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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声响彻山坳。以至于牛栏旁边枣树上的一堆白雪哗地落在地上。为了吃牛肉,我和友狗他们几个也喊得格外起劲。
大地主瞎子跪在了老骚牯面前。他闭着眼睛,鼻孔里蹿着白气。支书洋泥崽毫不犹豫地按着瞎子的头,对着老骚牯行了几个大礼。老骚牯像是有所感应,瞪着血红的眼,伸出舌头,在圆圆的嘴唇上绞了一下,又放进去了。
瞎子最后喊着“哎哟”被人推了出去。不过,我们不再关心他,我们在乎的是宰牛。
妇女老人和一些胆小的都开始闪开了。有人搂来一堆粗麻绳,有人扛来了手臂粗的木杠,还有人抱来了黄灿灿的稻草。洋泥崽老婆用篮子提来一把雪亮的长杀猪刀,友狗娘和其他几个妇女则搬来了自家的洗澡盆,可能是用来装牛血。
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开始在老骚牯的角上和脚上系麻绳。随着洋泥崽的一阵号令,一帮人使了劲,扯起麻绳,扛着木杠,向四处猛拉。
老骚牯轰然倒地。嘴里发出一阵牤叫。
只见洋泥崽提刀过去,对准老骚牯的喉管,就是一刺。血喷得老高,溅得洋泥崽满脸都是。我和友狗他们几个都笑了。洋泥崽用手抹了一下脸,将一撮牛血送进嘴里。我和友狗他们几个不约而同地咽起了口水。也不知道,没煮熟的牛血味道怎么样。
洋泥崽手里的刀抽出来,又刺进去。老骚牯大牤一声,两颗豆大的泪,从眼眶流出来。
我们都觉得可怜。但一想到快过年了,就觉得宰牛原本就是这样,原本就是要大牤一声,原本就是要流几颗大泪。
老骚牯终于死了。它那张毛茸茸的灰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开了膛,里面热腾腾的。大家很是兴奋。
站了差不多一个早晨,我三姐那双布鞋也湿透了。我决定回家烤一烤。再说,今晚也不一定能吃到牛肉。
刚进家门,娘就问我:牛宰了吗?
我说:宰了,血喷得有半个人高,已经剖肚了。
娘说:哎,那个瞎子也该死,被人整了一个早晨,回去脚就跛了。
我说:那爹也参加了呢!
娘说:是的,晚上我问一下他,瞎子是不是捆得太紧。
娘又说:牛是该死的,因为它跛了一条脚,但瞎子呢,本来眼睛就瞎了,再跛一条脚,不等于也该死。
我睁大眼睛看我娘。我娘说:崽呀,以后对任何人都不能凶的,宁可让人,也不可欺人呀,懂吗?
正说着,三姐进来了,她鼓着一双牛眼,见我把她的布鞋穿得湿漉漉的,扬起手,要教训我。我抱着头,准备迎接她的打。
三姐停了手,说:咦!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不还手?
我说:我干吗要还手?
我看见娘含着笑出门了。
三姐说:你如果不把我鞋子洗干净,我还会找你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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