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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容老朽说句不中听的,贾家得此下场,实在理所应当,想当初在金陵时,便有不少贾府骄横跋扈的传言,贾赦此人,更是贪财好色,巧取豪夺,这样人等,贾家如何能不败,真是对不住祖先啊!”
林如海叹道:“家岳母年事已高,只不知以后会流落到何处?日后……我如何和拙荆交代!”
“妹夫,此事还是不要管了,”冯继忠劝道:“皇上昨日将咱们几个连襟叫去,可是三令五申,绝不准出手替这贾府做什么周全,皇命难违,也怪不得你。”
凤仪宫里此时正是热闹之际,可卿、可意还有林文烨家的大姐儿正将黛玉围在中间的绣墩上,一个个七嘴八舌,紧着逗这位小表姨说话,康安比六岁的黛玉大了四岁,显然对这小“长辈”没甚兴趣,倒是阿奴懂事,规规矩矩地和黛玉见过礼,便问,“林妹妹好,在家可念过书?”
一时冯玉儿倒笑起来,“你林妹妹的娘可是才华出众,想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阿奴倒是问着了。”
“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林黛玉垂着头道,这人怎么和宝玉一般问自己。
“我也些许认得些,”可意和黛玉同年,她拉着她的手道:“以后我教你。”
贾敦一时乐得不行,将可意抱坐到自己怀里,道:“外祖母知道,咱们小公主斗大的字能认得一箩筐,真是了不得!”
倒是冯玉儿向可意揭开了残酷真相:“可意儿,你黛玉表姨说‘些许认得几个字’,那是不肯夸耀自个儿,倒是你说的都是大实话,只你这点子本领还想教别人?母后劝你把这事搁心里算了。”
可意虽不太懂母后的意思,不过却听出来这是亲娘在嘲笑自己,不免有些不满,从贾敦怀里跑下来,干脆去挤林黛玉的绣墩。
没一会,何姑姑将孩子们都赶到了外头,贾敦陪着冯玉儿坐在西暖阁,便提到了贾府的事,“昨儿你爹和二姨父便被皇上叫进宫来,特地嘱咐他们,贾府的事绝对不许插手。”
“该当如此,”冯玉儿笑道:“皇上也是担心我爹他们又当起了滥好人,到时候,皇上这头在惩治贾府,那头我爹几个紧着跟救人,这可不就是打皇上的脸吗!”
贾敦直点头,“方开始听到贾府倒了,我确实还有些凄凄然,不过再一想,当初你外祖母死得不明不白,还有我们全家那些年受的委曲,便是你当年……我这恨啊,也再不肯原谅他们。”
“成,反正贾府的事,便随他去吧!”冯玉儿透过窗户瞧着外头正玩得开心的孩子们,“这以后人都被送走了,也不会再闹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听娘娘的,”贾敦忙应了一下。
何姑姑这时带着人端来点心果子,冯玉儿问她,“外头的姑娘们可都有?”
“这会子正抢着欢实呢,”何姑姑乐呵呵地道:“便是林小姑娘,瞧着公主几个吃得香甜,也拿了个果子学着啃呢!”
贾敦忙起身道:“哎哟,我得出去瞧瞧,黛玉这孩子天生脾胃虚得很,若被那几个带得不知了节制,回头生病就不好了。”
隔着西暖阁的窗户,冯玉儿和何姑姑两个看着贾敦走到黛玉跟前,将孩子抱在怀里,细心地说了几句,然后黛玉便听话地将咬了一半的果子还到贾敦手里,乖巧的在一旁由着贾敦拉着。
“老奴瞧着,冯夫人这是将林姑娘当自个儿丫头看了。”何姑姑叹了一声。
冯玉儿淡淡一笑,她当初离开贾敦,大概也就是黛玉这个岁数,贾敦是见了心有感触罢了。
“娘娘,给您说一件事,”何姑姑将一盘点心推到冯玉儿跟前,“是关于贾元春的。”
冯玉儿拈起一块核桃酥,问道:“可是袁子信夫妻的死?”
何姑姑点了点头,“贾元春已认下,袁赵氏是她伙和丫头抱琴一块掐死后,又给吊到了窗梁上。”
“哦?”冯玉儿惊愕了,虽当时林夫人替袁小姐递来诉冤的手书,指称贾元春是杀亲凶手,不过冯玉儿心里却有些疑惑,不太相信贾元春竟有杀人的胆量,只没想到,任你想不到,却没有人家做不到的。
“这一位,真是……”
“如今贾元春人在何处?”冯玉儿问道。
“已押入刑部大牢,”何姑姑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讽刺,“说来,贾府女眷们刚出来,她跟着便住进去了。”
不但何姑姑觉得讽刺,便是贾元春,此刻躺在史老太太当日待过的牢房阴湿的草垫上,也是不住地想笑,果然怎么着自己都是贾家人,该吃的苦,从来逃不掉。
“快些!”对面牢房门开了,一个女人被推了进去。
贾元春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索性翻了个身,不想瞧那头。
“姑娘,您听我解释!”抱琴扒在牢房栅栏上,冲着这边喊过来。
“不许喧哗!”有女狱卒正好进里头巡视,冲着抱琴大喝一声,然后便出到牢外。
安静了好一会,抱琴畏畏缩缩地又叫了一声:“姑娘,我是受了人哄骗,绝不是存心要害您的。”
贾元春依旧不肯理她,甚至干脆捂起了耳朵。
没一时,一阵悉索的抽泣声又传了过来,竟是不肯停下。
贾元春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好了,她认输了,她知道自己这一世活该倒霉,要生在贾府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肮脏地方,又被送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到处是阴谋诡计的皇宫,最后更被迫嫁到袁府那人间地狱,受尽袁子信跟他婆娘的虐待,所有这些路都并非自己选择的,却是让她落到这般下场。
“抱琴,你自小儿便跟着我,后来虽是我进了宫,可每回见太太,都要问起抱琴如何,烦她多照应,”贾元春终于开了口,“后来出来,想着这世上除了老爷太太,也就抱琴最贴心,却不成想,竟是你背后□□一刀。”
“姑娘!”抱琴猛地大哭了起来,“我没想到,那个陶永真……”
“你怎么跟他勾搭上的?”贾元春问道。
抱琴抹了抹泪,“不到一个月前,我去后厨取吃食,自是又遭到里头那帮人的刁难辱骂,我怕跟您说,白惹您伤心,便一个人寻至个假山后头,想自个儿哭一场便算了,却没想,陶永真这时突然出现了。”
“你这么容易便上了当?”贾元春嘲弄道:“莫非一辈子就没见过男人?那种货色,你也不嫌污糟?”
“他那时候对我真的很好,嘘寒问暖,这之后在袁府,再没人敢给我白眼瞧,还有,他说了,当初是为了扒住袁子信那个靠山才娶的袁小姐,他从来没喜欢过那蛮不讲理的骄纵女人。”抱琴抽泣地道。
“你真好骗啊!”贾元春终于转过身,仰躺在草垫上,“所以你就偷偷告发了我,难道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咱俩一块动的手,我死,你也活不了。”
“小姐,不是的,”抱琴扒到栅栏上,“昨日,我和陶永真正……袁小姐突然闯进屋来,将我们堵在床上,然后……她便使劲地打我,没想到那个陶永真竟立时翻了脸,反说是我勾引他,竟随袁小姐一块动了手。”
贾元春冷笑:“倒是做得漂亮!”
抱琴看着贾元春,“然后袁小姐便唬我,要让陶永真把我拉到外头游街,竟连衣裳都不许我穿,我只能苦苦哀求,然后袁小姐便逼问我,袁大人跟他夫人是不是姑娘害的。”
“你就这么着立马招了?”贾元春闭上眼,不想再看抱琴一眼。
“我不说,他们就说要拉我上街,还一个劲地打我。”抱琴啜泣道。
“行了!”贾元春不耐烦地喝住她,“死便死吧,有何大不了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贾元春并不肯就这么便宜地死了,这世上对不住她的人太多,为何最后是她贾元春下场凄惨?要死,不如大家一块儿!
没两日,便开始审贾元春杀夫的案子了。
刑部大堂上,贾元春一开始什么都不说。
堂案上人难免传来官声:“袁贾氏,你如何谋杀袁大人及其妾侍袁赵氏的,还有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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