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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花顺子赶着马车,冲出人丛,奔向香兰客栈。
马车内,金蝉子指指地上趴着的大嘴巴,道:“黄鼠狼,认一下,此人是否就是赌场老板。”
大嘴巴趴在马车地板上,黑色银边礼帽,滚落一边,头发散乱,纷披脸上,看不分明。
黄鼠狼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着车内马灯,顿时,车内分外亮堂。
黄鼠狼道:“爷,错不了,他就是赌场老板大嘴巴,这付熊样,烧成灰,我也认得出。”
黄鼠狼叫金蝉子“爷”,不叫“道长”,这也是他们事先约定的,免得露了形藏。
说是这么说,道长吩咐下来,干还得干。
他俯身使老大劲,将大嘴巴翻了个身,这回,面朝天了,大嘴巴的头发,依旧盖着脸,黄鼠狼伸手,将头发拨拉开,对着灯光,看个分明,口中“啊”了一声,傻眼了,道:“他,他他……”
一时语塞。
金蝉子道:“他的嘴又不大,左额也没有青记,莫非抓错了!”
黄鼠狼气得“哇”一声哭了,从怀中拔出一把杀猪尖刀,一刀就向地上的人扎去,口中道:“老子叫你装逼,你要代那王八羔子去死,老子成全你。”
金蝉子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腕子,道:“慢,你小子杀性也太重了。”
黄鼠狼哭着道:“爷,给小人作主啊,大嘴巴跑了,我的血海深仇,何年何月才能报啊。”
金蝉子听同花顺子说起过黄鼠狼的遭遇,安慰道:“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别哭,爷帮你找到大嘴巴。”
黄鼠狼哭着,一头扎进金蝉子怀中,遇着道爷,觉着特别亲切,金蝉子安抚道:“听话,爷帮你,不听,爷不帮。”
黄鼠狼道:“我听,我听爷的话。”
边擦泪,边将尖刀收起。
金蝉子拍开假大嘴巴的哑穴,厉声喝道:“小子,赌场老板去哪儿了?”
假大嘴巴道:“小人只是一个普通保镖,老板跟小人换了装,朝相反方向跑了。”
黄鼠狼转过头,呸了一口,骂道:“你不换会死啊!”
保镖道:“小爷,不行啊,当时,小人只慢了一点,他就拔出匕首,抵着小人的腰,骂道:你小子不想活啦,快,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小爷,求你开恩,放小人一马,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
黄鼠狼起身,踢了保镖一脚,道:“怎么,临死时,都说有八十岁的老娘呢,撒谎都不会,谁信呀!”
保镖哭求道:“求小爷大人大量,不是小人存心骗小爷,是老板逼的呀。”
金蝉子道:“别穷嚎,再嚎,老子也杀你。”
保镖立马止哭,道;“是,是是,二位爷台,小人不敢了。”
一会儿,马车到了香兰客栈。平时围聚在大门前做生意的真小贩,假小贩,竟然一个也不见了,摊子挑子还在,人没了。
长街上除了昏黄摇曳的街灯,嗖嗖幽怨的阴风,没一丁点儿生气,死寂无声,萧杀凄凉,充满了怪异死亡的气息。
来到客栈大门前,大门敞开,竟然空无一人,从门口望进去,客栈前厅也是空无一人,既无账房,也无店伙,这是怎么了?
金蝉子提着单刀,跳下马车,前后察看,黄鼠狼拔出杀猪尖刀,跟在金蝉子身后。
金蝉子对同花顺子道:“我进客栈看看去。”
同花顺子道:“当心。”
金蝉子一跃,飞进客栈大厅,见客栈门两旁倒着十余具尸体,地上鲜血流淌。
黄鼠狼跟了进去,见了,倒吸一口冷气,哇一声,将晚上吃的全吐了出来。
金蝉子一提单刀,牵着黄鼠狼冰冷的手,道:“有爷在,别怕,咱爷儿俩退出去。”
黄鼠狼紧握尖刀,道:“我不怕,有爷在,我啥都不怕。”
爷儿俩今儿才遇上,相处时间不长,却十分投缘。
客栈外,同花顺子索性跳上马车顶,四处观望,均不见一人。
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站在马车顶上观望纳闷,突然,一箭锐啸而至,他疾变身法,却还是慢了一慢,箭中肩头,箭劲儿遒劲,带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栽下马车,同花顺子顺势从马车上跳下,刹时,一肩染红。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有一箭射来,只听得空中“叭”一声脆响,一枚飞镖将箭拦腰击断,接着,乒乓叮当连响,断箭与飞镖相继坠落街上。
与此同时,又有暗器锐啸声起,在这死寂无人的街头,只闻暗器响,不见人露面,不知暗器来自何处,也不知暗器何人发射,暗器声如催命厉鬼的尖叫,越发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同花顺子摆个剑诀,守护全身,将身子隐在马车暗影里,睁眼四处打量,只听得有人“啊哟”叫了一声,街对面屋顶上,有人中了暗器,骨碌碌从屋顶滚了下来,噼里叭啦,瓦片碎落声四起,来人即将坠地时,一条人影从暗处飞掠而至,舒臂一捞,操起受伤者,飞檐走壁而去。
只听得丁飘蓬呼道:“快去后门。”
这时,金蝉子、黄鼠狼已来到同花顺子身旁,众人知是丁飘蓬在暗中相助,心头一宽,刚才,从屋顶滚下来的人,大约是放暗箭者,定是中了丁大侠飞镖。
不知这夜色中,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啊。
金蝉子应道:“三哥,这就去。”
他明知来人是丁飘蓬,却偏叫三哥,用以吓唬藏在暗中的歹徒。
金蝉子忙将同花顺子拉进马车,问:“伤得重么?”
顺子道:“没啥。”
金蝉子取出匕首,将箭从顺子肩头取出,缚上金创药,包扎完毕,道:“不碍事吧?”
顺子道:“没事。客栈内怎么啦?”
金蝉子道:“客厅血泊中倒着十几具尸体。”
“没见着活口?”
金蝉子叹口气,摇摇头,道:“你在车内歇着,我赶车去。”
他刚跳下马车,便觉迎面刀风骤起,疾地往旁蹿出,亏他躲避及时,嗖一声,白刃堪堪从鼻尖旁擦过,虽未着了道儿,金风扫过,鼻端火辣辣一麻,金蝉子处危不乱,单刀一挑,名曰“挑三拣四”,端的老辣霸道,将身前利刃挑开后,旋即向上下左右,一气劈出四刀,若是车门两侧还有鬼魅伏击,不能将其劈翻,也能将其逼退了。
“唔,怪招。”
果然,车门两侧,有两名面目狰狞的杀手伏在那儿,一人又瘦又小,尖嘴猴腮,长着一对不停转动的小而圆的贼眼,身着黑衣黑裤黑鞋,手握一把长剑,他是黑河九鬼之一的阴谋鬼;另一人又高又瘦,刀条脸,鹰勾鼻,一双三角眼,布满血丝,身着白衣白裤白鞋,手执一柄吴钩,他是黑河九鬼之一的抽筋鬼,刚才劈向金蝉子面门的那一钩,就是他下的手,能一招将抽筋鬼、阴谋鬼两人同时逼退的人,他俩还是第一次遇上,故而惊叫“怪招”,心头一凛。
金蝉子趁热打铁,单刀连削带砍,如区练般向二人卷去,瞬间,三人杀成一团。
同花顺子见车外有伏击,纵身一跃,窜出车外,这时,客栈内闪出一条高大魁梧的莽汉,他满脸通红,怒睁铜铃大眼,胡须戟张,身着红衣红裤红鞋,一手握刀,一手指着同花顺子,喝道:“乳臭未干的娃娃,活得不耐烦啦,老子这两天正渴得慌呢,快快上来,让老子喝一口,只一口,就把你的血吸干罗。”
这红脸大汉,就是黑河九鬼之首的吸血鬼。
黑河九鬼仅剩的三鬼也来凑热闹了,看来,阴山一窝狼的大队人马已到蚕桑镇。
同花顺子急眼了,也不答话,抢步上前,一招“无中生有”,径取吸血鬼项上人头,幽幽剑影,嗤嗤作声,气势磅礴,神秘莫测,剑尖至少有七八个落点,像是虚的,又像是实的,虚虚实实,难以捉摸,柳三哥的剑,就是这个**味儿,看得吸血鬼胆颤心惊,他胡乱劈出一刀,招呼一声,道:“操,邪门,快走,这娃儿是柳三哥所变,再不走就晚啦。”
去年,黑河九鬼,在柳三哥身受重伤,气息曳曳时,与其相斗,其中六鬼,尽皆丢命,如今,千万不可重蹈覆辙,把命全搭进去哟。
别看吸血鬼长得高大粗笨,跑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笨,一个转身,逃进客栈,踪影全无。
阴谋鬼与抽筋鬼见头儿走了,自己哪有不走之理,两人急攻两招,脚下一点,飞身上房,眨眼间,也逃得无影无踪。
一会儿,好像柳三哥藏在暗处发暗器,真人不露相;一会儿,听说柳三哥变成一个少年郎,现身了,这让藏在暗处的贼人,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同花顺子心道:看来,客栈客厅内横陈的十余具尸体,全是这些恶鬼杀害的,怪不得,客栈内的客人,一个也不敢出来了,会不会全被这些恶鬼杀了呢?他真想进去看个究竟,却时势紧迫,由不得自己了。
不知哪来的勇气,黄鼠狼握着杀猪尖刀,也从马车内跳了出来。
同花顺子转身道:“进去,你出来干嘛!”
黄鼠狼道:“帮哥打架呀。”
同花顺子道:“帮我打架?尽添乱,你出来,我得分心照顾你,这架根本就没法打了。”
黄鼠狼道:“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同花顺子道:“还嘴犟,有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乱,记住,大人打架,小孩在车里待着,不准出来。”
黄鼠狼一翻白眼,低声咕噜道:“大人?你比我大几岁呀。”
同花顺子道:“嘀咕个啥?”
黄鼠狼道:“没啥,我是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嘛。”
他俩伴着嘴,进了马车,砰一声,车门关上。
金蝉子看着他俩,暗暗好笑,跳上车座,甩着鞭儿,赶着马车,奔后门去,时不时,沿途能见到横陈的尸体,妇孺老幼皆有,看来,是吸血鬼一伙干的,他们是在清场,准备好好与南不倒干一场,免得百姓到时候出来观看,碍手碍脚。
如今,客栈前街,行人绝迹,百姓吓得锁上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金蝉子赶着马车到后门,他将马车一侧的门,紧挨着后门,两门之间只能容一人站立。
后门悄然无声,马车停下,同花顺子打开车窗,道:“金爷,好安静啊。”
金蝉子道:“鬼多夜静,静无好静。你没觉着不对劲么?”
“哪儿不对劲?”
他提高嗓门道:“说不上来,不过,鬼再多,也不怕,有三哥在,再多的鬼,出来一个,杀他一个,出来一对,杀他一双,无妨。”
他的话,是给藏在暗处的杀手听的,这些鬼魅,怕的就是三哥。
同花顺子道:“我进后院去看看,你守着马车。”
金蝉子道:“快去快回,接上南不倒,咱们立马走人。”
同花顺子跳下马车,推了推后门,却纹丝不动,门不大,可容二人出入,门板触手冰冷,显见得是扇铁门,十分坚固。同花顺子从门与车的夹缝中出来,脚下一点,飞身而起,跃入后院。
墙高院深,刚进入后院,便见南不倒正与谋财狼、大色狼、独眼狼打得不可开交,三狼战不倒,却还是处处被动,捉襟见肘,同花顺子索性伏在墙边树丛内,伺机给三条恶狼来个致命一击,一举把事儿摆平喽,也好将师娘救出去。
同花顺子本是个无畏蛮勇少年,跟三哥的日子长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用心计。
看看,丁大侠总算武功高强了,今儿,也玩起隐身术来了,真人不露相,全把他当成柳三哥了,好玩。
同花顺子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明白了道理,学起来就快,将孙子的三十六计背得滚瓜烂熟。
比起真功夫来,自己还真不行,三条恶狼中的任意一狼,自己都不是对手。只有来个突然袭击,也许才有胜算。
三十六计没有“突然袭击”计,管它呢,管用的计,才是好计,孙子没想到,爷爷我想到了,给他补充一计,有何不可呀。想到这儿,笑了。
同花顺子藏在墙边树丛内苦思冥想,最终,决定来个“浑水摸鱼”,加上“突然袭击”计,双计并用,必有成效。
只要撂倒了一条恶狼,其余二狼必定没命逃窜,想到此,暗自得意。
今夜,星月时隐时现,同花顺子双眼紧盯着场中打斗,寻找可以浑水摸鱼的时机:
三狼斗不倒,却始终处于劣势,即便身处劣势,大色狼三句不离本行,污言秽语,依旧不绝于耳,他道:“喔哟哟,小娘子长得真水灵,只要你陪爷睡一觉,爷就放你一马,如何?”
“怎么不说话呀,不说话就是默认,人生如梦,何必一本正经,不好意思呀,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不要错过了大好春光哟。”
羞恼得南不倒脸儿绯红,香喘咻咻,也不答话,轻咬朱唇,催动无字十三剑,剑剑向大色狼身上招呼,其中有两三剑,将他衣襟拉开了两条口子,差一点儿交待了,好在有谋财狼、独眼狼从两旁及时策应,才拣回了一条命。
南不倒死守在门窗间,进不追,退不离,剑招以守为主,以攻为辅,时时关切着房内儿子与林福康夫妇安危。
三条恶狼自然也看出来了,故而胆子忒大。
不过,阴山三狼要想攻进房内,那是痴心妄想。这么打下去,无非是在拖时间,等高手到齐时,可拿下南不倒。
恶狼的用心,南不倒自然也看出来了。
倏忽,院内梧桐树上又飞下三条黑影,正是吸血鬼、阴谋鬼与抽筋鬼,三鬼也不吱声,齐向窗口冲去,南不倒吃了一惊,侧身上前,咻一声,划出一条耀眼的剑弧,其快无比,瞬间,剑尖迸出三朵剑花,直挑三人眉心印堂穴。
这一招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南不倒学过上百变,稔熟于胸,却从未用过,事急,情不自禁,飒然出手,也不知其有用没用,姑妄试之,不知可否。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招,是昆仑剑仙巴老祖研磨了三年的绝品绝招,端的犀利,南不倒只是学了个形似,还未到神似境界,不然,三鬼安有命在!
猝然,剑尖已至面门,三鬼怪叫一声,忙不叠倒退闪避,一旁的三狼见房门无人守护,齐地向门口冲去,南不倒只得掠到门前,又是一招无事不登三宝殿,将三狼逼退。
就在此时,同花顺子认为到了“浑水摸鱼”的时候了,该“突然袭击”了,不过,这个“袭击”不是击三条恶狼,而是击向三个恶鬼,
三条恶狼功夫高强,未必能凑效,三个恶鬼,功夫不是略逊一筹,而是两筹三筹了,也许能一举将他们摆平。
这么一想,同花顺子纵身而出,长剑一划,也是一招“无事不登三宝殿”,咻一声,划出一条剑弧,瞬间,剑尖也复迸出三朵剑花,直挑三人后背“命门”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招,同花顺子也学了有上百遍,不过,这招他怎么也学不好,一剑划出,中途变为三记点刺,要顺势而为,一气呵成,他做不到,不是慢了,就是偏了,不是偏一点点,而是偏得太多,柳三哥看了直摇头,好在顺子有股韧劲,持之以恒,勤练不辍,武功这东西,也讲缘分,无缘的招式,再怎么练,也是白搭。
拜托,凭良心说,顺子这招剑,练得连形似也算不上,不过,这个“浑水摸鱼”的时机却抓得恰如其分,加之又是三十七计的“突然袭击”,效果奇佳。
三个恶鬼闻后背剑声骤起,大惊失色,腹背受敌,如之奈何,齐地腾挪变身,却还是慢了一慢,“啊哟妈呀”之声叠起,同花顺子的三记点刺,刺得有点乱,凭他这点儿微末功夫,三恶鬼的命门穴当然没法刺中,却冤枉鬼叫,歪打正着,恰好给三鬼屁股上各来了一剑,剑尖点着了盆骨,痛彻心肺,鲜血狂流,暴发出三声惨叫,回头一看,是变成少年郎的柳三哥,大叫一声:“妈呀,柳三哥来了,快跑!”
三恶鬼捂着屁股,四散逃窜,越墙而去。
这一叫,不要紧,三条恶狼听了,头皮一炸,事先,老妖狼早有关照,如遇上柳三哥千万不可恋战,即刻走人。
柳三哥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本帮的铁干爱将越来越少,路长着呢,悠着点,本帮主自有锦囊妙计对付他,万不可跟柳三哥争一时之长,柳三哥追,咱们跑,柳三哥跑,咱们跟,只要远远地跟着他,别跟丢了就好,自会有人找他算账,咱们着啥急呀。
咱们只管城隍山上看火烧,看水道的那帮好手们,怎么跟他拼命。
他们拼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了,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那叫“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妖狼的话,无异于至理名言,一窝狼心悦臣服。
当时,三恶狼听说柳三哥来了,当即一声呼啸,齐地脚下一点,飞出后院。
南不倒定睛一看,这哪是啥柳三哥呀,明明是同花顺子嘛。
同花顺子低声道:“师娘,咱们走,后门有马车等着呢。”
南不倒道:“马车?”
“是自己人。”
南不倒问:“谁?”
同花顺子低声道:“金蝉子。”
南不倒一时记不起来,道:“金蝉子?”
同花顺子又道:“就是左奔。”
南不倒这才记起,额头上有三道抬头纹,眼睛黑亮,沉默寡言的那个小老头。她点点头,道:“来得正好,不过,我屋里还有点事。”
她故意提高嗓门道:“三哥,你在门口守着,我去看看再说。”
同花顺子不明就里,笑笑道:“行。”
南不倒推门而入,顺手把门带上,屋内点着一枝红烛,来宝睡得正香,林师母提着一把剑,守在窗口,林福康腰佩长剑,对着一口打开的衣橱发呆,衣裤全扔在两旁地上,他眉头打结,额上挂着汗珠,对着衣橱后壁苦思冥想。
南不倒道:“林掌柜,暗门打不开就算啦,咱们从后门出去,又来了两个帮手,谁若阻拦,咱们就打出去。”
林福康道:“夫人,且再等等,让老朽再试试。”
南不倒道:“那,那就试试。”
林师母过来,悄声道:“老头子,别试啦,五年没开过暗门了,也许,不是你记错密码,是暗门生锈,打不开啦。”
林福康瞪了她一眼,道:“女人家懂啥,尽瞎说。”
林师母哆哝着走开了。
话一出口,林福康就后悔了,南不倒也是女的呀,听了不会生气吧,他对南不倒道:“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南不倒好脾气,只是笑笑,道:“没关系,即便你老骂几句,我也不在意。”
林福康继续凝视着衣橱后壁木板上的六个疤结,这六个木头疤结,看上去跟自然生成的木板疤痕毫无二致,并且,年份新旧,木纹走向,与木板纹路融会一体,浑然天成,且疤结大小不一,分布在衣橱后壁木板的上下左右,疏密相间,错落有致,有的疤痕似有若无,淡到几近于无,有的疤痕纹路深刻,似有些微开裂,有的疤瘢极小,有的较大,非常常见,毫不醒目,任何人见了这六个木板疤结,都不会去多看一眼。
其实不然,这六个木头疤结,是六个密码暗键,若是按对了密码,暗门便能打开,从暗门夹墙出去,通过地道,能穿过两条街巷,进入镇郊一个小院,小院里备有逃生的马车。
暗门、夹墙、地道、小院是林福康十年前建造的,尤其是暗门,光这扇暗门,当时他就花了五千两纹银,请了南京著名的班门怪才郑初一建造的。
秘密建造暗门夹墙地道,不是用来对付老龙头的,他料想老龙头不会动自己,老龙头气量狭小,与自己有过节,不过,那过节,小得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不至于会恨得要杀自己,这一点是肯定的。
建造暗门、夹墙、地道、小院,纯粹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觉得人在世上混,保护家人安全,至关重要,没了安全,啥都是零。
把钱用在安全防范上,是最值当的。比用在娶妾、赌博、逛窑子,值当多了。
说不上哪一天会用上暗门逃生,不敢说,自己一生都不会用上暗门逃生,若是一辈子都可以不用暗门,那是福气、运气。
人不能光凭运气活着,谁能担保自己一辈子没有晦气的时候呢?关公还有走麦城的时候呢。
对付晦气,得有门道,暗门夹墙地道,就是破解晦气的门道,迈过这个坎,往往就阳光灿烂了,不是有“否极泰来”的说道么。若是迈不过去,就只有死。
于是,他发了一个兴,建造了暗门、夹墙……想不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该死的是,自己把六个按键的先后次序忘了,暗门竟打不开了。
他记得非常明白的是第一个按钮,那个按钮在衣橱左上角,是一个似有若无的木疤结,还有,就是最后一个按钮,在衣橱右下角,那是一个纹路深刻,似有开裂的木疤结,至于另外四个按钮的先后次序,却记浑了。
只要按错一个按钮,暗门就打不开。
若要打开暗门,必须去请班门怪才郑初一。
请开一次暗门,纹银三百两,郑初一的要价向来极高,他的活儿,凭良心说,真不赖。
郑初一住在南京城内四牌楼,情况紧急,如今,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更何况是去几十里外的四牌楼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靠自己。
林福康绞尽脑汁,额头滚着黄汗,试了几十遍,按得手指都麻木了,暗门依然纹丝不动。
暗门十分坚固,前面是木板,木板后紧贴着厚达两指宽的钢板,要想强行破门,根本就不可能。
要是能把门撬开了,那就不是班门怪才郑初一的活计了。
门外值守的同花顺子,推开门,压低嗓门儿,道:“师娘,院墙上有恶鬼在叫器,要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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