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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隐隐现出霞光。
军帐里光线仍是暗淡,烧了一夜的火盆已有些乏,还没来得及换新的,帐内便显得有些清冷。
床榻上的女子动了下,缓缓睁开眼。
厚实的毯子盖在她身上,那人临走前连被角都为她仔细捏好,爽儿觉得浑身的肌肤都被又粗糙又温暖的触感环抱着,就像那人还在她身边似的。
她睁着眼,愣愣看着帐顶,许久,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像还没醒过来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帐帘掀开进来两个侍女,捧着托盘到床前服侍她更衣。
爽儿慢慢起身,由着侍女帮她穿衣裳,看到那衣裳时,眸光闪了一下,“怎么是这件?”
侍女含笑解释,“侯爷走前吩咐的,他说娘子日常穿的太素淡,以后要多穿些鲜亮的,衬得您脸色好。”
见女子看着她不说话,又拿过玉梳帮她梳理秀发,“侯爷还说,让您别等着他,自己先用膳,他中午就回来了。”
爽儿有些僵硬的任那两个侍女服侍着自己,穿上在边疆买的那件衣衫;她的眼睛藏在艳丽的脂粉之下,像是夜晚的海水,黑得看不到底。
中午的时候,樊离没回来。
爽儿一个人坐在帐子里,不动也不吃饭,手里紧紧攥着一条没打好的丝络,面上的脂粉像是个厚重的面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黄昏时,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枯坐一天的女子似是从梦中惊醒一样,身子颤了下,转头看着猛的被掀起的帐帘处冲进来的人。
樊离的亲兵单腿跪在地上,满脸惊慌,“娘子,侯爷他……”
爽儿的手猛的攥了起来,直直瞪着那人,“怎么了?”
“侯爷一进城就被绑了,不知是因为什么,现已被打入天牢!他冒死求皇上开恩不要伤及家小,让小的回来报信,叫娘子您不要进城,小的护送您回边疆……”
爽儿的脸色在刹那间比纸还白。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像整个人都被严冬的寒气冻住了一样,连表情都凝固了。
亲兵过来要扶她的身子,爽儿晃了一下,却是后退了一步。
“娘子,您……”
女子面无血色,直直瞪着那亲兵,似是被吓傻了一样;半晌,用轻得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下去,让我想想……”
一灯如豆。
爽儿坐在案前,她的脸色被烛火映得变幻不定,旁边是冷下去的饭菜,仍是动也未动。
爽儿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什么也不想吃。
这圈套是她自己设下的,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以前无数个夜晚,她醒来望着黑暗的空气,脑子里期盼的就是这个时刻;她以为,等那人伏法时自己指不定有多欢欣雀跃——她终于让他受了应有的报应,她终于可以摆脱他,带着她娘,去过自己的生活……
爽儿的身子颤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扶住床栏,手腕撞到床栏上,发出“叮”的一响。
她转过头,愣愣的看着腕间那只纯金的镯子。
昨晚缱绻时,他戴在她手上的。当时他咬着她耳朵说,扳指她戴不了,这手镯戴着倒合适,那镯子像是比着她手腕做的一般,细细的一圈,紧锢着她的皓腕,就像他的手一直停在那儿似的。
爽儿在帐中坐了一夜,直到蜡烛燃尽。
天亮时,她让人把昨天那亲兵叫进来,将一个小包放在他面前。
“你拿这些银子去打点,务必问清逍遥侯是按何罪入的狱,将被如何发落。”
一晚上她已想得很清楚:即使要走,也要先知道到底是什么结果再走。
以她的所知,那些证据是说他操纵盐商贩卖私盐,按当朝律例,其罪当诛。不过,自古“刑不上大夫”,他又是战功显赫的重臣,天子爱才,是不会对他处以极刑的。最有可能的是革职,也有可能发配边疆,那她就要问清他去了哪儿,然后……
然后怎样,她却没有想清楚。
其实,她也想不清楚她为何要关心这些。
恶有恶报,她要的应该只是一个他身败名裂的结果,还在乎别的干什么?
况且,这局势已不是她能左右的,她知道结果了,又能如何?
……她在边疆的乱军中没有杀了他,还救了他,已经够便宜他的了;如今这罪名也不至于让他死,只是让他吃点苦头,再不能纠缠她。她仁至义尽,有什么可心慌的!
爽儿心慌意乱的坐着,觉得一上午的时间过得极慢,真的是度日如年。
等了一天,派出的人却是没回来,泥牛入海了一般。
爽儿觉得一颗心不上不下的,也不知究竟如何了,像是被在半空中吊着,异常难受。
到了第二天,仍是没消息。
第三天头上,问信儿的人回来了,却是一脸沮丧,“看守的人口风紧的很,给了银子也不收,什么也不肯说……”
爽儿听了,慢慢坐回床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竟看的这么严了,不像对待一般的罪犯,倒像是……
爽儿心里哆嗦了一下,不敢往下想,迅速起身去案前拿张纸写了些什么,又将那纸装进个口袋里递给面前的人,“你去京畿将军府上,求人把这个给柳将军……”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清晨。
爽儿连着几夜没睡好觉,头疼的厉害,正以手支额,倚在床头盹着,感觉帐帘处一阵冷风吹过来,有人的脚步声走近。
到了她近前,那脚步声便轻了,似是不想吵醒她。
爽儿睁开眼。
柳乘风站在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爽儿忙起身,“将军……”
就要施礼,被柳乘风扶住了。
“不必!”
柳乘风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怎么每次见她,都看她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刚才那一扶,只觉得那双手臂异常纤弱,她的脸色这样差,到底是担了多大的惊受了多大的怕?她一个女人,这几天是怎么捱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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