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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之中只有三人,方殷,无禅,还有摩罗。
可怜一个老实孩子,到头落得满手血腥,这都是灵秀造的孽,牡丹拿着鸟铳去找他算帐了,天下第一母老虎暴怒之下,灵秀和尚断无生还之理。爱也不得,恨也不得,无禅同样打死打伤打残了许多隆景将士,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这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好在无禅无知无觉,但在无禅醒来的时候最大的危机才会降至——
却教他,如何面对这一切。
苍白的脸,红肿的眼,流泪的烛,死一般寂。
方殷心情不好,或说极度糟糕,这几天方殷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吃不喝死守枯坐,一句话也不说。死去的人不会痛苦,活着的人饱受折磨,还是一位哲人说得好:惟有死者方可看到战争结束。极度疲倦之下,仍是自我惩罚,当然脑子受到强烈刺激的也有方殷,方殷终于明白了活佛所说的话,是多么地有道理。
其实人与**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总是会思考这样那样的道理,然后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所以痛苦啊,所以纠结啊,所以悔得肠子都烂掉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当然不该来,原本是个错,可惜没有一个机会重新来过,这又教方道士情何以堪?当然无论来与不来,原本都是一个结果,世间若无毗湿奴神,呼巴次楞谁来解脱?
乱了,凌乱,方殷终于坚持不住了。
在伏在床边沉沉睡去之间,方殷干瞪着一双失去神采的眼,还是问了摩罗一句。
为什么。
摩罗是一个智者,一句话就是所有答案:若这种种你可预见,此番你是来也不来?陀迦落所预见的,只是未来一个一个又一个的片段,无论陀迦落是人是神也只能活在当下,作为一个见证者。而未来是有无限可能,因此活佛的话不可尽信,就说世事如棋,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改变结果的那一颗棋子,无限可能无限结果。
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城西。
血已凝固,寒风凄楚,残阳之中白发隐没,道道身影何其萧索。
二位老人,也在见证着这历史的时刻。
赤地化为焦土,尸骨焚于烈火,同生共死怎分善恶,是非又由谁来评说。
声声叹息,老夫子可是真个伤到了心,声声咳嗽,老将军又一次咳出了血。明明知道这一切是会发生,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纵然生死早看淡,生离死别又怎忍得,哭了,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以想见来曰那无数悲恸万分的时刻。暮色之中,许许多多隆景将士陪伴在二位老人身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笑,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是压抑而沉重,内心更是无比悲痛的。
是役,西凉军死了将近十万人,伤者不计,马匹辎重不计。
而隆景军仅仅死了三万余人。
最小的代价,最大的胜利,三花公公还有得写,三花公公作为监军,向隆景朝廷发出了最后一次捷报。
仍是夸大假造,难免注水无数,整个谎报军情,完全不堪入目。
想必又会有人,平白无故,得到天大的好处。
但使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事实的本身比三花公公的统计数据来得更为荒唐,那就是战争。再浩大的场面,再宏伟的篇章,再壮美的语言来宣扬歌诵来雕琢粉饰,也无法掩盖贪婪的**与暴力的本质。这就是战争,骨肉堆积的丰碑,鲜血书写的史诗,**从无止境暴力也可以美,但无论如何这并不值得歌诵。
并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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