属制作的人造躯壳分毫不减地传入盛放其中的大脑,禾生壤宗被打得翻了白眼整个人往旁边跌去,紧随其后的横踢硬生生砸弯了她的脖颈,黎佑踩住这具身体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sibyl本身含有许多犯罪系数惊人的罪犯,那台扫描仪的范围仅限于门口之内很小的区域,甚至可以通过切断电源来关闭,虽然脱离了范围,为了保险起见黎佑还是开|枪打断了它的电路,sibyl的所在是重要机密,这片地下区域一台机动警察也没有,无疑是最适合行动的地方。
也许是由于存在多个精神体,或者合成的脑中有免罪体质者,先进的机器始终不能勘破“椎名佑”的大脑,将无法获知思想的背叛者留在身边,“是否太过自负,”在受到攻击的那一刻,这个壳子里的脑就已经将发生的情况同步给它的同伙们了吧,那么杀不杀都一样,黎佑挪开脚漠然道,“不妨将我当作sibyl失败的先例。”
……
“是啊,不重要。”浓郁的漆黑重新沉凝在眼底,黎佑面无表情地说。
“我认为”、“我觉得”、“我不喜欢”……决定反抗的时候想的是“不管这具身体里容纳过怎样的灵魂,现在都是由我来支配”,存在的依据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吧,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槙岛圣护其实是非常相似的,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之人。
提到相似,他曾经也说过槙岛圣护与sibyl相似,现在想要收回这句话了,槙岛圣护与藤间幸三郎根本的不同就是他承认自己是个罪犯,而藤间幸三郎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无法正确定义犯罪的他认为自我的诞生是为了统治和支配这个世界——精神分裂出可自由调整心理指数的“黎佑”的“leo”,与勇敢地拷问世界并走到今天的槙岛圣护,“maki,人类很神奇。”
其实那番“乐观得过分”的论调并不是完全客观、丝毫不带个人情感的,会产生那样的想法,更因为黎佑下意识地偏袒人类、认定冰冷的机器不可能超越制造出它的主人,即使存在像藤间那样的奇葩,也不能妨碍他对人类的信任。
而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能独立思考的人类没有存在的价值”但依然不断寻找着“优秀的灵魂”,槙岛圣护也是一样对人类抱有期待,他只是有些心急、以至将标准定为“每个人都必须像他一样”,要求得过于苛刻了。
由sibyl告知的真实身份的确带来很大的撼动,黎佑很少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时候,大多时候他都是笃定从容的,本身面瘫更是助长了这样的特质。这次的迷茫对他来说是新鲜的经历,想表达的也很多,比如什么伟大的人类创造了这么丰富的文明和这样的世界之类的,却由于本性的牵制胎死腹中,最后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对人类多点信心吧。”
不过结合了前后的槙岛圣护还是十分配合地说,“难得听你这样感慨。”
“这些暂且不提,”不知何时已游移至颈动脉处的指尖,温度是令人不舒服的冰冷,槙岛圣护却无动于衷的任凭黎佑掌控着自己的命门,平静地评论着他的所作所为,“你意外地缺乏警戒心啊,竟会如此随意地摸我。”
比起摸人的,把肚皮都亮出来给摸的或许更加缺乏警戒心,然而黎佑没有反驳的打算,他的掌心完全贴在槙岛圣护颈侧,直到现在才发现青年身体的温度热得不正常,“你在发烧。”
……
通体漆黑的车子飞驰在马路上,由于是通往废弃区的道路沿途见不到除他们之外的行人与车辆,两侧久未除过的茂盛枯草几乎要将车身完全挡住,槙岛圣护头上碍事的绷带已被拆下,只用纱布贴好了位于后脑的伤口,额前贴着退热贴,整个人裹着厚实的大衣,半张脸都埋在脖子上层层叠叠的围巾里,像胖乎乎的加菲猫一样窝在副驾驶座上。
这样的装扮显然不是他自己的手笔,始作俑者正在开车,此时空出一只手来握了握他的手,发现掌心仍然干燥时微微拧起眉,而后细心地为他拉了拉衣袖将整只手都收进去。
被注射了镇定剂一类的药品,后来又穿着一件单衣从运输机上逃跑,这么折腾一番槙岛圣护倒是真的感冒了。如今整个世界都在通缉槙岛圣护和椎名佑,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意外,像现在这样一起离开藏身的地下室与逃亡也毫无干系。
——“那么,先知毁灭之后的世界,你要与我一起欣赏吗。”
“你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那是维系这个国家的根本,颠覆它需要周密的计划与充足的人力物力,而槙岛圣护的态度更像是一时兴起。
“哦?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没想到能与你共鸣。”银发的青年顿了顿,“看起来你已经对sibyl……不,应该说这个日本没什么兴趣了。”
黎佑沉默不语。
最初追求sibyl不过是理论上认为能让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但现在这样的缘由已经不存在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黎佑”是什么东西。
那么要去反抗sibyl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暂且不提战争与重建将会花费多久的时间,就像有的人好动有的人喜静,有的人以打打闹闹为乐而有的人只喜欢安静地坐着,他不认为寡言少语又不善于坦白的自己有成为领袖的资质。
然而难的并不是毁灭sibyl,而是战后重建,既然这条路注定堆满了尸体,那就必须成功,他自私自利想要独善其身的狂妄性格甚至只能容忍槙岛圣护在他管不着的地方犯罪、绝不允许没有价值的牺牲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种时候就会想槙岛圣护如果不那么孩子气、是个真正的革|命家该多好,无论是借口还是逃避,那些人的死亡都有了价值,而他可以一直跟着他,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直到迎来真正的黎明。
不过事已至此,那就去做些可以做到的、有意义的事,“我想去旅行。”
至于为什么槙岛圣护会一起跟来——
“已经死去的某人说过‘没有读过狄克的作品’,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有趣的事寥寥无几,有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便走完一生了,我不希望自己的结局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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