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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笙心中一阵冷笑,这两个老东西,还真是每一步都机关算尽。

当年,一定是他们师兄弟二人将乾坤玉上有杀死扶言之办法的秘密故意散播出去让已经住进郁银宸身体里的扶言之知晓,再把乾坤玉做成印记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并且让她每一个轮回都带着这个印记,为的,就是完完全全将扶言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他误以为每一个转世圣女的手里一定有乾坤玉,就算没有乾坤玉,也一定知道黄金剑是他的克星。

然而,真正的乾坤玉根本就不在圣女手里,因为元休绝对不会让扶言之轻易找到这个东西,按照元休的计划,乾坤玉无论如何出现,最后一定都会落到转世凤息手里从而发现里面的秘密。

先是算准了凤息异世灵魂五百年后会重新归来,再是留下用南岷古文字打乱记录的《长生秘录》,并且担心会被扶言之轻易发现,所以故意少了“捻金丝”这种材料的记录,反而将它单独记录在别处,也就是被澹台惜颜找到并誊抄下来放在月面松纹纸上的东西。

紧接着便是扶笙和荀久的相遇。

再然后是郁银宸,元休告诉郁银宸,必须找到转世凤息,用她的血浇灌金色花魂方能让他摆脱五百年之约。

其实,这些话都是元休骗郁银宸的,因为扶言之在郁银宸体内,元休想让郁银宸带着扶言之去找凤息,目的就是为了让郁银宸带着凤息回九重宫早日恢复记忆,早日知道当年的真相,早日杀了扶言之。

好一个局中局!竟连郁银宸都没能勘破!

想到这里,扶笙不得不叹一句古人高明,这滴水不漏的除魔计划,竟然布置得天衣无缝,步步成局,最高明之处在于,布局的人生在五百年前,设计的却是别人的下一世。

能以如此高明的方式隔世成局,放眼古今恐怕也只有元休和慕昌两师兄弟了。

见扶笙陷入沉思,贺兰蝶小声问:“公子,可是从我这番话里面琢磨出什么来了?”

扶笙拉回思绪,笑笑:“他让你交出来的,就是你手臂上玉玦印记的实物。”

贺兰蝶一愣,“可我从未得见过这种东西。”

“我知道。”扶笙接话,并不打算在乾坤玉上多费唇舌,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么说来,贺兰洵原本才是邱启贤的儿子,苗疆真正的世子?”

贺兰蝶点点头,复又吐出一口浊气,叹道:“只可惜如今邱启裕已经当政,我们孤儿寡母根本没有能力洗清当年的事。”

说到这里,贺兰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我被囚禁在乌木山多年,原想着这辈子若是能在死前再见儿子一面便足矣。却没料到事发突然,王后竟然有带着私兵造反的意图,那一日,若非卿大夫孙杰带着文武百官前去乌木山,我根本出不来,也不会知道朝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扶笙但笑不语,这些事情,自然是当初远在燕京的他一手操纵的,是他让孙杰去乌木山请圣女出山阻止王后谋反。

扶笙相信,时隔这么多年,当初圣女是为何被囚禁以及贺兰洵的存在早已被世人淡忘了,如今让圣女摆脱囚禁,正是好时机。

“娘,你这些年在乌木山过得还好吗?”一直没说话的宫义开口。

“洵儿,娘亲不苦。”圣女摇头,眼中含着泪花,“倒是你,小小年纪就被放逐去沼泽地,若是……唉,幸好老天保佑,保你大难不死,否则我们母子俩今日哪里还有重逢的机会?”

宫义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中堵得慌。

扶笙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对贺兰蝶道:“我们这次来,一则是为了了解当年王宫内所发生的事,二则是想让你帮助贺兰洵解开身上的蛊毒,第三,才是我想让你帮忙的事。”

贺兰蝶见扶笙面色凝素,她也摆正了脸色,“公子请说。”

扶笙道:“我们即将去往终冥山去找天降陨铁,然而那个地方毒虫遍地,我们需要控蛊高手,而放眼苗疆,唯有圣女一人能胜任,所以……”

贺兰蝶脸色微变,“我能问一句,公子为何想要去终冥山吗?”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无须多问。”扶笙面色淡然,声音清冽。

贺兰蝶隐约感觉到公子因为她的发问而不悦了,她赶紧道:“既是公子有事,那我一定义不容辞相帮。”

“那好。”扶笙颔首,“我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的时间,你们母子二人想必还有话要说,我们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话完,扶笙站起身来,西宫良人和荀久也相继起身走出房门。

陶夭夭正准备起身,却被宫义拉住衣袖,对她摇头笑道:“你不必走。”

陶夭夭一阵错愕,“可是……”这可是人家母子俩的单独相处时间,她虽然和宫义确立了关系,但在亲事上八字还没一撇,如今也算不得圣女的儿媳,留在这里终归是不合适。

“没有可是。”宫义态度很坚定,语气带着点点霸道意味,“我说你能留下,那你就能留下。”

陶夭夭无奈,微微抬眸,瞧见对面坐着的圣女一直在打量她。

耳根一红,陶夭夭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屈膝行礼,“伯母好,我姓陶,名夭夭。”

贺兰蝶之前就见陶夭夭和自家儿子之间的眼神有些暧昧,如今见儿子强行将她留下,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面色含笑,贺兰蝶道:“陶姑娘快请坐。”

陶夭夭应声慢慢坐下。

贺兰蝶的眸光很快从陶夭夭身上转移到宫义面上,仔细打量他半晌,道:“洵儿果真是长大了,长得愈发像你父亲。”

宫义今日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前世子邱启贤的亲生儿子,而且父亲是明媒正娶的母亲,自己也并非私生子,他想到小时候被世人唾骂“野种”“孽子”的时候,再想起母亲每次为了护她而被打骂的时候,心中便说不出的难受,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洵儿……?”贺兰蝶见宫义半天不答话,疑惑着轻声唤他。

“诶……”宫义应声,“娘,我在呢!”

“你怎么了?”贺兰蝶看出了他有心事。

“无事。”宫义摇摇头。

陶夭夭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在圣女面前难过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宫义立即会意,转瞬换上笑脸,道:“娘,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好意外。”

贺兰蝶失笑,“娘又何尝不是呢,这么多年了,待在乌木山的每一天,我都在盼着儿子能平安归来,纵然不能名正言顺,起码老天垂怜能让我在死前再见你一眼也好啊,没想到老天爷真的开眼了,宫主将我带回来的时候说有重要的人要见我,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会是你,直到刚才你在楼下走出马车的那一刻,我虽然站在楼上隔着纬纱,却一眼就觉得你的身影很是熟悉,像极了你父亲当年。”

听着这些话,宫义心中说不出的欣慰。

跟着殿下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他终于见到母亲,也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并非私生子,这就够了。

“娘。”宫义道:“我在来往苗疆的途中遇到聂家表弟了。”

贺兰蝶面露惊讶,“怎么会这么巧?”

宫义笑道:“也是公子安排的,那一晚是上元花灯节,我刚好蛊虫发作,碰巧遇到了表弟聂清,他将我带回去以后,我才知道原本一开始就是公子让聂清去街市上等我的。”

贺兰蝶闻言,若有所思,“听你这么说来,这位长相清美的公子的确是本事不凡,想来定是位大人物。”

宫义道:“出门在外,公子身份不方便暴露,娘就不要过多追问了,你只需要知道,公子此行都是为了助我就行。”

贺兰蝶满意地点头,复又回想起宫义刚才的那句话,一下子紧张起来,“洵儿,你刚才说,你在聂府的时候曾经发作过?”

“是啊!”宫义大方承认,“但是若非有公子在,我只怕会熬不过来。”

“那你……为何会发作?”贺兰蝶满心担忧,这么多年了,洵儿应该不会再因为小事而情绪波动才对,可为什么在来往苗疆的途中发作了?究竟是无心还是人为?

贺兰蝶长期在王宫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待惯了,所以想问题比较容易往深处展开,就怕有人知道了她儿子体内的蛊虫加以利用。

宫义并不知道贺兰蝶心中所想,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陶夭夭,笑着道:“是因为夭夭。”

贺兰蝶一愣。

宫义接着道:“实际上,我早就对夭夭动了心,却一直以来都在隐忍克制,甚至于不敢正视这段感情,直到上谷郡的上元花灯节,我才知道她在我心中位置已经很重,重到片刻都离不开的地步。娘你不必担心,若非有这次发作,我和夭夭指不定还得磨到什么时候呢!”

陶夭夭被宫义这番话说得小脸羞红,看着贺兰蝶道:“伯母不用担心,今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贺兰蝶眸含笑意,“想不到我儿子长大了,也出息了,此番来苗疆,竟能带着这么个可人儿回来,若是为娘没猜错,这位便是大燕第一女侯罢?”

陶夭夭微愣,“伯母,您认识我?”

贺兰蝶笑笑,“大燕只有一个女侯,洵儿正是从燕京归来,燕京的陶氏可不多,叫‘陶夭夭’的就更不多了,且看你言谈举止间自由一股风华气度,所以我便大胆猜测你便是女侯。”

陶夭夭惊讶于贺兰蝶的这番准确猜测,复又惭愧地低下头,“方才隐瞒了伯母我的身份,还请您见谅。”

贺兰蝶摆手,“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隐瞒身份也是很正常的自我保护行为,姑娘没错,你也无需向我道歉,毕竟谁都有个不得已的时候嘛!”

猜中了陶夭夭的身份,贺兰蝶很快就猜到了扶笙的身份,能有那般容貌气度,以及言谈之间成竹在胸,分毫不见紊乱,内敛自持的人,只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王扶笙。

贺兰蝶虽然猜出了扶笙的身份,却不打算点破,毕竟洵儿说得对,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更何况这是位大人物,若是轻易让人知晓他离开燕京来了苗疆,势必会引起诸侯国的躁动。

想通了这一点,贺兰蝶之前的担忧全都没了,她原本想着就凭那位公子几句话便想为他们母子翻案,简直是天方夜谭,如今想来,是自己低估了对方的能力。

奇迹不会空降在每一个人身上。

贺兰蝶却相信,秦王是个不需要奇迹眷顾的人,因为他本身就能创造奇迹。

看着桌子上还没动过的酒菜,贺兰蝶笑着示意两人,“这些菜肴,都是宫主去隔壁酒楼精心挑选的,想必味道不会差,你们俩坐了这么半天,想必早就饿了,快些用饭!”

宫义和陶夭夭对视一眼,慢慢拿起碗筷。

用饭之前,陶夭夭忽然看向贺兰蝶,双眸含着期待,“伯母,我能问一问宫义体内的蛊虫什么时候能解开吗?”

贺兰蝶道:“断情蛊本身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蛊虫,但难就难在它已经在洵儿体内潜伏了这么多年,想要一夕之间把它取出来,的确很有难度。”

陶夭夭心中一紧,“那按照伯母这般说,岂不是没有拯救的办法了?”

贺兰蝶幽幽一叹,“办法是有的,只不过需要些时日,姑娘莫急,我是洵儿的亲生母亲,我不会亲眼看着他受苦的。”

话虽如此说,陶夭夭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她是曾经亲眼见到宫义发作的人,他发作起来有多可怕,她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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