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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翠低着头只能看见南宫宇峰缓慢挪动的皂靴,它们一步步的迈过来,走到自己身边没有停留,越过自己走到了自己身后。
席翠叹息一声,终于他还是放弃了,可是她却没有埋怨,他只是做了一个任何人都会做出的选择而已。
可是她却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深深的失落里,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皂靴早已转了向站定在她身后。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南宫宇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今看来我已经不敢站在你的身边了,因为我没有资格。但是我愿意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不论你做什么,我只管做好一件事那就是保护好我的女人。”
席翠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眼泪却不知道为何会流下来,这么多年了,她听到的话一直都是“席翠,我需要你怎么做。”“席翠你该怎么做才能如何如何……”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会站在身后保护自己,这样一句简单的鼓励与安慰,却让她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堡垒顷刻间全数崩塌,她再次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哭起来,转身钻进南宫宇峰的怀里。
席翠哭着哭着竟昏睡过去了,南宫宇峰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而段三则对此事保持缄默,明明一直在暗处看着,却硬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南宫宇峰安排在外面监视暮月归的人全数消失了,欢欢念叨了两句,其他人认为理所当然。
对于南宫宇峰接下来的沉默,暮月归这边没有确切的消息,倒是寒烟那边传了几次话过来,说是南宫宇峰最近几乎变成了如意阁的常客,可也奇怪,他每次都是一个人也不叫姑娘作陪,只是一个人喝酒发呆。
此外除了南宫宇峰,如意阁还有一个客人一样举止怪异,此人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齐豫。齐豫虽然也不曾叫姑娘作陪,但是却与南宫宇峰不同,他很少喝酒,他灌自己的是茶。
段三问席翠要不要他去找他们谈谈,席翠摇摇头,最近这些事情对他们两个而言却是不是说接受便能接受的,这个时候由着他们自己想明白最好。
就知道南宫宇峰定然需要反常几日,那晚他虽然答应了席翠,可当时的约定里面有多少头脑发热的冲动就不得而知了,只要他一个人冷静下来首先便要被自己的荒唐吓到。此时的他究竟是后悔还是抱怨已经无从分辨了,毕竟一面是他坚守多年的信念一面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但是不论他最后真正的决定如何,他们之间至少还有那么一个美好的夜晚可以回忆,她席翠知足了……
在席翠这边一直以为南宫宇峰是被自己那晚告诉他的事情吓到了,可是她却不知道真正让南宫宇峰震惊的另有其事。
话分两边,此时有一个女人不得不被提及,这个女人便是朝阳公主。
自从她与劳克勤的婚约定下来之后,她就一直陪在太后身边,一是为先皇和自己母妃守孝,二是为王太后尽孝,这两个借口让她得以将婚期一拖再拖。直到前两日永安公主面见太后,朝阳公主忽然想通了。只是她提出要先举行订婚礼,届时她的同胞兄长三皇子周祺钰必须出席。吉日就定在下月初三。
而此时本该深居简出安心待嫁的朝阳公主忽然出了宫,更让人唏嘘不已的是这位朝阳公主的车驾哪里都没去直接就到了暮月归。
公主驾到众人跪迎。
席翠领头跪在正门之内影壁之前,她还在孝期内不能出门,公主又是马上要喜事进门的吉人,一旦坏了规矩少不得有人捕风捉影的说她冲撞了贵人。
可是她一直跪着却始终听不到公主那边的动静,想着之前与朝阳公主也算有些交情,她便试探的抬头瞄了瞄。
谁知对上的却是一双凛冽的厉眸。
此时的朝阳与上次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的朝阳,让她不由想起王少菊生辰那日出现在王家的太后娘娘。给人的感觉除了威严还是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只见她身披银狐裘大氅,一袭明黄色长公主朝服,金色凤尾束腰,镶着银线的广袖迎风摆动,鲜红色的蔻丹映衬的玉指更加葱白如玉,皓腕之处半寸宽的红宝石镶金手镯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发式是精心梳理的碧云髻,金凤展翅的红宝石头面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更有彩凤步摇点缀眉梢发间,当真是无可比拟的皇家做派,富贵无敌!
而最触动席翠心底神经的还是照样投向自己的眼神,这种眼神席翠并不陌生,其中饱含着凛冽的愤怒,像是架在拉满的长弓上的利箭,随时都有可能迸发。可是这样的眼神为何会从朝阳的眼中看到,目标还是自己?
“当真是飞上枝头了,连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了吗?”朝阳并没有下轿,高站在车驾之上,一手扶着身边的宫女,一边斜睨着眼睛望向席翠,“什么时候咱们大夏国有了这样的规矩?迎接公主的车驾居然足不出户了?”
席翠赶紧以头贴地,请罪道,“公主恕罪,民女如今重孝在身,浊气过重实在不敢近了公主的千金之躯,绝对不是有意在礼数上怠慢公主大驾。”
“你还是这么的伶牙俐齿!”朝阳踩着随行太监的后背下了车驾,拾阶而上,金缕绣鞋在席翠身前停留,明黄色裙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席翠铺在地上的长发。“嗯,果然是重孝在身呢,连衣服都是这么的素气。可我怎么听说你如今是皇上御笔赐婚的人了,这样的恩赐对于你这样身份的人该是天大的喜事才对吧?可我怎么看不出你对此身怀感恩呢?莫不是在无声的抗议吧?”
席翠鼻尖几乎碰触地面,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呼吸吹起的灰尘的味道,听得见打鼓一般急促的心跳声。虽然不知道朝阳为何要这么做,可她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分明就是想置自己于死地嘛。
席翠赶紧磕头,额头敲得地板砖都活动起来,缝隙里灰尘不断翻出落下,可她却根本顾不得它们沾到自己脸上手上,只顾着解释,“皇恩浩荡,民女自是感激不尽。民女虽然见识粗鄙却也知道该张灯结彩宴请相邻望皇宫跪拜以答谢皇恩,可是父母亲人孝期未过,民女实在是不能啊。绝对不是对皇上赐婚心有不满,还望公主在圣上面前解释一二,断不可叫皇上以为民女大不敬。民女将感激不尽……”
“说来说去,你都只会用这么一个借口,还要本宫为你求情,但是你可有想过你的这番作为欲置本宫于何种境地?”朝阳俯视着席翠,随意把玩手里的镯子,“你守孝日着素衣,足不出户,就连皇上赐婚都可以抛开不理。可本宫也是有孝在身啊,不巧本宫也是蒙皇上赐婚之人,可是你看看本宫……”她撑开双手,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席翠感到一阵凉风吹过脑后,身上却早已汗流浃背。
朝阳公主停下来,蹲下身子,伸出两只手指抬起席翠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四目交接,席翠分明看到她眼中雾气弥漫,可是只是眨眼之间,那层雾气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绝望的黑眸。朝阳公主红唇微起,“席翠,你是在衬托我吗?你这样下贱的身份凭什么?你究竟哪里比我强?明明你我境遇如此相似,我甚至比你高贵出十万八千里,可是你却能做到我做不到的!而我居然沦落到要嫉妒你的份上!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想到你都会为自己感到羞耻,羞耻的不是我嫉妒,而是我居然嫉妒你这样的人!”
席翠不敢应答,她这话一语双关。席翠拿不准她指的是什么。是她们同样父母双亡,手足分离,而席翠却可以名正言顺的守孝,可她不能;还是她们都中意南宫宇峰可南宫宇峰却成了席翠的未婚夫婿?但是不论是其中哪一样,她都不能回应。一来她不相信曾经意气风发的朝阳会忽然改变,二来朝阳经历的悲惨已经够了,她不能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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