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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层试炼若是通过就要接受大祭司的考核,这龙誉是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这种尚算得上是大事情的时日安排竟是随那个白面小男人的性而定的,也不知道那个白面小男人想修整她到什么地步,她今日刚从解蛊的紧绷感中松过来,竟然就将考核定在了明日!
“啪!”龙誉一怒之下将手中的茶碗摔到了地上,气得浑身发抖。
红雪摇着尾巴,绕过地上茶碗的碎片来到了龙誉脚边。
“小圣蝎!”浑身怒意的龙誉这才注意到脚边的红雪,弯下身将红雪给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仍旧火气未消,“好久不见你了,我都快被你那主人折磨死了!”
红雪在龙誉手心里转了个圈儿,龙誉立刻改怒为笑,“怎么了小圣蝎,是不是想我了?”
红雪晃了晃自己的钳子,龙誉带着她坐到了门槛上,曲起双膝,将红雪放到了她的膝盖上,叹了口气,“小圣蝎,你来了也好,我都没个说话的人,一心的话都不知与谁说为好,原本觉得蛇阿姐挺好,可是……”
龙誉自说又自摇了摇头,不再就沙耶娜的事往下说,“发生了很多事情,村子没了,巫姑阿姐没了,莲花阿姐也没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一切就在那么一日之间,满眼满眼的血,我谁都想救,可是谁都救不了,我太弱小了,若非你那主人点明,只怕我还不知道这些灾祸其实都是我引起的。”
“我不仅弱小,还愚蠢。”龙誉想笑笑,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些,然而却怎么也笑不起,愈说声音愈有些黯哑,“所以我决定要到圣山来,想要当教主,一步步往上爬,总会慢慢变得成熟强大的,即便我曾经自认为强大的能力在圣山来说不过平平,可是我想争,我不想总是这样,自己一人,终究太过弱小,面对中原武林,大唐将士,不过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也平静了,想着就这么臣服在你那主人的脚下,总该也学得他的冷血狠辣,我知道我的同情心要不得,若是再不改变,只怕会害了更多的人。”龙誉垂着眸,看着膝盖上的红雪,只见红雪将身子趴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听她说,不由伸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红雪的背,低低沉沉道,“小圣蝎,你有阿娘吗?你有没有觉得跟你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阿娘其实不是你的亲阿娘,其实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我不恨阿娘瞒我,因为我爱我的阿娘,小圣蝎,你的阿娘爱你吗?我的阿娘很爱我,可为何我的亲阿娘却狠得下心在我体内下蛊?让你的主人牵制我一辈子,恨我一辈子,或许她给了我生命我不该恨她,即便她从没养过我,可我能说我恨她吗?”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阿爹是谁,被人说成小杂种的滋味,不好受,比别人嘲笑我没有阿爹,嘲笑我是野孩子还要难受。”四下无人,龙誉将自己憋在心里的所有话都向红雪倾吐出来,即便红雪并不是个最好的听客,可似乎正是因为红雪不是个最好的听客,她才能说得毫无保留,连这些日子伪装的坚强自信与平静都卸了下来,真正地像个双十的姑娘。
月光如水,安心宁静,给龙誉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愈衬显她的哀伤与无助。
“小圣蝎,你说,我的阿爹是谁呢?我从未觉得不知道自己的阿爹是谁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如今倒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你那主人应该是对我那亲阿娘恨之入骨的,否则又怎会将这怨恨迁到我身上,又怎会……对山洞里的那个人那般恨。”
“你那主人说,那是我的外阿公,是圣教的上一任大祭司,擎天,小圣蝎,你认识吗?”龙誉说着,红雪突然直起了身,将尾蛰翘得极高,龙誉再轻轻点了点她的背,“我只是问问而已,没有打算要做什么。”
红雪这才又趴下了身子,享受着龙誉指尖的摩挲,“看你这反应,想来你那主人说的并不是骗我的,他真的是圣教的上一任大祭司,我的外阿公。”
龙誉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很讽刺,他恨不得她日日活在煎熬中,又岂会拿什么话来骗她,告诉她实情才是对她最好的折磨。
“小圣蝎,你若是能说话就好了,这样便能告诉我,我的亲阿娘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龙誉自言自语,并未期待过红雪能给她答案,只是觉得说出来她会好受些,“还有……那个山洞,是怎么回事……”
“那里,曾经住着一个孩子,对不对?”龙誉说到这的时候,声音有些不自觉的轻颤,“那是个多大的孩子?又在那可称为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度过了多少年岁?如今,可还活着?”
“不是我的同情心又在泛滥。”龙誉抬起另一只手放到了心口,眸子里满是哀凉,“只是看到洞壁上那些一层层的刻字时,心,止不住……”
“生疼,很疼……”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一看到那些刻字的时候,心疼得那般厉害。
月光皎洁,此刻却似碎了一地的哀伤,无法拾掇。
突然,红雪又直起了身体,顺着龙誉的小腿往下爬去。
有什么立在了龙誉面前,遮挡了月光,将一片阴影投照在她身上,有已经极为熟悉的小小银铃声响起,很悦耳。
龙誉慢慢抬头,只见发梢还挂着水珠的烛渊站在她面前,除了衣摆那一串儿的银铃铛,他身上再无一件银饰,面色凉淡如水,却没有冷意。
龙誉似乎已经习惯了烛渊这样的神出鬼没,此刻不想起身给他行礼,也不想与他置气,只淡淡地看着他,再看看自己身旁的半边门槛,淡淡道:“夜来无事,阿哥可要一坐?”
烛渊并未答话,只是看了看那尚算干净的门槛一眼,便背过身挨着龙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门框并不算大,两人肩并肩挨着坐堪堪挤得下,龙誉今夜穿了无袖小褂子,烛渊挂在手臂上的湿发碰着了她的手臂,冰凉黏腻的感觉使得她微微侧过头看向烛渊,这才发现他满头的长发都还是湿着的,便是脸颊上耳垂上都还坠着水珠子,于是双手撑着膝盖站起了身,转身走回了屋里。
烛渊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左手的食指微微颤动起来。
可就当他那突来的怒意袭上心头就要爆发出来之时,有一个轻轻的重量搭在了他的头上,还垂到了眼前遮挡了他的视线,继而是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头上。
烛渊猛地一怔的同时身体不自然地僵住。
“难道没人告诉过阿哥,夜里湿着头发不好吗?”龙誉两手一齐放到了烛渊头上,用大棉帕子先是揉搓着烛渊头顶的头发,而后才蹲下身,替他揉擦着散在肩上背后的长发,一边擦一边平和道,手上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在做一件平日里经常做的极为寻常的事一般。
此一刻,龙誉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没有想到他给她带来的种种不快,只突然想到了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其实只是个连五色饭都没有见过的似乎连照顾自己都不会的人。
在龙誉轻柔的动作下,烛渊慢慢僵住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忘回答龙誉的话,“没有人告诉过我。”
龙誉也不惊讶,似是已经习惯了他除了一身功夫与满脑子的黑暗阴森之外对其他事情皆是一无所知,将他仍坠着水珠的发梢一起拢到了棉帕子里,轻轻揉搓,轻浅的声音里有一股难得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那以后就记着了。”
如此口吻,竟像是个在柔声叮嘱着自己要出远门的丈夫路上小心些的小媳妇,让烛渊的心情不自禁地晃了晃,偏偏龙誉自己没有察觉自己所说的话有何异样,将棉帕子从后捂到了烛渊的双耳上,替他擦了擦耳廓,再揉了揉他的耳垂,将他耳垂上的湿意一并擦干。
烛渊突然有种将龙誉拉到怀里的冲动,最终还是生生压下了这样的念头,安静地待龙誉替他擦好了头发再用木梳替他将头发梳顺,再在他身旁坐好的时候,才望着墨空中的月,浅声道:“从没有人帮我擦过头发,一直以来,头发都是胡乱洗洗,就这么晾着了。”
他也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帮他擦头,而且,很舒服,很安心。
“我知道。”龙誉将刚刚倒的两碗甜茶递了一碗给烛渊,毫不掩饰道,“看出来了。”
“阿妹,想不想听故事?”烛渊轻啜了一口甜茶,似乎很是好心情道。
龙誉这一次很惊讶,“阿哥还会讲故事?”
在龙誉心里,故事都是老人家哄小娃娃时才讲的,而且,他居然有这么好的心情给她讲故事?真是惊天奇闻。
“阿妹听听便知道了。”烛渊将茶碗捧在手里,“不过故事很短便是了。”
月色姣好,终还是藏到了乌云身后,直到天明,再也未曾露出过脸儿。
龙誉因为这一则简短的故事,一夜难眠。
故事的确很短,也很简单,讲的是一个苗族少女爱上了一个中原男子,而后双双坠入爱河,苗族少女因为中原男子被判族人,抛弃了一切,本以为会迎来白头偕老的美满爱情,可最后中原男子却抛弃了苗族少女,并且还利用了苗族少女对他的爱使得苗疆险些覆灭,苗族少女因爱成疯,当有机会手刃这负心汉之时却终又放了他一命,最终自己葬送了自己。
而那中原男子至终未知,苗族少女为他孕育了后人。
这本是与龙誉毫不相干的故事,她却整夜难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其中因由,她只想骂那苗族少女太蠢,明知中原人不可信,却还以身试险,最终落得个被所有人抛弃葬送自己的下场。
可她不明白,为何那个白面小男人要跟她说这样一个听了让人心生怒火的故事,其实她一夜的难眠还是因为她想着若是真有这么个男人,她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不,要让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才对!
不过这故事其中定有许多细枝末节,因为那个白面小男人末了还给她留了一句话,待哪日他心情有今夜这般好,再与她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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