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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叶润了口茶入嗓,道:“你略想想,若愿帮我这个忙,劳茶茶给我传个信。[抓^机^^屋 ”

天阴有雨,小雨淅沥下了一个时辰零三刻。未时末刻,有信自前府来,陌少斜倚栏,听雨煮茶,拎着信角儿将信纸懒懒在眼前摊开,瞧着纸片上凤九几个答允的墨字,脸上浮出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此境到底是谁造出,苏陌叶曾疑过沉晔,但此君待凤九扮的阿兰若在行止间同从前并什么大分别,若果真是沉晔所造,按他在阿兰若往生后的形容,能重得回她,即便是个假的,也该如珠如宝地珍重着,这么一副不痛不痒漠不关心的神态,倒是耐人寻味。

再则帝君已有几日不见,他老人家的行踪虽向来不可捉摸,但消失得如此彻底,却并非一件常事。帝君在谋什么大事陌少自觉不敢妄论。近几日帝君似乎用他用得趁手,时常在他肩上排一些重任,晚一日晓得帝君的谋划,算是落几天心安少几天头疼。

他私心盼帝君他好消失得久一些妨。

另一厢,自打送出信后,凤九就很惆怅。

在陌少的回忆中,阿兰若空手握白刃握得何等的云淡风轻,撕袖子又撕得何等的潇洒意气。凤九寻了把同传说中的圣刀有几分形似的砍柴刀,在手上比了比,刀未下头皮先麻了一层,又演练了一遍单手撕袖子做绑带的场景,手都红了袖子却连个边角也没损。

凤九觉得,阿兰若是真豪杰,但她是真纠结。那么,若是提前把血放出来,拿个口袋盛着,待她上灵梳台救人时,啪一声直接将血包扔到刀身上,这样行不行呢?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呢?

她日思夜想,自觉憔悴。

橘诺的大刑定在四月初七。

四月初二,凤九夜观星象,嘘声叹气,三垣二十八宿散落长天,太微垣中见得月晕,她的星相学虽只学得个囫囵,大约也晓得此乃是赦罪之兆,略放宽心。

心宽后忽省得陌少这篇戏本子里,息泽神君亦是个重角色,从前乃是因他没有下山,由得阿兰若在上君跟前胡乱编派,但此回息泽时时在上君跟前晃荡,编胡话前,她是否需先同他知会一声?

息泽神君,他近日是在何处来着?

正沉思间,忽然遥见得天边乍现一道银蓝的光阵,凤九早晓得这个世界有边有界,天边自然也不会是真正的天边,瞧这个方向,像是白露林旁的水月潭。

水月潭于原来的梵音谷而言,是唯有女君得以前去泡温泉的禁地,此境中的水月潭,却是连王族也不能涉足之所,愈加的神秘。陌少提过一两句,说水月潭就像是连着现世与创之世的一个通道,既不循现世的法则,也不遵创这个世界的法则束缚,是个险地,亦是个混乱之地。

既然是这样的地方,此时却陡现光阵,虽只那么一瞬,亦大不寻常。

陌少有句话点评凤九点评得中肯:好奇心甚重。一个声诀捻起,不过顷刻,这个好奇心甚重的少女已端立在白露林里水潭中间的一块巨石上。

刚站稳,不及将四周瞟上一眼,听闻背后蚊子哼哼的一个声儿:“姑娘,姑娘,你挡着我了,麻烦站开些。”

凤九吓一跳,回头一望,几步外伞大的莲叶结成一串,似盾牌般竖立在水潭旁,翠绿翠绿的极为扎眼且刺眼。提醒她的声儿就是从那后头传来。

凤九几步过去,揭开其中一张莲叶。叶子后头出现一张小童的脸,惊叹地和她对视了片刻,立刻往旁边让了让,羞赧道:“方才没有瞧见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姊姊,来来你坐我旁边,近这一排的好位置都被占完了,幸亏我人长得小可以给你挪个位置出来……”

凤九其实没有搞懂这是在做什么,但一看有位置,本着一种占便宜的心态,顺其自然地就坐了。左右绵延一望,果然都挤满了小童,每个人手里头皆扶立着个荷叶柄挡着自己,虔诚地望着高空。

凤九伸手了眼前的荷叶:“你们立这个是做什么?”

身边的小童子极为热心道:“这个嘛,这是一种隐蔽,潭里栖息的一尾猛蛟老爷正同一个厉害神仙打架,打得可好看了,我们阖族的小鱼精都跑出来看热闹,撑个荷叶得被猛蛟老爷注意到,呵呵……”

凤九抽了抽嘴角,猛蛟老爷它直到现在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扎眼的荷叶阵真是太不容易了,心中对方才所见的光阵因何而来有了个谱,诚恳求教道:

“不知在此收蛟的却是哪位神君?这尾猛蛟……猛蛟老爷又是犯了什么样的大错?”

小童子递给凤九一把煮毛豆,挨着她又坐近一些,手指朝着前头的水月潭一比画道:“是这样的,这个潭底有一个储着许多灵气的冰棺,冰棺里头睡了一个美人,我在下面玩的时候都看到过。冰棺里的灵气有时候会流出来,就引来了住在水潭另一头的猛蛟老爷,因为护卫这口冰棺的法术施得很高超,猛蛟老爷起先只敢躲在周围分食一些跑出来的灵气,后头觉得不过瘾,就想打破冰棺将灵气部放出来。那天猛蛟老爷不行运,撞冰棺的时候正好被这个厉害的神仙路过遇到,就同它打了起来,已经打了两天了。

他们现在可能是在前头些的水里头打所以看不到,一会儿还会冒出来的。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吃点儿煮花生和煮毛豆……”说着又递给凤九一把毛豆。

凤九剥着毛豆,觉得潭底睡了个人这桩事还挺稀奇,但此时却不安,待打架的那二位从水里头冒出来后倒是可以下去一观。

嘴里头嚼着味的毛豆,凤九叹息小鱼精们其实挺懂享受。坐了人家的位子还吃了人家的豆,不了在厨艺上提携他们一两句:“你们族里有七香草没有?晒干磨粉拿个小罐封好,往后煮花生毛豆抑或是炒瓜子板栗都可以往里头勾一两勺,味道比现在这个好。”

小童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头盛满了钦佩和仰慕,诚恳地受了教。

不过片刻,远处果然有水浪冲天而起,带得他们眼前的荷叶都晃了一晃,正好晃出个缝隙来,凤九趁势将攒在身旁的毛豆壳扔出去。小童子一只手稳住荷叶柄激动道:“看,他们出来了……”另一只手再递给她一把毛豆。

凤九抬头一望,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潭中参天大树的光华将林子渲染得如同白昼,腾腾雾色缭绕着翠兰的树冠,远望竟有几分九天瑶台的意思。此时台上正盘踞着一尾吐息粗重的银蛟,而月色清辉之下,银蛟对面衣袂飘飘的持剑之人,不是几日不见的息泽神君却是哪个?

紫衣的神君气定神闲,浮立在大的一株白露树的树梢头,身后是半痕月,清风入广袖。

这是凤九头一回看息泽拿剑,大多时候她见到他时他都在捣鼓药材,因此她私心将他定位得有些文弱。此时见他对着猛蛟的气势和威仪,竟觉得这种神姿似乎同他合称些。

他持剑的模样,有一种好看的眼熟。

银蛟长居于水潭之中,尤其擅水,长啸一声,竟有半塘的水颠簸起来,腾空化形为冰魄利箭。箭雨直向紫衣神君而去。

凤九瞧着这个阵仗头皮一麻,心道幸好息泽原本就是此境中人,此时可以聚起仙障来对抗,像她这种境外之人,在这里会受到法术的限制,寻常仙术尚可,却使不出什么重法来,这种时刻必定被箭雨射成个筛子。

箭雨疾飞,一涌而来,却见息泽并未聚起什么仙障,反而旋身出剑。

雪白的剑光中流矢纷落,待息泽手中剑光缓下来时,她眼尖地瞧见,后几簇箭头被他用剑锋轻轻一转打偏,竟回射向愤怒的银蛟。

银蛟蜷起身子闪避,紫衣的神君冷静地瞅着这个空隙急速出手,剑气擦过蛟尾,竟斩下完完整整的一条尾巴来。

银蛟痛吼一声,断尾拍打过身下的白露林,林木应声而倒,上头粘着大块的蛟血,落进水里头融开,老远都闻得到血腥味。

一列的小鱼精个个兴奋得眼冒红光,凤九身旁的小童子激动得毛豆都忘了剥,手紧紧地拽着凤九的膝盖:“猛蛟老爷是头多尾蛟,尾巴能长七七四十九次,前头砍的那四十九回它的尾巴都立刻就长出来了,你看这回就没有长出来!”

凤九目瞪口呆,生怕自己是看错了,迟疑道:“我方才似乎瞧着神君他没有祭出一丝法力,光凭着剑术把那个箭头雨破了,还把你们猛蛟老爷的尾巴砍了?”

小童子握拳点头道:“这两天都是这么打的呀,厉害神仙要是施法术就打不了这么久了。我娘说打架这种事,忌讳双方悬殊过大,三招两式间定胜负有什么看头。打架的趣味,在于你来我往间胜数的缥缈,悬着打架之人的命,也悬着看架之人的心,看得人眼珠子都舍不得挪,这才是一场有责任感的精彩好架,厉害神仙他很负责吧!”

徒剑宰蛟譬如空手擒虎,这个人的剑术到底是有多么变态,凤九言了半晌,斟酌地捧场道:“神君他很负责,你娘也是一番高见。( 好看的小说”

小童子面露得色,突然惊吼一声:“呀,猛蛟老爷逃到水里去了。”着急道,“他不晓得伤口流血的时候在水里头血流得吗?”

凤九心中感叹这是多么有文化的一个小鱼精,脖子亦随着他的声儿朝着战场一转。

四下搜寻间,潭水中蓦然打出一个大浪,沉入水底的猛蛟突然破水而出,头上顶着一团白光,细辨白光中却是个棺材的形制。

一直淡定以待的息泽神君脸色竟似有微变,凤九琢磨银蛟头上的这个,兴许就是方才小鱼精口中睡了个美人的冰棺,一时大感兴趣,探头想看得再清楚些。

息泽的剑中有杀意。方才虽然他砍了银蛟的尾巴,她却并没有感到这种杀意,银蛟似乎亦有所感,得意地一番摇头晃脑,但顷刻肚子上就中了一剑。

冰棺自高空直垂而下。

在它垂落的过程中,凤九感觉有一瞬看清了棺中人的面容,还来不及惊讶,便被一种魂魄离体的轻飘之感劈中,脑中一黑。待稳住心神消了眩晕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正在半空急坠。

有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接着撞进了一个带着白檀香和血腥气的胸膛。

耳边有急速风声,沉稳心跳声。

凤九试着抬头,望上去的一瞬,对上一双深幽的眼睛。这双眼睛前一刻还含着冻雪般的冷肃之意,待映出她的面容迎上她的目光时,却猛地睁大。

真是漂亮。青丘的第一个春阳照过雪原也不过如此。

凤九分神想着,觉得搂着自己的手紧了些,近在耳畔的喘息竟有一丝不稳。

息泽神君他,有些失态。

在这里看到自己是这么值得激动的一桩事吗?凤九觉得稀奇。

风声猎猎,也不过就是几瞬,略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说了两个字:“藏好。”下一刻已将她推了出去。虽是一个危急时刻,力度却把握得好,她掉落在白露树的一个枝丫上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再抬头望时,息泽御风已飞得极远,将银蛟彻底引离了这一方水潭,似乎打算将战场设在潭那边的一方秃山上。

凤九栖在白露丫子上,右手在眉骨处搭个凉棚往秃山的方向一瞧,什么也没瞧见,耳中只听到猛蛟时而痛苦的长啸,料想息泽正占着上风,并不如何担心。月如钩,潭似明镜,待要从栖着的丫子上下来,却见潭水中映出一个佳人倩影。凤九定睛瞧清楚潭水中佳人的倩影,一头从树丫子上栽了下去。

哆嗦着从水里爬上岸时,凤九都要哭了。她终于搞清了方才息泽为何有那么一惊。原来冰棺里的美人醒了。

醒来的美人在何处?片刻前在息泽的怀中,此刻正趴在岸上准备哭。

一心一意准备哭的凤九觉得,她今天实在是很倒霉。普天下谁有她这样的运气,看个热闹也能把魂魄看到别人的身上。陌少说过此地混乱,但她没想到能乱到这个地步。她此时宿着冰棺美人的壳子,她连怎么宿进她壳子的也不晓得。她离开了阿兰若的壳子,也不晓得那个壳子现今又如何了。

还没等她酝酿着哭出来,几棵白露树后却率先传出来一阵肝肠寸断之声。她认出来哭天抢地的那个正是方才挨着她坐的小鱼精,围着他的另外两串小鱼精默默地抹着眼泪,他们中间的地上,直僵僵躺着的恰是阿兰若的壳子。

萍水相逢的小鱼精哭得几欲昏厥:“漂亮姊姊你怎么这么不经吓啊,怎么就吓死了啊……”强撑着昏厥未遂的小身子,鼻子一抽一抽:“阿娘说人死了要给她上两炷香,我们没有香,我们就给你上两把毛豆……”其余的小鱼精也纷纷效仿,不多时,阿兰若的身上就堆满了煮花生和煮毛豆。

小鱼精们的义气让凤九有点儿感动,一直感动到他们掏出一个打火石来打算把阿兰若给火葬了。趁着火星还没打出来,凤九躲在树后头,赶紧捻动经诀隔空将阿兰若的壳子推进了水中。壳子掉进水中的那一刻,她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亦不动声色潜进了水潭中。

在凤九的算盘里头,一旦她靠近阿兰若的壳子,说不准就能立时换回去,届时她同这个冰棺美人各归各位,正是造化得宜。

她在水底下握住阿兰若的手,没有什么反应;抱住阿兰若,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捻一个魂魄离体的诀,却觉此时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像被捆在冰棺美人的壳子里,脱离法。

事情它,有些许大条了。

诚然她并非真正的阿兰若,变不回去心中也觉没什么,但顶着阿兰若的脸,吃穿用度上不用操心,顶着这个冰棺美人的脸,莫非天天跟着小鱼精们吃毛豆?毛豆这个东西偶然一吃别有风味,天天吃还是令人惶恐。再则她还应了陌少要顶着阿兰若的身份帮混沌重生君临异界/23488/他的忙,半途而废也不是她的行事。

凤九在水底下沉思,既然变不回去了,而她又必得让所有人继续认为她是阿兰若,有什么法子?

唔,施个修正之术,将比翼鸟一族关乎阿兰若模样的记忆换成这个冰棺美人的,或许是条道。

凤九想起她的姑姑白浅有一句名言,只有课业学得不好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此情此景,片刻就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凤九在心中钦佩自己是个真正的聪明人,顺便一赞姑姑的见解。但课业不好,却始终是个问题。

当初夫子教导修正术时她一直在打瞌睡,施术的那个法诀是怎么念的来着?

被银蛟顶出去的冰棺如今已落回湖中,就在她们脚底下,凤九胡乱将阿兰若塞入冰棺,又胡乱照着一个朦胧印象施了个修正术,胡乱宽慰自己既然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一个小小的修正术岂有什么为难之理。[ 做完这一切,她登时将诸烦恼抛诸脑后,踩着水花浮上水面,打算关怀一下息泽打架打得如何了。

看热闹的小鱼精已散得空空,徒留岸边一排扎眼的荷叶恹恹摊着,远处的秃山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凤九感到一瞬莫名的空虚。

低头再望向水面时,水中人长发披肩,白裙外头披了件男子的紫袍,瞧着竟然有些缥缈熟悉。

一道白光蓦然闪过凤九的灵台,这个冰棺中的少女,会不会是她真正的壳子?她法再移到阿兰若的壳子里,乃是因她机缘巧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这个想法激得她不稳地后退一步。

但来不及深想,天边忽然扯出一道稠密的闪电,雷声接踵而至,老天爷有此异象,必是有恶妖将被降服。果然,秃山上传来猛蛟的声声痛吼,冷雨瓢泼,借着白露林的璀璨光华,可见乃是一场赤红的豪雨。

凤九抬头焦急地搜寻息泽的身影,雨雾烟岚中,却只见紫衣神君遥遥的一个侧影,身周依然没有什么仙法护体,银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来,手中的剑像是吸足了血,绕着一圈淡淡的红光,气势迫人。

猛蛟身上被血染透,已看不出原本覆身的银鳞,眼中却透出凶光,露出极其狰狞的模样。

凤九不禁打了个哆嗦。

被激得狂怒的困兽昂头嘶吼,电闪之间弯角向紫衣神君疯狂撞过去,像是已放弃了法术,要以纯粹的力量做后的胜负一搏。凤九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嘶声急喊躲开。紫衣神君却并未躲开,反而执剑迎上去,剑锋极稳极,斩风破雨之势直劈过蛟首,但那样硬碰硬的姿势,坚硬的蛟角亦可避刺过他的身体。那一瞬间不晓得眼睛为何那样灵敏,凤九见他反手斩断刺进身体的蛟角,只皱了皱眉,脸上甚至没有其他痛苦的表情。

白露林的光华一瞬凋零,满目漆黑间,凤九觉得自己听到了蛟首落地时的沉重撞击。她喊了两声息泽,没有人回应。她跌跌撞撞地爬上一个小云头,朝着秃山行得近了些,血腥气渐重间,她一迭声地喊着息泽,但仍然没有人回应。

空中影出一轮圆月,四月初二夜,却有圆月,也是奇哉。雨下得大,倒是褪了血色。凤九的小云头吸足了雨水,一动一行软绵绵的,顶不住沉重,后歇在秃山的一个山洞口。

她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心口一阵凉。

息泽在哪里,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是已经……他近都对自己不错,冒险去始空山给她取护魂草,送她鱼吃,她被橘诺两姐妹算计时,他还来给自己解围。

她不晓得心头的恐慌是不忍还是什么,也不晓得身上的颤抖是冷还是在惧怕什么。她觉得她不能待在这个山洞,外头雨再大,不管他是伤了还是怎么了,她得把他找出来。

正要再冲进雨幕,身后的山洞里却传来一声轻响。此种深林老洞,极可能宿着一两头奇珍异兽。凤九攀着洞壁向里头探了一两步,并未听到珍兽的鼻息,又探了一两步,一阵熟悉的血腥味飘进鼻尖。

顾不得小心扶着岩壁,凤九颤着嗓子试探地喊出息泽两个字,几乎是一路跌进了山洞。

洞口还好些,依稀有月光囫囵见得出个人影,洞里头却是黑如墨石。

她一向怕黑,自从小时候走夜路掉进一个蛇窝,也不怎么再敢走夜路,今天晚上不晓得哪里借来的一个肥胆。子夜边,湿乎乎的山洞里头一线光也没有,她浑身发毛,哆嗦着预备从袖子里掏颗明珠出来照明。方才她在洞口就该将它掏出来,也不至于不体面地滚进山洞,她不晓得那时候自己怎么就会忘了。

手指刚触到袖子里的明珠,忽感到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扯。她啊地惊叫一声,明珠啪一声坠地,顺着一个斜坡直滚到一个小潭中。小水潭酝出浅浅的一团光,但只及得她脚下。她才发现方才自己是站在一尾卧蛇的旁边,再多走一步,一脚踩上去,难不会被它两颗毒牙钉入腿中。此刻,这尾卧蛇已断作两截。

一只手搂在自己腰间,将她稳稳收进怀中。她虽是个小女孩,到底青丘的帝姬做了这么多年,家学渊源还是能耳濡目染一些,晓得判断这种时刻,会救自己的不一定就是友非敌,需祭出些警醒来。她定了定神,像凡间那些随意扯块布就能当招牌的摸骨先生一样,有意意地摩挲过围在腰间的手,想借此断出身后人大体是个什么身份。

极光洁的一只手,食指商阳穴处并鳞片覆盖,不是什么山妖地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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