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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溯弯弯唇角,却没有笑意,“而这时我说帕克是自杀的,全世界大概以为我要么是疯子,要么卷入了哪些家族中在搞阴谋。”
甄爱替他委屈:“为什么不把罗拉案的分析公布,让大家看到帕克是杀死罗拉的凶手。先不管帕克是不是自杀,这个案子至少不是连环。”
言溯扭头看她,浅茶色的眼眸澄澈干净,带着一丝费解:“帕克不是未成年么?
车上还有其他学生。难道让媒体知道他们聚在一起嗑药抽大麻。相信我,媒体绝对会转移目标,以他们为典型抨击青少年教育。”
甄爱一梗,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着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和权利。
她忽然有些心疼,别过头去看窗外。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胸腔中酸酸涩涩的情绪,重拾话题:“帕克为什么是自杀?”
“一开始我就没有排除自杀的可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习惯。”
甄爱听欧文说过,言溯为了保证推理结果的正确,会把各种可能性(包括最不可能的)都想出来,并一个个验证。
这或许就是他说的不会犯错的原因。他太严谨。
“你说的那些错位不在场证明,诡异杀人手法,甚至双人作案,集体作案,我都考虑过了。可每个都有圆不过来的地方。”言溯直直看着前方的路,“到最后只剩一种可能。”
“那封遗书呢?”甄爱问,“那不是一封正常的遗书,一看就是伪造的。”
言溯淡淡一笑:“如果帕克想要的效果,就是让人以为他是被杀呢?”
甄爱一愣,她并未考虑到这种动机。现在考虑到,这案子反而变得简单合理:“你认为遗书是帕克自己写的?”
“对。”言溯回答,
“我看过帕克的卧室。十七八岁的高中男生,收拾的极其整洁有序,书架上很多推理小说,尤其是密室和不可能犯罪。换种说法,他平时就很有条理有计划,且他有基础的推理知识和能力。知道遗书有几种写法,知道怎么有效地误导警方。”
甄爱恍然大悟:
“帕克案里,我一直疑惑凶手怎么那么大胆自信。明知道帕克约了很多朋友过来,还在等人的地方杀人;在那儿杀人就算了,还只比约定的时间提前10分钟,要是有谁来的早一点,就可能撞到凶手。”
“我之前考虑是不是凶手用什么方法控制了大家到达的时间,但没有这种迹象。”言溯极浅地笑笑,
“帕克是自杀的。他自己是凶手,不用从浴室离开,不会撞到来人。吊死自己的那一刻打开手机,等大家等得不耐烦了打电话过来。即使有人来早了,等待的那几分钟也足够他窒息而死。”
帕克为什么要自杀?
甄爱刚准备问,想了想,决定自己先分析:
“他自杀却伪装成他杀。一定是想传达什么信息。既然如此,他传达的信息一定会表现在案发现场不合常理的地方,让发现尸体的人一眼就看到,并被震撼。”
她声音很小,可言溯耳朵灵,听得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弯弯唇角,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瞥她一眼,她正托着腮揪着眉心,细细思索着。她认真的样子真可爱。
可目光一收回,言溯看见自己眼底的笑意,自己都觉得很陌生,他愣了愣,仿佛被自己吓到。
这真是一种费解又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有些惊讶,有些不自在,更有点儿窘,最终,表情极为别扭地目视前方去了。
甄爱不觉,自顾自梳理好了线索,和他讨论:“有两个可疑点——
一是玻璃上的水雾和印记。帕克特意约大家按时过来,是为了控制热水的雾气,怕死得太早,水雾散掉后大家看不到字迹。”
言溯故意问:“大家看不到,法证人员也会发现。”
“那些字迹是给发现现场的人看的,第一眼的震撼。就像第二点,他的遗书,用防水笔写了挂在身上。他的目标是那些学生!”
甄爱脑子里灵光闪过,“吊死,扒光衣服,玻璃上的字迹,一切都是他的杰作。在罗拉身上试验之后,完完整整地复制在自己身上。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恐吓剩下的人!”
言溯神色未明:“是。未成年案的细节不会公布,其他人不会知道他杀了罗拉。而他的自杀现场太震撼,让他人坚定不移地认为是他杀。剩下的人一辈子都在战战兢兢,在恐惧:杀死罗拉和帕克的凶手还在遥逍法外,下一个被杀的,是不是就到我了。”
甄爱莫名脊背发凉,帕克想要的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群学生究竟在害怕什么?”
言溯问:“你记得罗拉死后他们的证词吗?就是他们找罗拉没找到回到车里的那一段。”
甄爱:“……”
她怎么可能记得。
言溯等了几秒,见她灰着脸没反应,这才领悟过来,慢吞吞道:“哦,差点儿忘了你的脑容量。”
甄爱抗议:“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奇特。再说,你记这么多东西,脑袋不会累吗?”
言溯:“电脑需要休息?”
甄爱:“可电脑也有死机和崩溃的时候。”
言溯扭头,淡淡看她:“不要把我的大脑和你这种内存小的windows 98相比较。”
甄爱:“……”
言溯复述:
“凯利证词——上车后托尼问大家是否继续找;我开了下汽车发现油箱坏了;安娜抱怨说罗拉不懂事;帕克和她争执;这时齐墨发现车窗的威胁,五角星和一句话‘钱还是命’……
托尼证词——上车后我问大家是否继续找;凯利开汽车发现油箱坏了;安娜抱怨罗拉不懂事;帕克和她争执;齐墨发现车窗的威胁,五角星和一句话‘钱还是命’
……”
甄爱听他把所有人的证词说完后,皱了眉:“都一样,他们没有撒谎。”
“哪些地方一样?”
“事情的大致经过,每个人说的话,开口的顺序……”
甄爱猛地停住:“全部一样。托尼提问,凯利说汽车,安娜抱怨,帕克争执,齐墨发现。之前的口供都有自己的侧重,到了那一块却惊人的相似,他们商量过!可,为什么?”
言溯很淡静:“唯一的解释是玻璃上的字,他们不约而同想隐瞒。写在玻璃上的字不是‘要钱还是要命’。而是一件他们都害怕却不敢公开的事。”
甄爱回想起帕克的那封遗书,现在经过言溯拨开云雾的一番分析,遗书内容其实很清楚合理了。
“是的,是我杀了罗拉。我再也不能忍受那丑恶的嘴脸,虚伪的高贵。”——这是他杀害罗拉的原因。
“内疚和罪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犯错的人都该死,我也该死。”——帕克其实是想杀了所有人,然后自杀。
“不,实际上,我是害怕已经有人发现了我的罪恶。”——帕克死之前,言溯和他谈过话。或许,他怀疑言溯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与其等他来惩罚我,不如让我自己死得其所。”——比起被发现被拘捕,他宁愿再杀死一个(他自己),把恐惧留给剩下的人。
“今天,我要在魔鬼面前结束自己的性命。”——他打电话找来同伴们,死在他们面前。
因为,他们就是魔鬼!
这封遗书竟然写得如此精心!
快到海岸了,海上的风吹进车窗,带着春天亲切的凉意。
甄爱的心却很沉重。她在帕克的证物盒子里看见过他的照片,18岁不到的白人少年,金发碧眼,帅气阳光得像童话里的王子。
看上去那样明媚的少年,怎么会处心积虑地密谋出这么一场戏?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甄爱靠在车窗边吹风看风景。
汉普顿在东海岸,春天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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