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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近檀对此乐见其成。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绑票定然针对文臻,好在她在千秋盟多年,各种手段也没少学,和妙银在一起几年,蛊术也粗通。此刻算着里头的守卫应该已经倒了,姑娘们能够自救。外头的男人们,救一个老祖宗就行了,其余全救反而可能惹事,但是外头的守卫太多,且分散在各处不断梭巡,便是都用蛊弄倒,祠堂外间对门都开着,还可以看见不断巡逻的守卫,略一张望,外头守卫便能发现,便是救出老祖宗也带不走,这可怎么办?
但是老祖宗年纪已大,这天寒地冻的,折腾半夜,不能再耽搁,闻近檀想了想,牙一咬,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忽听外头唰唰声响,随即见渐暗的天色之下,有人风驰电掣而来,在凝冰地面之上滑行飞快,这些人从四面八方出现,自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守卫的注意力,外头的守卫几乎都包抄过去,闻近檀立即出手,手指连弹,黑灰色的小丸子连滚,蛊珠滴溜溜往祠堂里的守卫的裤管里钻了进去,不多时,守卫们纷纷倒下。
闻近檀一溜烟奔到人堆正中,那个裹着厚厚黑熊皮,戴着一朵硕大红梅花,背对着她的老人身边,一边低声道:“老祖宗我是近檀!”一边蹲下身便要背他。
却听身后嘎嘎一笑。
闻近檀听声音不对便知不好,立即向前一扑。
这些闻家人却是紧紧聚在一起,她前头也是人,把人撞了也扑不出多远,听得身后风声猛烈,却是闻四太爷的声音,笑道:“拿你立功!”
闻近檀猛地闭上眼睛。
但是风声并没有扑下,反而噗通一声,她一回头,就看见闻四太爷扑倒在她脚下,地上一块油腻腻的猪油,不远处,慢慢坐起一个人,舔着手指上的猪油,皱眉不满地道:“现在的猪,越来越瘦!”
闻近檀:“老祖宗!”
闻至味眯眼看了她半晌,招招手道:“近檀啊,过来。”
闻近檀快步过来,“老祖宗,我背您走。”
闻至味咳嗽两声道:“不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闻近檀,“收好了。回头给真真。”
闻近檀收了,又想来背他,这回闻至味没拒绝,眯着眼道:“回蒙田吧。”
闻近檀有点吃力地背起他,闻至味身后其余闻家子弟欲言又止,闻至味趴在闻近檀背上,背对他们摇摇手道:“不要急,总有生路的,老头子最后为你们筹谋一回,以后啊,总有日子过的。”
闻近檀听着话风不对,待要问什么,闻至味已经一熊掌拍在她肩头,道:“丫头,走吧,不用管这些叔叔伯伯,反正文臻也不喜欢他们。”
闻近檀默了一默,心想我也不喜欢他们,我也救不了这许多,顺手抛下割开绳索的匕首,转身就走,将那些呼喊和责骂抛在身后。
她一出去,就有黑衣人迎上来,闻近檀知道这是湖州精锐中的斩首队员,人数不多,装备惊人那种。此刻这些人穿着溜冰鞋,在易家军队中游走,硬生生拖住了上千军队,见闻近檀出来,便有人上前接过了闻至味。溜冰鞋滑起来唰唰的,闻至味听得风声呼呼,哈哈大笑,连呼畅快。
易家军队一见闻至味被救走,再也顾不得那些牵制他们的斩首队员,急忙追来,闻至味道:“往蒙田镇上走,多绕几圈,声势越大越好。”一边又对闻近檀道,“丫头,身上可带着鸡血啊什么的?”
闻近檀二话不说便要割胳膊,被一个斩首队员拦住,滑出去没多远,便挂了射死的野兔回来,取了血,闻至味让给他脸上身上涂抹了,又将熊皮大氅撕烂,整出一副狼狈相。
闻近檀顿时明白,也将自己弄得更狼狈一些,符合被追杀的模样儿。
闻至味一边打扮一边道:“丫头啊,好叫你知道,就在你来的前几天,我啊,把咱们家的大部分家财都给散了。凡耕种五年以上的田,都已经承诺折价分给佃户了。”
闻近檀惊讶得瞪大眼睛。
“闻家啊,这些日子,不安宁。迟早要生事儿。”闻至味悠悠道,“如果这西川不跑过来找事,咱们家迟早也会被朝廷勒着脖子送到小臻面前。四房这段时间没少暗中折腾。在此之前,那么多年,文臻被朝廷怀疑非议时,闻家跟着质疑非议;文臻封疆湖州主持一地时,闻家闻风而动想去投靠……都被我压下来了,你六爷爷啊,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也幸亏闻家离得远,也幸亏璎珞在京,始终把着儿子媳妇,照应孙女,不让闻家人钻缝子,不然我啊,哪有老脸见小臻呢!”
闻近檀脚步下意识放慢,她还真不知道曾发生过这许多事。文臻这些年纵横东堂步步高升,闻家始终安静本分从未拖过后腿,本来还以为是距离远关系疏的缘故,却原来不过是赖一个老祖宗在蒙田,一个老太太在天京,两边都钳制住了的缘故。
“……如今我老啦,璎珞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我俩都照应不了多久了。文臻却越走越高,日后无论往哪里走,都由不得一个拖在她身后的累赘家族。闻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闻至味轻声道,“世家大族,庞然大物,多半腐朽臭不可闻,既然各房都有各房的心思,各房都有各房的打算,那么与其让某房为人所趁带累整个家族乃至小臻,那还不如干脆散了,各房就专心为自己经营去吧!”
闻近檀未曾想到能听见这一番见地,此时才明白闻老太太的风骨从何而来,又感叹果然龙生九子俱不同,却又轻声道:“老祖宗无需忧烦,小臻总能照应好您的。”
闻至味笑道:“那么,闻家呢?”
闻近檀不说话了。
闻至味便呵呵道:“小臻对闻家可没有半点情分。若是闻家将来真有人做了任何对不住她的事,而我又不在了,她这丫头心硬,可未见得会照拂吧?”他顿了顿,怅然道,“可那都是我的子孙哪……”
闻近檀心中怅然。心想于你于她,都没有错。
就好比这次全家被绑,真靠西番公主一个外人就成了吗?闻家四房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一旦被文臻发现又会是什么下场呢?而于老祖宗来说,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叹息一声。
身后追兵一直在追,声势越来越浩大,闻至味始终没回头,依旧不急不慢和闻近檀谈心,说话间已经到了蒙田镇,天色还没很晚,闻家是这镇上的地主,发生全家被绑的大事,镇上依附闻家生活的百姓很多,都围聚在一起打探。
闻至味让背负他的斩首队员在一里外便去掉那溜冰鞋,也打扮得狼狈一点,然后狂冲入镇中,闻近檀老远便凄惨地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朝廷大军要杀老祖宗啊!”
这话一出,百姓纷纷看来,果然看见闻家的老祖宗正十分狼狈地被人背着逃命,身边的姑娘依稀也是闻家人的模样,而后头烟尘滚滚,大队追兵,又听闻近檀大喊什么文大人回乡探亲,朝廷迫害,要掳闻家人逼文大人自杀,闻家老祖宗拼死逃出云云,百姓骇然听着,不敢信而不得不信,再看追兵兵甲鲜明,百姓也搞不清各地军队的制式衣甲,自然认为这是朝廷军队,轰然一声,顿时怒了。
文臻之名早已遍天下,蒙田此处作为她的母家,一样有江湖捞好相逢三问书屋,并且因为她娘家在此,还多一份荣耀和归属感,文臻湖州政绩彪炳,之后无罪上京,之后无辜下狱,皇宫撞墙一系列事件也传到了蒙田这里,百姓难免背后非议几句新帝兔死狗烹,之后赦免旨意一下,百姓可不会认为这是皇帝宽容,只会更加佐证之前确实是兔死狗烹冤枉文大人了。
如今一听朝廷竟然表面赦免背后作祟,干出掳人家**人自尽的缺德事,这被掳的闻家,往日虽然不怎么样,最近却善举频频,尤其闻家老祖宗,最近接连开了好几家善堂,发了不少抚恤银子,还口头承诺了要折价发放佃田,正在即将签订契书的关键时期,怎么能出事?
性命固然要紧,但田地银子关系祖祖辈辈的生计,有时候是比性命更要紧的。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上啊,救老祖宗去!”,随即轰然一声,全镇男丁都上了。
操板凳的操板凳,拿钉耙的拿钉耙,实在没有趁手武器的,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那也能砸人,大妈婶子冲出来,将老祖宗和闻近檀接进去团团围住,其余人冲向了易家军,而易家军已经懵了,他们是打算追回人质,没打算面对一个镇上来就开打的暴民,而是否能对非西川境内的百姓杀戮也不是他们能做决定的事,一旦失去了主动权,就立刻陷入了被动的境地,更何况文臻燕绥的斩首队员也赶上来了,他们向来擅长浑水摸鱼,在人群中搞暗杀,以至于很多百姓莫名其妙发现自己手下尸横无数,还以为自己忽然武功精进了。
直到易家军一个头领渐渐发现不对劲,实在不敢面对这样的百姓汪洋,也不敢贸然挑起战火,更不能在镇上大肆搜索,只好呼哨一声退走。等到赶回那个祠堂,发现其余闻家人也都不见了。
此时斩首队员放出信号,看见信号的林擎燕绥立即结束了讨价还价,林擎忽然伸个懒腰,道:“……算了,这些地盘我都不满意,谈判破裂。”
西番公主:“……”
易铭忽然起身,笑道:“既然谈不拢,也就罢了。算是我等无缘,既如此,下次再会。”
她转身便要走,文臻道:“刺史,厉笑家大胖小子的红蛋你还没拿呢!”
她语气一改先前甜蜜,阴恻恻的,易铭脸色一变,一低头,看见自己衣角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一个圆圆的粉红的东西,看上去还真像个红蛋儿。
她微微变色,坐得离文臻那么远,千防万防,怎么还着了道儿?
随即她便笑了,道:“文刺史,你确实是个人物,不过我还是奉劝你,莫在此蹉跎了,早日去瞧瞧你家老祖宗吧!”
文臻道:“你还是坐下,好好听我教你该怎么做人才是。”
易铭眼波流动,道:“好,坐就坐。”
说着她便真的在她那宽敞大椅子上坐下,刚坐下,咔嚓一声,那椅子底下竟然延伸出两道滑轨和四个轮子,同时飞快地向后滑去。
她椅子出现变化的同时,燕绥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一指点向她身后,一块石头翻起,正挡在她椅子的后退路径上。
但易铭的椅子后背铮地弹出一柄铁铲,老远便将那石头铲飞!
林擎在燕绥出手之后出手,砸出一块石头,将椅子即将经过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易铭的椅子上忽然蹦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机关,将她弹了起来,高高地弹出了椅子,一射竟然倒射出了好几丈远!
机关椅子已经很出乎意料,却不料机关椅子也不过是障眼法,最后这一射才是关键,但燕绥林擎好像还是料到了,两人出手后都立即飞身纵起,齐齐扑向易铭,易铭却在半空中一笑,将外袍一甩,露出里头的紧身内衣,不得不说,她身材极好,几乎立刻,喷薄欲出。
燕绥立即转身拂袖,擦身而过,一袖子甩向她心口。
一条黑影蹿出,扑向这必死的袖风,然后喷着漫天血雨重重落地。
隔着一个人被扫到一点的易铭也闷哼一声。
林擎却不管,还吹了一声口哨,只是手一沉,也改为抓向她腰侧,但易铭不知道穿了什么里衣,滑不留手,林擎手腕当初受伤颇重,终究是受了影响,一抓之下竟然滑了过去,只嗤地一声,溅出一抹血花,和易铭错身而过。
两条人影从林影中蹿出,一左一右,接住易铭,又有骏马狂奔而来,那两人四手齐掷,全力将易铭掷上马,那马全力狂驰而去,而两人转身拦住燕绥林擎,不顾性命地扑上去,眨眼就躺在地上,但两人之后还有两人,生生绊住了燕绥林擎的脚步……一看就是死士。
燕绥林擎亲自对付易铭,四大护卫就对付易铭的护卫。而拦在西番公主和她的护卫面前,时刻关注战况的文臻,叹了口气。
易铭此人,也确实算得上周全缜密。
对阵燕绥林擎和她,这是备了多少死士啊。
也幸亏如此,不然谁还能在这三人夹击之下逃生?
她对着对面脸色铁青的西番公主笑了笑,慢吞吞地道:“公主,你一个外国人,虽然也算不错了,但和我们东堂人比起脑子来,实在是有点不够用啊……”
胆量可嘉,勇气可嘉,但实力太差。
三千精锐虽然被迫割裂,但是斩首队员还是有装备可以渡雪山的,他们在此处假装谈判拖延时间,那边闻近檀和斩首队员也来了一出里应外合救人。
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燕绥林擎已经回来了。追不上便算了,毕竟精锐都不在身边,易铭一旦和军队汇合,他们追上也奈何不得,给她点教训就得了。
文臻等他们一回来,也顾不上别的,就往祠堂奔,那几人只好把西番公主等人押着,跟在她后面,迎面看见祠堂内外都是自己的斩首队员,便知道已经无妨,文臻稍稍放心,快步迈过祠堂门槛,忽然燕绥抢上一步,道:“小心!”将她一拎,拎过了门槛。
文臻莫名其妙,燕绥等她过了门槛,回手弹出石子击在门槛上,咻地一声轻响,门槛射出一道黑光,文臻瞠目结舌。
这不科学!
门槛来来去去很多人经过了,为什么别人没有触动?
“机关大师会根据每个人的习惯特性制作只针对某个人的机关。”燕绥道,“你个子不高,平常走路比较小心,提脚低。这门槛的机关应该是在关押闻家人之后易铭命人装上的,所以闻家人还没机会过这门槛,而她的士兵自然不会触及,而我们的斩首队员,一般人会抬高脚跨过,足够高的人会自然跨过。唯独你,一来因为个子,二来因为习惯,三来因为心急,是唯一一个会蹭到门槛,引发机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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