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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头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走来时嘴里头哼着京剧,见到自己孙女,可能早有风闻,没有一点惊讶。|i^蔓蔓看来,自己爷爷比起以前,望着她目光是柔和了许多,不像刚开始存着隔阂。给她印象也慢慢改变。从一开始给她感觉是严厉和狡诈以外,如今,或许该用很黑来形容陆老头为恰当。而且,现这个老头子越来越爱和她开起玩笑。
“今天你自己来?”
“是。”蔓蔓站起身,准备给爷爷腾出位子。
“这地方宽着呢。你站起来做什么?人家看见以为我欺负你。”陆老头说完,直接拉了钟树康旁边小凳子坐下。
蔓蔓被老人家堵没话说,重坐下来。
“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陆老头问钟树康。
钟树康抬头望了望他鼻梁上那副装模作样老花眼镜,道:“如果你想我夸她,你直说。”
“谁不知道你说话比女人刀子嘴胜三分,我不费这功夫,不过随口问问。”陆老头显得风轻云淡,拍拍两条袖管。
“我说话毒,也好过你那毒心思欺负你孙女。”钟树康果然是说话不饶人。
“我欺负她了吗?”陆老头反诘口气很自信。
可钟树康那是火眼金睛:“你看你进来她就得给你让座,这不明摆着你平日里没有少欺负过她。”
别说,钟树康这话有几分理。
陆老头耿直了脖子:“她这是尊老爱幼。”
“得了,现不是封建社会。我也不信你喜欢把子女都教成这模样。”
连续吃了口头亏,陆老头学起了姚爷,不敢和钟树康继续顶嘴巴。
可钟树康依旧不饶人地说:“你们陆家,喜欢只准自家人被自己欺负,别人欺负不得。我瞧,不止你,陆君平日里,定少不了拿她欺负,至于外人,想欺负她一丁点都是不成。因为这乐趣只能你们自己享受。一个个就是恶魔。有你恶魔爷爷教出来恶魔孙子。”
未想钟老头竟能说出这样精辟话来。蔓蔓一边点头,一边双目发亮地看着钟老头。
陆老头竖起指头摇了摇,敢怒不敢言,后一拍大腿:“不和你说了,杀盘棋吧。”
“又下棋?”钟夫人插进话来,念叨,“你这下棋怎么和毒瘾一样,戒不掉。”
“下棋不是可以锻炼脑子防止老年痴呆吗?你们医生都说是好事,难道不是?”陆老头说。
钟夫人听他都拿了她自家老头子话来说,只得起身去帮他们搬棋盘过来。
蔓蔓喝完手里凉茶,端着空碗进去厨房清洗。
陆老头凑近钟树康,纠正说:“我问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可不是问你觉得我孙女其它怎么样。”
钟树康见他一脸认真,倒不好胡混过去,道:“她看来以前是喝了很久药。”
“陆君没有和你说吗?”
“他说是说了,但连以前病历都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情况下,我现要我下结论她究竟以前是不是被庸医给治坏了身体,我也难说。”钟树康指头敲着桌子,“这场官司你们真是想打吗?”
“官司是打定。不然,她永远回不了我们陆家。”陆老头取下老花眼镜,两目清明。
“如果她自己不想姓陆?”
“那不成。我家女儿怎么可能成为她温家女儿。即使那男人把她养大都不行!”陆老头这话没有半点谈判余地。
钟树康看着他样子若有所思:“陆君口气和你一样。当然,子业也说了,她只能回陆家。”
“这事你真得帮上忙。”陆老头认认真真地和他说,“你知道我从不求人,但为了这事我可以求你。这桩心事,不瞒你,如果我死之前不能看到她回来姓陆,我这死都不能瞑目。”
“你也不需——”钟树康这劝他话未说完。
陆老头满腔义愤地说:“你不懂。我和陆君、子业这辈子,都是欠了她。她只有姓回陆,我们这颗心才能踏实。”
钟树康从他话里能听出太多遗憾想要弥补,而只要失去回来孙女姓回了陆,事情好像才能回到原点。可钟树康觉得,旁人态度如此强硬,这当事人自己看法,似乎是变成了无关紧要。被强人所难人,怕是难受。
“你们,没有想过问问她自己本人想法吗?”
“不需问。她本来就姓陆。若不是那个男人从中阻隔——”陆老头对温世轩不是说完全没有好感,知道对方是个老实中肯人,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把自己孙女心都给占了,他和其他人一样,这心里头升起无名大火没法灭。
钟树康只是看到了站厨房门口那抹身影久久没有从里面出来,于是轻咳了声后,打断陆老头话:“所谓怎么科学求证事,需要我想想。”
陆老头听他这意思愿意帮忙,点了点头。
钟夫人把棋盘刚搬出来,外头陆老头警卫员来了,说陆老头那边有人来访。陆老头无奈,只得甩甩袖子起身,与钟树康说:“这盘棋等我回来再杀。”说完,匆匆走下台阶,随了警卫员离开。
钟树康回头冲着厨房:“出来吧,你爷爷都走了。”
蔓蔓是被刚才听到消息震荡了心湖,心里一片波涛澎湃,久久不能止息。听到钟树康叫,她走出来步子小心翼翼。
钟夫人却是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旁插话。
钟树康说:“你爷爷话你都听见了。”
蔓蔓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i^他知道你,有意到我这边泄露给你听,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钟树康这么说,是认为以她聪颖应该能猜透这其中来龙去脉。
蔓蔓是猜出来了,可猜出来又能怎样。姓陆?姓温?当然,早从很久以前她回陆家时候,就知道陆家强硬态度,她姓回陆,是不争事实。但她不知道是,原来温家她养父温世轩,似乎不是很想让她姓回陆。
“你自己怎么想?”钟树康问。
蔓蔓想了很久,吐出一句:“他们打官司了吗?”
“你哥可能是近要交资料上民事法庭。”
“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蔓蔓皱起眉,已经不是纠结她姓陆姓温问题,而是伴随这场纠纷,她哥是想对她养父干些什么。
她锐利视线射过来,连旁站着钟夫人都顿觉惊讶。平常见她软绵绵像只小绵羊,却没想会有这样富有压力眼神。说是陆家女儿,真是陆家女儿,比起陆老头是有过之无不及。
钟树康拿指头点了下桌子:“囡囡,我们撇去你们家族之间问题来说。事实上你们家务事我是不会插手。我只是作为一个专家做我分内事情。实事求是说,你以前是喝过中药,而且喝是没有执照无牌医生开药,这点没有错吧。”
“钟老师。”蔓蔓捏紧了衣摆,不自禁地咬起了唇,是隐隐约约愤怒使得唇都青了起来,“你们是国家干部,你们是被国家和人民尊重人,你们有地位,你们有稳定工作,有荣誉。所以你们不知道,你们或许看到但没法体会到,那种生活底层中人痛苦和挣扎!”
“囡囡——”钟夫人都被她突然变得很严厉声音吓一跳。
蔓蔓努力地想平息这口气,可她发觉没有办法办到,这种痛苦,不仅仅是发生她养父身上,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所承受。哪怕她现富有了,她现生活安逸了,但过去所受过种种磨难是没法从她骨子里除去。没错,她骨子里流是陆家血,然她成长过程中那些经历那些折磨,同样给她烙下了温家痕迹,是永远无法除去烙印。
烙印或许痛苦,或许令她自卑自傲,可她认为不能否认这个过去存东西。如果她否认了,就是否认了一个人根本。这会和一个国家否认自己遭受过屈辱是一模一样后果。
“钟老师,或许我说,你会觉得我说过火。你可以指责一个没能到责任父母,但是,你不能指责一个拥有心但无能为力即便如此却仍旧全心全意付出父爱。”
钟树康听着她微喘气息,没有说话。
“我养父对我怎么样,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他女儿,如果因为父母用光了积蓄给儿女治病仍不能把自己儿女治好,儿女就此得恨上父母。这样儿女,也不能叫儿女,不是吗?”
钟树康站了起来,背起手,走向房间。
钟夫人见老伴走开了,拉住蔓蔓手,说:“囡囡,我家老头子是个正直,你不要误解他了。他也只是从一个医生角度来看这件事,所以觉得有些失妥。”
蔓蔓忽然想起了赵文生那时候和她说过一次话,沉下了脸,想来,她哥打这个主意已经良久。钟树康没错,赵文生也没错,要说始作俑者,还是她哥。
“我先回去了,师母。”
见她心情不是很好。钟夫人想留她下来,却被她执意拒绝。
“这样,你自己回去行吗?我找人来接你吧。”钟夫人实不敢放她这样一个人回去,“对了,子业,等会儿过来送花,我让他搭你回去。”
然蔓蔓是一直走到了门口,钟夫人追不上,只好赶紧打了电话给过来姚爷,要他半路上截人:“子业,囡囡和我家老头吵了。当然,我家老头也有些不对。是,你来路上看能不能看到她。”
蔓蔓刚走到大街上,迎面一辆吉普,刹住了她脚边。
开车是陈孝义,坐副驾上是姚爷。姚爷接到钟夫人电话,马上降下车窗留意来往人,很发现了她。车门打开挡她面前。
蔓蔓看到他,欲绕开。
“囡囡。”他握住她一只手。
她回头瞪着他:“放开!”
“有什么事,上车好好说好不好,我还有事和你说。”握住她手没有放,反而加了三分力度。
操着方向盘陈孝义,看着他们两人这样僵持,都有些担心,小声应景地催了句:“交警来了。”
就这一犹豫,她被拽上了后座。
陈孝义马上把车门一锁,踩下了油门,不给她走开机会。
吉普是车河里面慢慢开着,制造时间。车速慢虽慢,可车内如火一样炙热。陈孝义从没像这样,感到一种爆炸危机。从车前镜可以看到蔓蔓脸,此刻是比君爷那张阎王爷,要可怕上三分不止。
姚爷拢着双眉,使劲儿揉着。应说这事儿穿帮是迟早事,然而,似乎结果比他们想象中要棘手。
“我哥呢?”终于从沉默中出声声音,是让车内两个男人都可以惊跳,月儿眉一挑,“他真行,让你做掩护,他自己幕后躲着不出来,这样,你当了好人,他也当了好人,是不是?”
“囡囡——”姚爷应声音有些怯。因为她话总是一针见血。
“他想让我姓陆就姓陆,他找我爸麻烦算什么!”蔓蔓爆了,“他想装作君子,但其实就是个小人!”
陈孝义都被她突然放出来声音吓到,踩住了刹车。车轮地上打滚了一圈,缓缓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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