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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老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一把普通,还带着斑斑铁锈的匕首。我认得那柄匕首,它曾经刺穿了蒋凝的心脏,而现在,又刺向了同样的位置,也就是狱老的心脏。
军装男捂着自己流血的耳朵,脸上没有报仇的快意,只有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痛苦。刚才他冒死刺中了狱老的心脏,而后果是被暴怒的狱老撕扯下耳朵。
狱老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用手慌乱的堵着流血的伤口。我第一次从这个年迈的老头眼中看到恐惧,他在我面前展示过很多情绪,但唯独没有过恐惧。我曾经错以为这个老头是从来都不会害怕的。
可死亡来临,原来神也惊恐!
被人们奉为神灵的他,颤抖着,看着遏制不住的鲜血。
这一幕,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不过韩逸和曼陀好像并不意外,他们淡然的看着这一结局,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尤其是那只猫,慵懒的打着哈欠,似乎对血腥的父子相残倍感无聊。
当鲜血渐渐离体,当体温一点点降低,狱老的所有情绪,都被即将到来的毁灭冲淡。
人之将死,一切都会看淡,一切都不再重要。那时候,才能真正看清楚这世界,才真正看清楚自己。
狱老惨然一笑,伸出带血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无力,似乎每移动一寸,都要耗费全部的生命力。
被他用铁血手腕镇压了八十几年的衰老,似乎只用了一秒就悉数卷来。我都有种错觉,好像他的皮肤在极速衰老,牙齿在脱落,头发在变白。
看着他举起的手,我突然明白这个倔强的老头要干什么,他是要摸一摸自己儿子的脸,他想摸一摸自己唯一的造物,也就是他的儿子。
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生命力的溃散像鲜血一样,无法遏制。
他一头栽倒。
军装男痛哭着抱住狱老的尸体,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有仇恨,甚至都不再有作为人的情绪。他只是一个猪猡,一个小兽,一个失去父辈的单纯动物。
韩逸摇头叹息,道:“痴儿!痴儿!”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在拳击台上,狱老只有两个选项,杀死儿子或者破坏规矩。
可,他最终选择了第三个选项:杀死自己!
狱老作为一个顶尖的强者,有足够的能力躲开儿子致命的匕首,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能躲开,也会用身体极强的柔韧性躲过致命的要害,可他没有,他用胸膛迎接儿子锋利如匕首般的仇恨。
对于一个顶尖拳手,于巅峰毫厘之间,躲过致命伤是他们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之一。韩逸、赵子储、乃佛、老光头、肖磊、甚至于不入流的刀疤脸都曾经展示过这种能力。
身为这些人的师祖,狱老又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他最终还是选择杀死自己。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都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只是想要摸一摸自己儿子的脸。
这一切,都出于本真的爱,单纯的父子之爱。我想军装男也有这种单纯的父子之爱,甚至也一定不比狱老少。可两人终究还是自相残杀,毁灭了彼此。
一切走向如此悲惨的结局,不是因为仇恨,更不是因为权力之争,也不是什么狗屁规矩。只是两个挚爱对方的父子,没能找到相处一生的方式!
军装男痛哭着拔出父亲胸膛的匕首,他看着那柄连续夺走他至亲至爱的匕首,惨然一笑,划向脖颈。我们猝不及防,根本没时间阻止,只是瞬间,他便趴在自己父亲身上,没了生息。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们所有人都几乎同时跨出一步,想要冲上拳击台救他,连一向慵懒如猫的曼陀都露出不忍,可最终我们都收回了脚步,静默的看着这一切。
我们都极其默契,也极其清楚不该用凡人之躯,打扰这对父子魂兮归天;哪怕一点声响,我们都倍感亵渎。
最终,还是韩逸走上了拳击台。
他双手合十,深深鞠躬;而后,握住狱老的手,开始高颂心经;良久,心经唱完;他又握住军装男的手,又开始念超度灵魂的心经。
等作为这一切,他淡淡道:“烧了吧!”
两人的丧礼并不隆重,在监狱中一切从简,我们只是像烧一堆柴火般,将父子二人焚烧成灰。
望着熊熊火焰,我突然想到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道:“他们名字是?”
曼陀替那只蓝猫挠着痒,道:“重要吗?”
说完,她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是啊!他们的名字重要吗?
父子二人死后,一切都归于平静。我在屋里睡了几天觉,突然很想大白腿,突然很想许久不在身边的亲情和爱情,想舅舅,更想姥爷。
可生活还得继续,我和兄弟们还被困在监狱里。虽然狱老父子死了,监狱的神也崩溃了;可这座钢筋混凝土的监狱却没变,我们的计划和困境也没有变。
两个选择仍旧摆在我们面前:逃离,亦或者霸占!
不过这次的对手变成了曼陀。她只用了几天就将整个监狱和平接管,没有发生哪怕一场流血抗争,一切顺理成章,好像都是计划好的。
为了确定她的态度,我多次要求见面,可她却多次拒绝,最后在肖磊和胖子的多方游说下,她才勉强答应见我半个小时。
一见面,她好看的脸上便绽放出整个世界都点亮的微笑,好像一直拒绝见面的是我而非她。
“新近接管监狱,事多也忙,实在没时间见面。”曼陀解释道。
我笑了笑,故意道:“接管那么顺利,遇到阻碍了?不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曼陀阳光般的笑意愈加灿烂,并不隐瞒道:“我确实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策反狱老身边的人,当然一直没有达成合适的协议。不过当蒋凝死后,他们都一边倒的归顺我了。”
“怪不得狱老会那么愤怒的吼叫,说所有人都背叛他了。”我笑了笑道,“原来一切早就计划好了。”
“不然呢?”曼陀摊手笑道。
“我当时还在奇怪,狱老经营多年,死忠一定不少,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救他。”我看着曼陀有些佩服,道:“甚至连站出来说一句话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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