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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凯龙看到这一幕,不禁说道:“甄小姐,你不要为难丹森先生了,其实他说的是对的。试想,如果我压根不认为老师们制定的秩序是合理的话,我又为何一定要一节课不缺呢?而且,一开始,我还是努力的想要听课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听课真的跟不上,而课后自己学习也能保证学业顺利,这才变得不听课了。但在心理上,我还是不认同那些基本不上课的同学的。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从大四下学期毕业设计进实验室之后,直到研究生阶段,我的这种‘不缺课’的原则却被我自己轻描淡写的放弃了。
“早在大四上学期一开始,我们推研便已经结束了,我已经确认成为了裕放运教授的博士生,而作为本科阶段的最后一门‘课程’,大四下学期一整个学期,我们所有本科生都要选择一个实验室进行最后的毕业设计,简称‘毕设’,而毕设的内容一般来说是进行一项简单的研究工作,当然有的同学的毕设成果最后也往往被证明并不简单。毕设的学分高达15学分,大约相当于之前各个学期中4到6门课的学分总和,因此,可以想见,在这一学期里,通常我们都不会再有其他的课程,而是专心致志的进行毕设研究。而对于我们这些已经推研的学生来讲,做毕设的实验室一般都是自己未来导师的实验室,以便与研究生的工作达成良好的衔接。因此,我自然的进入了裕教授的实验室进行毕设的工作。
“然而,从毕设一开始,我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头。因为,在这个实验室里,大家说话办事都非常小心,而且,每当有人跟我说过一番话之后,都一定要谨慎的交代再三,说:‘这件事千万不要让裕老师知道,就算被他知道了也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这里的每个人都这样做,一来二去的,连我自己也染上了这样的毛病。试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显然大家最经常的做法便是避免交流,以免总是要重复这样的话,而且,也可以想见,如果这句不断重复的话被裕老师知道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而这样一来,整个实验室的气氛之沉闷也就可想而知了,大家都在竭力的避免着交流,偶尔的交流尽量用眼神进行,就算避不开了也一定要加上那句话,这种环境对于生xìng开朗健谈的我来讲几乎如同地狱。而且,如果这里是涉密机构,那么我一点意见都没有,而且会积极的适应它,但是,这里无论如何也许涉密不沾边啊!
“当然,如果只是沉闷的话,我还可以接受,但是,具体到我的毕设工作上来的时候,却发生了更大的问题。那时,我们实验室刚刚接手了一个项目,研究的是‘大屏幕zì yóu全息投影技术’,其终极目的是要做到在一个普通的大幅投影面上,用普通的投影仪投shè出全息图像。这个你们可能听不懂,不过这是无关紧要的,你们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就行了。当时,这个技术在国际上已经有了先驱者,但都是小幅投影面条件下的研究,我们的创新点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把小幅投影面改为大幅投影面,这个区别看似很小,实际上很大,难度也颇有一些。老实说,在一开始,我对这个课题可以说非常感兴趣。但是,当时,实验室里有一位罗建业师兄,他早在一年多以前,便从一开始着手了这个项目,经过反复推敲和钻研,最终确定了两套可能可行的方案,一套是使用特制光学透镜的方案,不妨称之为方案A,另一套是使用黑磁光栅的方案,不妨称之为方案B。从效果来讲,方案B的效果要更好一点,但是造价极为高昂,我们那个连新空调都不肯买、连新鼠标都要买最便宜的实验室肯定承受不了,因此,罗师兄最终选择了方案A。这本是一件好事,一开始裕教授让我帮助罗师兄去实验方案A,我也很开心的着手学习、参与这件事了。
“但是,相关的论文我才读了不到一周,裕教授便找到我说,要我不用帮忙实现方案A了,而转去实现方案B。虽然我当时还没有读过方案B的论文,但是我早就听说方案B的造价太高,于是我当时便这样说了,但他却说:‘我们要的就是不实现贵的,而用低造价来实现这个方案。’接着,他便告诉我如何实现这个低造价方案B。我仔细听过这个方案之后,不由得觉得好笑,因为,原本的方案B是要用高档黑磁材料,用激光刻刀刻制光栅的,且不说黑磁材料的昂贵,就是那个激光刻刀,人家机器只要一开动就要数万元人民币——这其实对于科研来讲真不算多贵,但在裕教授那里这的确成了天价。而他提出的替代方案则是,找一种透明的纸,用激光打印机在上面打上黑sè条纹,这些,透明的纸加上黑sè条纹,也就成了一种光栅,而这个的造价基本上只有一张纸的价钱,撑死也就100元人民币。而至于透明的纸,裕教授说他当年用过一种醋酸纸,那是透明的。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接下了科研任务:‘寻找醋酸纸’……”
“这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啊!只用别人几百分之一的价钱就做成了要做的事情……”爱丝格丽特听到这里,不禁有点慨叹意味的说道。不想杰夫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道:“哼!别人又不是傻子?若真有这样的好事,别人肯定早就完成了,哪还会等到霍先生来做?!”霍凯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帕罗特先生说的是,请问,你们可有谁见过完全透明的纸吗?”爱丝格丽特道:“没有……我曾随月光教派旅行到过北月大陆的几乎全部地方,但从来没有见过完全透明的纸……”其余众人也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而甄丽娜则突然说道:“龙龙啊,完全透明的纸是没有,可是玻璃不也是完全透明的吗?你们那里,不是玻璃很多吗?”霍凯龙点头道:“不错,我们那里玻璃是很多,但是,打印机只能打印纸张,就算是高级的打印机也只能打印薄片状的软质材料,比如软塑料之类的……啊,塑料也是这里没有的东西,不过我以前跟你们提起过。而像玻璃这样的材料,是不能用于打印机的。”“哦,原来是这样啊……”甄丽娜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
霍凯龙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这样,接下来的一整周,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关村,去了每一家我能找到的卖办公用品、打印耗材的店面,询问有没有醋酸纸,结果,他们无一例外的说没有这种纸。这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即使我在网上搜,醋酸纸也只能搜到只言片语,仿佛根本就不曾真实的存在过一般。而我随即就问有没有完全透明的纸,也是同样的,所有的店家都说要透明的纸只有一种硫酸纸,并有几家店还给我展示了硫酸纸的样品。诚然,硫酸纸确实是透明的,但是,那个透明度……唉!反正没有办法,我还是继续找着醋酸纸,但是,直到这一周的最后,我也没能找到醋酸纸。最后,我只得花了10元钱买了一张硫酸纸回来交差,并把发票带回去找裕老师报销。不想,这一举动引得裕老师非常不满,他说:‘我们要的是醋酸纸,而不是硫酸纸,这种硫酸纸根本就不能用,怎么可以报销?这次我给你报了,下次可就不能报了啊!’我当时苦笑着跟他说我根本不在乎报不报销,10元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醋酸纸根本就找不到,但是,他不听,只是一边絮叨着不能报销,一边要求我继续寻找醋酸纸。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后,我带着那张硫酸纸回了工位上,之后便闷闷不乐的回了宿舍。然而,第二天来到实验室,却发现那张硫酸纸不翼而飞了。问过罗建业师兄我才知道,原来是裕老师刚刚拿走了,理由是他要拿这纸去画图……我听到这话,说实在的,真的是暗自啐了一口,一个整天只知道盘算着10元钱的亏也不能吃的教授,真是让我感到心寒。
“所幸,之后不久,他便又找到我说:‘醋酸纸找不到的话就不找了,你去找其他的透明打印材料。’于是,我转而在网上查询各种广告,并走访各处打印店和制作广告宣传板的店面,来寻找透明打印材料。然而,我花了两周多的时间,走遍了八分之一个běi jīng城,愣是没有找到任何一种符合我们要求的透明材料。当时,有几种材料我带了样品回来给裕老师看,但我事先便已经表示我不认为这种材料可行,他对我的这种说法倒是表示认可。转眼,从醋酸纸开始已经过了将近一月,我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打印材料。我本以为,这种情况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找不到可用的材料,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不想,在接下来的实验室周例会上,他竟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霍凯龙啊,你这一个月什么活也没干,这可不行啊!’说实话,听到这句话,我当时的心都凉透了!说实在的,自从硫酸纸事件之后,我跑了这么多的地方,交通费什么的我一概都是自掏腰包,从来没有找他报过销,但是,你们可别以为我没找他报销他就不知道我在外面跑,别忘了,我带回来的那几种材料样品可不是我自己生产出来的。但是,他依然要这么说!本来我与罗师兄早就认为这方案不可行,他不认同,一定要让我去做,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证明这方案真的不行了,他却说我一个月什么活也没干。老实说,从那以后,我渐渐的便不愿意去实验室了,因为在那段时间里,我也听罗师兄等人说起过裕老师的特点了,与我所经历的如出一辙,那就是:你只要在实验室,他就会常常一拍脑袋想个根本不可行的点子出来要你去做,你当场说行不通的话,他一定会生气,会逼你去照他说的办,而且,你若不花上三到四个星期的时间,你根本不足以说服他证明他的点子是错误的,而等到你花了这么多时间证明了他的错误之后,他会反怪你什么活都没干,什么进展都没有。呵!面对这种情况,我惟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躲在宿舍,但是,人一躲在宿舍里,就比较容易没有工作状态,常常想要上上网或者玩游戏,所以,尽管躲在宿舍里会避开他那种模式的sāo扰,但是,工作的效率、工作进展的速度还是大受影响。而且,即使如此,在毕设剩下的两个半月时间里,他还是让我接连变换了三次工作重点,直到邻近毕业答辩只剩四周的时候,我才无奈的找他说:‘裕老师,很快就要答辩了,但是我现在的工作不成系统,很不够啊!’是的,我的确是找他求助了,因为,没有科研经验的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没想到,他反讥笑我道:‘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先总是不来实验室,现在有得着急了!这样,我给你一篇论文,你实现了它就好了!’当时,已经急坏了的我也顾不上他的讽刺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从他那里拷来了论文,然后只花了四天的时间便完整的实现了出来,这才算是终于让毕设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然而,本科毕业后,研究生入学以后,我还是不愿意去实验室,因为,实验室的环境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所幸,研究生的第一年有许多课要上,因此,有五六个单元时间——也就是上午、下午或晚上,我有充分的理由不去实验室。但是,裕老师那里有我们每个人的课程表,他还是知道我们什么时间没有课,而没有课的时候如果不在实验室,他常常会打电话或者发邮件催问。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一有机会就不去实验室。其实,说起来,他本人也说过:‘如果你不在实验室,但是有进展,那也没有问题。’但是,当时全是课程的我,又从哪里谈进展呢?所以,每逢组会,我基本上总会被他念叨、讽刺、挖苦、批评,而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愿意去实验室了,宁可在组会那一个小时由着他训,也不愿意平时总见到他。
“而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入学后不久,我就认识了奕萍,之后一个月就与她确立了恋爱关系,而又之后不久便开始了我的减肥行动。而自从减肥行动开始之后,我不愿意去实验室的情况便进一步加剧了,而这个原因并非是裕教授的,而是我自己的。因为,从来不锻炼的我,突然间每天晚上要进行一个小时的剧烈运动,平时还总时极少量的进食,身体的机能与能量总是处在一种超负荷运转、得不到休养生息的状态,所以,一开始几天还好,之后很快,我便出现了早上一睁眼便浑身酸疼,根本不想起床的状况。而在这种状况下一旦翻个身睡着了,一个上午就睡过去了,而即使到了下午和晚上,由于极度的疲累和饥饿,头脑也总是不清醒,完全没有工作和学习的状态。而且,除了每天不得不进行的一小时锻炼外,其他时间我真的是一动也不想动,而从我们宿舍到实验室,骑自行车都得要15到20分钟,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能逃则逃、能躲则躲了……而总是不去实验室,总是没有进展,裕教授对我说的话也就越来越不相信,讽刺挖苦我也就越来越多,而越是这样,我也就越是不想去实验室了。尽管研究生阶段,我仍然坚持着‘一节课不缺’的原则,但是,不仅是一开始有课的一年——呃,抱歉,我上了一年半的课,就连后面完全没课的时间,也常常是除了周五下午的周例会外,一周都不去实验室。”
“殿下,这……”听到霍凯龙这样说,卡尔迟疑的说道。霍凯龙说道:“丹森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不认同我的做法。而我,也不需要你们这里任何一个人认同我,也根本不希望有任何人认同我,因为,就连我自己现在,也不认同当时的自己。道理我是懂的,我知道去实验室认真做研究工作是对的、我知道与导师进行良好充分交流沟通是对的,但是,我就意志无力的那样做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经历过整天忍饥挨饿,浑身酸痛的rì子,而且这还不算,那段时间里,我还要上很多课,完成大量的实验与作业,还得被导师训斥讽刺,我不是神,甚至不是一个好人,要我做到道理上应该做到的那一切,我真的做不到。我只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的体重飞速的下降着,尽管我没有完成一个半月减到180斤的豪言壮语,但是,奕萍的脸上却多了很多笑容,她对我的态度也好了非常多。看到她的笑,享受到她给我的爱与温暖,我觉得,我做这一切都值了。当时我就是那样想的,我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一切,饿就饿,累就累,讽刺就讽刺,没有进展就没有进展……只要她能开心,能对我笑,能对我好,这一切就足够了……”
“你真傻……”霍凯龙说到这里,突然听到孟雨柔在一旁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心头一惊,连忙转头看着孟雨柔,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孟雨柔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说,凯龙你真傻。你竟然以这样折磨摧残自己的方式来取悦一个人,如果你不花这份心力的话,也许就可以有jīng神去搞好和裕教授的关系了,你也就不用被裕教授怀疑和讽刺了,你的科研也就应该能有不错的进展了。而现在这样,你的科研总是没有进展,我虽然不懂你们那里的制度,但是我相信这对你的前程应该还是有很不好的影响的。为了一个人而伤害到你自己的前程,我真的替你觉得不值。而且,即使你做到这样,最后奕萍不也还是离开你了吗?你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听到孟雨柔的说法,霍凯龙怔愣了一会儿,但很快,他便长叹了一声道:“是啊,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可是,如果我不减肥的话,早在一开始,她便会决定离开我了;如果我不减肥的话,我就不会有接下来那样完美的爱情了;而且,如果我不减肥的话,当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又会怎么看我呢,你还会接受我做你的男朋友吗?我做这一切,也许是不对,呃,应该说连我自己都不认为是对的,但是,你又要我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不减肥就没有人爱,即令你前程似锦、家财万贯,也只会有人冲你的钱来接受你,而不会真正的爱上你。这种苦楚,没有肥胖过的人是无论如何、永永远远都不会知道的。更别说,你还要一直一直生活在别人的鄙夷里、嘲笑里,而你一旦要减肥,就需要做出比其他人多得多的努力,而你换来的却至多只不过是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而且也许还如我一样,到头来也依旧是一无所得。而这种苦楚,没有人愿意理解你,他们只道你胖就是错的,因为你胖了,得不到这些东西就是理所应当的,你活该得不到!就算你费尽千辛万苦瘦下来了,别人也只会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从来不会有人想过你为什么会肥胖,你为了减肥又做出了多少努力、多少牺牲!怎么样?听到我这样说,你还会认为我做这一切是傻吗?是的,也许真的是傻!但是,我还是说,就算是你,恐怕也无法接受肥胖的我,哈哈,哈哈哈哈!”一边说着,霍凯龙的情绪一边变得越来越激动,说到后来,竟是突然的纵声狂笑不止。
“不是这样的!”孟雨柔被霍凯龙的激动表现激得满脸通红,突然冲口大叫出来打断了霍凯龙的狂笑,接着说道,“是的,也许人肥胖了是不太好看,但是,这不代表这个人就不好!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我看人最看重的是心!……我知道你不信,这随便你。但是,我要反问你一句,你说你因为减肥而拥有了接下来完美的爱情,起码我到现在还听不出,你这段爱情到底完美在哪里,直到现在,她不是还是连让你碰她都不允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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