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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头,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不由地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隔天早晨,面对面吃饭,庄非予合上早报,微笑地看她:“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胖了,现在又瘦回去了,晚上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不用了。”虞燃轻轻地说,“我最近也没什么胃口,就在家里简单吃点吧。”
“也好。”他伸手覆盖上她的手背,笑意不减,“燃燃,晚上我们吃牛肉面。”
她抬眸看他,现他和庄父长得真的很像,眉眼,鼻子,下颏,精致,优雅,流畅的曲线,简直一模一样,除了那些岁月的痕迹之外。
庄父的话给她了不小的影响。
其实在上车之前,她本打算用自己的口才说服他老人家,后来现真的没可能。庄父对她的成见太深,他是个偏执的老人,早习惯号施令,居高临下地教导晚辈,不会虚心听她说一句的。
还有就是,庄父有些话说的没错,她的确给庄非予带来了很多麻烦,而她又没有办法帮他解决。
以前,她可以忽视一切隔在他们中间的所有问题,但现在,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就是最现实,无法躲避的问题,像是一把利刃,直戳她的眼眸。
午休的时候,虞燃还在做ppT。
搁在办公桌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看是陌生号码,选择无视。
铃声又持续了一会,她敲着键盘,脑海里划过了什么,立刻低头,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季哥想见你。”
晚上六点,城西一栋陈旧的居民楼,外壁脱落厉害,空气中夹杂着煤炭味。
有人在不远处对她招了招手,虞燃快步走过去。那人很矮,也很瘦,面孔看上去不到二十岁。
“季哥在里面。”
“好,我要见他。”虞燃说。
“现在开始不要接听手机,最好关了。”那人说。
虞燃关上了手机。
简陋的两居室,季赭躺在沙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很直地上去,近低矮的天花板时,才蔓延开去。
听到门锁声,季赭抬起眼眸,一双带着烟雾火星的眼睛对上了虞燃复杂的眼眸。
他挺起背,坐下来:“我今晚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最后找你聊聊。”说着越过虞燃的肩膀,看后头年轻的男孩,“小火,帮我去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小火问。
“烟,矿泉水,方便面,面包,什么都可以。”
小火领命走了,房间只剩下虞燃和季赭。
“你一直在这里?你到底准备怎么样?今晚走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永远做一个逃犯?”虞燃压低声音。
“那你希望我去自,然后蹲进去,忍受暗无天日的煎熬?”季赭笑着反问。
大冷的天,他就穿了一件格子棉衬衣,下面是条黑色的丝质长裤,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眼神凛冽,孤独如雪。
虞燃错觉,他离她太远了,慢慢走近了几步。
“去自吧。”她说,“我会帮你的,想尽一切方法帮你,哥,你相信我。”
季赭眼眸停滞,片刻后自嘲:“没料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喊我一声哥,感觉真是复杂。”
“听我的,跟我一起去警局。”虞燃蹲下来,在他的脚步,抬头,清澈明净的眼眸对上他的眼睛,“我陪你。”
“你陪我?”季赭轻轻的呢喃,“你陪不了我。”
气氛凝滞。
“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你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你很早就躲开了。”他说着,伸手拢了拢她的头,“燃燃,我这辈子唯一的错就是当年对你用错了方式,以至于你后来避我如蛇蝎。我赚了钱后,一趟趟开车去大学城看你,你都不肯见我,也不接我电话,你生日那天我在离你宿舍楼一百米的地方,等了一个晚上,你不肯下来。”
虞燃的眼眸逐渐红。
“我不想做你的大哥,我想做你的男人,我想娶你做老婆,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和小时候一样。”他的手掌停留在她的上,片刻后慢慢收回,“那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你什么都听我的,喜欢跟着我一块去玩,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光。每天都特别有劲,有希望,不像这八年,我活得特别难受。”
……
“我知道你很好,长得漂亮,气质好,人又正直,懂事,读书也好,能力也强,我想着我总该做点什么好配得上你,我总不能一直是个穷光蛋,一无分文,那将来怎么和其他男人争?”他说,“我做的那些生意,没有害过好人,我没有碰过毒,也没有碰过色,保留这个底线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做都做了,不如做大点,但是我不敢,每次都不敢碰,怕你会真的看不起我。”
“我喜欢你,我克制不住自己,我老爱看你,穿漂亮的裙子,涂上唇膏嘴唇亮晶晶的样子,我也克制不住自己想碰你。”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眸,每一字都很缓慢,“燃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血气方刚的年龄,最炽热,直接的感情,他的表达方式是伤害性的。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懂恋爱,不懂浪漫,优雅,得体,尊重那些,他就是想对她好,给她最好的,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甜甜地叫他大哥,亲亲她,抱抱她。
反正他会娶她,会照顾她一辈子,他不是想占她的便宜。
“我只想永远你的妹妹。”虞燃眼角湿润,坚定地说,“所以你错了,你不该那么对我。作为大哥,你永远是最好的,你照顾我,保护我,我喜欢你,尊重你,这些不变的。”
季赭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垂眸,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真实的情绪,涩笑:“那好,那就请你忘记我做那些混账事情,只记得我的好,永远喜欢我。”
“你真的要逃?”她轻声。
“我已经让底下的几个兄弟安排好一切,今晚走水路,从h市到F市的码头,再坐当地的火车去g市,那里有人接应我,帮我办好了证,到东南亚去。”季赭起身,迈动长腿,走到窗前,用修长的手指挑了挑窗帘,“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出了。”
虞燃惊愕在原地。
他转过身来,薄唇轻启:“燃燃,一个小时后,我就走了,我们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韶光易逝,最美的时光,当即迅回放在虞燃的脑海里。
她坐在他自行车后座,开心吃冰棍;他背着她奔跑在田野里;他省吃俭用,积攒两个月的零花钱给她买一管口红;他扛着一麻袋的头花,手机吊坠到学校来讨好那些排挤她的女同学;他拿着蒲扇,在无空调的房间给睡觉的她带来凉意;他在冬日亲手给她烘番薯,熬排骨汤;他在四十五度的工地上做苦力,赚的第一笔钱就是带她去海鲜酒楼吃大餐;他们在院子里嬉笑打闹,她狠狠摔了个底朝天,他紧张地过去,抱她起来,帮她涂药膏;他信誓旦旦要赚很多很多钱,带她去法国香榭丽舍大道买东西,带她去德国看天鹅堡,带她去环游世界……
那些彻底结束了。
今生今世,再无相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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