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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还是很痛?”许沐言看着安然的脸色,眉头皱得更深了,也不及与周子青打招呼,直接拉了安然往外走:“先找个医生看看。”
安然被他拉着出门,病房门被拉开,她下意识的回头,周子青瘦削苍白的脸上净是灰败与惊痛。
安然紧紧闭了闭眼睛,眼眶热辣的仿佛灌进了辣椒水。
许沐言只一心担忧着她手指上的伤口,找了医生检查,医生看着沉不住气一直在旁询问的许沐言,笑了笑:“没事的,周先生只是感冒,本身并没有任何传染性疾病,这点伤口都不必担心会感染。”
许沐言这才松了口气,这医生也是个八卦的,见许沐言松口气的模样,便又调侃道:“小姐,你的男朋友这么紧张你,你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啊?”
“……啊?”安然愣住。抬眼去看许沐言,他却飞快转过头看向门外,然而耳根却泛着一点点的红。
安然又愣了愣,他在不好意思?
回周子青病房的路上,许沐言牵着安然的手,低头看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然真的疑惑了,他一直是干脆直白的人,怎么……
许沐言终于开口了,他问:“你会有压力吗?”
呃……安然想起那医生的话,他在乎别人的看法?安然看着他,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从来都很坚定锐利的目光有些闪躲,然而很亮。
安然咬了下唇,道:“不会。”
她只需要遵从他的意愿就好,他想怎么样,她竭尽全力配合……哪里会有压力?
许沐言目光一错,粘在安然脸上,眸光颤动,缓缓伸出手,覆在她微凉的脸庞上,微笑仿佛阳光初霁,能扫开一切阴霾。
安然却垂下眼帘,莫名的有些心虚。
医院的走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站在路中间,他低头凝视,她亦低着头,仿佛羞涩的避开他的目光,这在外人眼中看来,是一副极其美丽静好的画面。温柔的男人,美丽的女人,仿佛要凝视到地老天荒的深情……
当然,他们没能凝望到地老天荒。
陈佳琪疾步走了过来,说真的,他们看来真的十分般配,但她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这画面若让子青瞧见了……陈佳琪忽然有些不敢想。
“沐言,怎么样?你们劝他他会听吗?他同意配合治疗了没?”她的焦急打破了许沐言与安然之间胶着的奇异气氛。
安然退后一步,将自己隐在许沐言身后。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脑子并没有下达这样的指令,然而身体却有自己的意识。
安然后退,他轻抚着她脸庞的手落了空。然而看见她仿佛寻求保护一般的动作,轻笑了下才转过身面对陈佳琪,歉意的笑了笑:“阿姨,方才安然的手受伤了,我们去看了医生,这就进去劝他。你不要着急,我会好好说他的。”
陈佳琪紧紧握住许沐言的手,沉重的拜托道:“沐言,你一定要好好劝他。”
然而目光却焦急的探向许沐言身后的安然。安然并未抬头,安静的呆在许沐言的身后。
两人再次踏进周子青的病房,他重又趴到了窗前,刚刚下过一场雨,夏天的雨总是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刚才还吓的路人惊惶的四处躲避,转眼间就晴的透了,天空蓝的透明,挂着一道彩虹。
雨后的阳光照得四下里都是明晃晃的,树叶上雨水凝成的珠子清澈透明,四处都泛着清澈纯粹的水光。
许沐言瞥一眼他全神贯注的模样,轻摇了摇头,因为安然拒绝再上前,他便也干脆的松了手,心里也并不觉得诧异,因为安然一向并不喜欢太接近陌生的人。“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周子青刻意控制过的声音是平静的,与他的眼神一样的平和,静水流深,“有彩虹。”
许沐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也瞧见了天边挂着的那道虹光,说话间便带了点感慨的意味:“说起来,仿佛还是小时候见过彩虹。”
“漂亮吗?”周子青语气很轻。
“嗯。”许沐言抱着手臂,在他身后点头。
“这却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彩虹。”周子青半开半合的眼里流出异色的水样星光,将双唇重重抿进嘴里,良久,松开时,双唇已经是一片水润亮泽,鲜红的好似他不小心咬破了唇而沾染上的血的颜色。
许沐言随口问道:“那你见过的最美的彩虹是什么样子的?”
他愿意倾诉,这是好事!
“有一次她的生日,我实在不知道该送她什么礼物,便带着她出门,在街上东晃西逛。她是朴实的人,对物质并没有要求,能用够用也就行了。因此逛了好几条街都没有买到生日礼物。她不想逛了,我却不甘心,拉着她进了一家礼品店,她一眼看中一个水晶球音乐盒,里面是一幢红蓝相间的小房子,房子后面挂着一道彩虹,她非常喜欢……”笑的眉眼几乎都要飞起来的模样,拽着他的袖子叠声说她就喜欢这个只喜欢这个……
周子青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完全低了下去,他已经说不下去了。眼角蓄势已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记忆中的安然,因为那个有着彩虹的水晶音乐盒而终于露出如同龄人一般天真欢快的表情……那个时候的他们,多么快乐啊!
安然依然站在门后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轻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那个音乐盒,她被赶出周家时唯一想要带走却始终没能带走的东西……
“她究竟怎么了?”许沐言淡淡扫一眼,切入主题。
周子青沉默,气氛骤然变的紧窒,每一个分子似都染上了悲哀的温度。许久,他咬下唇,恍惚的微笑起来,“她被我爸妈赶了出去,现在,跟别人在一起了。”
飘渺的声音,飘渺的人,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不见。
他将头埋在手臂间,衣料瞬间吸走了脸上的泪水。他终于转过身,苍白的脸上蔓着虚弱空白的笑容,潮湿的目光定定落在安然身上,“许二,你不为我介绍下吗?”
安然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目光平和如水,不是山谷间宁静的清潭,像大海,深邃的,无声无息的,却令人窒息。她的目光只在周子青面上一闪,便落在许沐言身上。腿侧漂亮的手指紧紧的扭在一起,手背上现出淡青的血管,骨节已然发白。
许沐言微觉诧异,却还是先压下,微笑着替他们介绍:“这是安然。安然,他是周子青。”
安然于是正大光明的看着周子青,微点头,轻声道:“你好。”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安然。”周子青神色亦平静,声音和缓而清晰。
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完全符合初次见面的感觉。
很高兴认识你,安然。
从今后,再也没有他的女孩了。从此后,就算她在他面前,他们亦再不能接近了。这样的距离,目测不超过十步,陌生人的距离。
许沐言微笑道:“安然性子比较静。我听说安然的妈妈与阿姨是好朋友,还以为你们也认识呢。”
周子青似疲劳的闭上眼睛,身体靠着身后的玻璃窗:“也许……认识过吧!”
许沐言俯身拍拍周子青的肩膀:“我说你也不要这样消极,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你这个样子折腾,你的女孩也看不到。虽然她已经跟别人在一块儿,但若她并不幸福不快乐,你也可以将她抢回来啊……”
周子青猛然睁开眼,眸光一跳:“……可以吗?”
安然猝然心惊,心窝处痉挛似地一抽。
许沐言见他那样,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说活了他,于是加把劲劝道:“当然可以啊!只要她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了,难道你就因为她跟别人结过婚而不爱她了?若她并不幸福,她还爱着你,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只不过——”
他顿一顿,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的爸妈……他们能赶她第一次,难保不会赶她第二次。周子青,如果你的能力只有找死这一项,那我还是劝你趁现在死心了也好。”
周子青缓缓笑了,然而笑容却渐渐的变的凝重起来,眼底却燃着坚定与炽热的火光,“你说的没错……在那之前,我得活着,我得有能力保护她。你说的没错……”
安然不用抬头也能感受那似乎能灼穿人身体的目光,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望定许沐言的眼睛,柔声道:“阿言。”
许沐言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怎么了?”
安然伸手,亲昵的扯着他的衣袖,然而笑容却有些僵冷,“我有点饿,我们可不可以走了?”
许沐言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呢。周子青,我们先走了,你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啊。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安然礼貌却疏离的对他点点头,淡淡道:“祝你早日康复。”
谁都没有看见周子青如死灰一般的脸色。她喊他,阿言……
走出病房,许沐言握着安然的手才惊觉她手心湿濡的几乎握不住,忙关切道:“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没事。”安然淡淡的笑一下,竟是色若春晓。她容貌本就精致,不动不笑的时候俨然一副绝美的画,一笑起来,便愈加的神采飞扬,如梦似幻。“刚才的房间里有些闷。”
许沐言微怔了下,握紧她的手,温柔笑道:“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周一是一周中最为忙碌的一天。柳原作为许沐言的特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大刺刺的闯进许沐言的办公室,瘫在沙发上直喘气:“呼,累死我了……”
许沐言走到门边让秘书送了咖啡进来,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踢了踢他的小腿:“怎么样?”
“我出马你还怕拿不下吗?你也太小看我了。”柳原不客气的端过咖啡,牛嚼牡丹一样仰头一饮而尽,看的还没退出去的秘书嘴角直抽——柳特助诶,那是刚冲的咖啡,您就没觉着烫么?
显然柳原的情绪太高了,没觉出烫来,兴致勃勃对许沐言描述着他却签约遇到的趣事儿:“许二我跟你说,那老小子开始还绷着,摆足了谈判的架势要跟我拗价呢,拜托,我是谁?”
柳原夸张的撩一撩额发,得意洋洋的等着许沐言夸他。
许沐言也没辜负他的期望,笑道:“对,好厉害。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淡淡扫视过去:“你最近怎么这么拼命?”
自那次喝醉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地,不管是份内的还是份外的事情都抢着去做,突然从一个闲散先生变成了勤奋先生,怎不叫人生疑呢?
他早就想跟他谈谈,奈何他忙的居然连他的工作都抢着去做了。也因此,他才有时间呆在家里陪安然下棋。
当然,员工这样勤奋上进,身为上司他应该觉得非常幸运非常高兴。然而他十分了解柳原,这个人一旦心中有事,便会像个陀螺似的一直忙一直忙。没得忙了甚至连清洁工阿姨的工作都要抢,害的阿姨哭天抹地的跑到他跟前求他不要开除她……
柳原目光一黯,随即又夸张的笑了,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努力工作啊,还不就是想多得点奖金。唉,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上进,到时候谁敢跟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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