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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玉不赞成地道:“申王积数十年之威,胸有城府,手握重兵,岂可轻敌?”

卫希夷道:“没了质子,戎王要如何肯借兵?纵然肯,也要使者往来,谈一谈条件。此其一。”

太叔玉道:“二呢?”

“二?哥哥不是知道申王在唐有什么人可用了吗?”

容濯问道:“还有三吗?”

“三?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启程治水啦。”

姜先抚掌而赞:“夫人所言极是。”

称得上算无遗策了!

意外,偏偏就出现了。

太叔玉的顾虑居然成真,以申王之老辣,质子丢了,狼金归国与戎王争执,借兵之事不可行。申王深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之理,再次动用了埋在唐国的棋子。

此时距婚礼不过月余。宾客等借婚礼之机,与姜先、卫希夷会面,又有太叔玉作陪,偃槐压镇,看来十分可靠。虽无立时歃血之举,心已许之,更兼卫希夷又拿出将在虞地治水之方案,众人先前虽不懂,此时一看,也觉得比天邑屡次失败的工程更加可靠。只待看他们治水如何,便可与他们盟誓了。

宾客陆续离开,姜先与卫希夷也颁布了将离开唐都,治水、建新城的命令。

便在此时,数名唐国封臣,举起了反对的大旗——他们反对姜先离开,反对姜先携带唐都权贵去治水。顺手,将卫希夷也给挑剔了一回。

婚前无法反对,无法挑剔,门当户对,陈后都没有反对,别人哪有反对的余地呢?只能忍耐。单看这场婚礼,倒也让人一时忘了立场。等到机会,便将姜先“轻离社稷”一并算到了卫希夷这个蛮女的头上,号称他惑于妻子,轻离故土,还要抛离祭祀所在的旧都。

治水,是头等大事。然而……水位永远低于贵人的鞋底,反是离开扎根很久的旧都,再去新城。夜深人静之时,未免会有疑惑。被盛大热闹的婚礼所感染时,不会去想。一旦有人提及,怀疑的种子便开始生长。不特暗中投效申王的人反对,中立者、看好姜先者,也很担心。担心这是越人的阴谋,使唐公离开故土,便于被越人控制。

单单反对姜先,未必能够成事,若还有担心、有怀疑呢?

反对的声浪越来越大,以至于反叛。

所猜不中,卫希夷并不尴尬,依旧不慌不忙,还抚掌而笑:“机会来了!”

容濯虽支持她,却不愿见到唐国内战式微,有些怏怏地道:“这算什么机会呢?”

“攘外,必先安内!你们把毒瘤留了十几年,清了吗?我随老师学医,凡生脓疮,必要以火烧针,将之挑破,使毒气散出。否则,脓疮便会越长越大。先君之时,此等人不过逞口舌之利,逼迫先君郁郁而终。夫君之世,他们便敢举刀相向,脓疮,越来越大了。再不治,就要命!”

容濯稳稳神:“这……要如何打呢?”任续还在南方镇守,出将一途,容濯虽懂,却并不擅长。

卫希夷望向太叔玉,太叔玉颔首道:“我已列出了名字,反叛,没叛的,都在上面。唐公照名单抓人,宁可错抓,不可错放,一准没问题。希夷做事虽然痛快,此事还是要唐公亲自做为佳——你要立威的。”我妹子不缺立威的机会。

容濯等人却大为感动,心道,这亲家兄长真是太体贴了!

卫希夷笑道:“哎呀,那我可轻松了。只管收拾包袱,等夫君忙完了,一块儿走。”

太叔玉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了一把:“好。”

很强,但是不事事逞强抢风头,强而体贴。容濯背过身去,偷偷试泪,坚持支持姜先娶得佳妇,无论多少人说他答应条件答应得窝囊,他都忍了下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总算没有辜负先君托孤的信任。

太叔玉提醒一回,便不再插手唐国内政,转与妹妹闲说起女媤的安排来。卫希夷道:“她能下这样的决心,也不容易的。送到南边给阿莹,也是个麻烦。不如将她与车正都留在北方,没有根基,不谙事务,便不会生出祸患来。尤其车正,毕竟曾是太子。”

太叔玉道:“只有女媤。”

“那更好办了。好好养她的儿子,申国,有主了。”相隔数百里,卫希夷与女媤,想到了一起。

当此之时,众人皆以为有名单,手上有百战之余的雄兵,平息内乱,指日可待。却不料申王行事,总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申王派出了姬戏,以调解之名领兵而来。

申王亦是无奈,原本,向戎人借兵,一切都可推到戎人的头上。然而女媤与幼子“失踪”了,机不可失,给唐、越以磨合的时间,即便太子嘉治水有成,姜先夫妇也会是心腹大患。必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后悔当年不曾真的对这黄口小儿下手,反而将他养大!

韬光养晦,申王年轻气盛的时候且做过,臣服于老虞王。到老反而不能忍耐,非不愿,实不能。对方咄咄逼人,再无缓和之可能。申王也只好来硬的了,他犹不愿放弃太子嘉继位的想法,放弃了,便是眼睁睁看着姜先上位,这未免……未免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戎兵不至,申王便自己行动。

消息传来,容濯急切地建议:“不可令庶人得知!不可令百官得知!只可与可信之人说。”申王,确是压在唐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姜先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唐兵不算错,但是唐人惧怕申王,原本可以一战,心怯了,便再难取胜了。

与会的只有姜先、卫希夷、容濯、偃槐,以及数名容濯与姜先都认为忠诚可靠的唐臣。卫希夷数了一下,一、二、三、四……对不起,没有五。大约只有这四个人,才是坚定地、慷慨悲壮地敢与申王对立的人了。

太叔玉没有出现,不愿意给唐人以干涉唐国内政的印象。能够在此时被召集的人,皆是国之柱石,不要让他们有不好的印象,进而对妹妹有不好的评价。

“派谁去?”偃槐先发问。

姜先道:“诸卿如何看?”

“任……”一个中年人才说了一个字,又咽了回去。任续不在。

室内静默了一阵,一位青年慨然道:“臣愿往。”

打不过呀……

姜先问道:“夫人?”

“我?”

“嗯。夫人看,谁合适呢?”

“我。”

同一个字,不同的语气,先前请愿的青年急切地道:“臣等愿为国捐躯,夫人奈何以身犯险?”

卫希夷惊讶地问:“姬戏很危吗?”

容濯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固不如祁叔,亦是猛将。”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还没有遇到过不死在我手上的敌人。他的头,会挂在我车前的横木上的。”

偃槐大笑:“这口气,必是风昊教出来的。”

“那便说好了,都内事,有劳夫君。城外事,交给我。”

容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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