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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聿这才将她送进了马车内,安置在车内的软凳上,而后面对她退了出来。
一下马车,拓跋聿整个人车身上微微靠了靠,探出二指飞快往身体几个穴道滑过,喘着粗气压低声线道,“将箭柄折断,快!”
若是被她发现,又该哭鼻子了!
苦笑一声,转身,背对着他二人。
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
甄镶倒抽一口气。他知道如今绝不能连着箭头从他背上拔出来,否则毒性会扩散得更快。
咬了咬牙,二指飞快摁住箭锋口附近的血脉,另一只手猛地用力,箭柄在靠近皮肉最近的距离被折断,一下,二下,三下……
拓跋聿再次钻进马车内的时候,某人正低着头,十指相绞,或许是听见这厢的动静,她抬起一双晶亮的眸看向他,勉强扯了扯弧。
拓跋聿微微抿唇,在她对面坐下,倾身,握过她的小手,触手的冰凉让他微蹙了眉,而后将她的双手捂住掌心搓了搓。
直到马车飞驰而出,两人皆默契的没有说话。
薄柳之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心口的紧张和担心缓了分,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拓跋聿,其实五年前是姬莲夜救了我和连煜,也是他将我带到西凉国的。若不是他,我和连煜或许真的已经不再这个世上。”
她这个假设,让拓跋聿陡地拽紧了她的手,掌心竟是浸出了丝丝薄汗。
“姬莲夜是我和连煜的恩人,我和连煜再被他救下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欠他的。”薄柳之说着,又是吐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冲他眨眨眼,缓了缓,才开口道,“当年我难产,听后来姬莲夜提起……”微微停了停,“那时的我确如太皇太后所言,几乎失去气息。姬莲夜不知用的什么药护住我的心气,将我送到了西凉国。
到了西凉国之后,我和连煜已是岌岌可危。后是太医院的院正,也是西凉国最好的大夫安承救了我和连煜一命……”
薄柳之平静的说着,省略了她在生产连煜时所受的苦痛,在生产的过程中,她身上几乎每一个可以痛的地方都被安承施了针,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他便将针往她骨头里钻,她凭借那股痛意,一直清醒着将连煜生了出来,而那种痛,是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
她不说,是觉得已经过去了,也担心他会心疼,从而觉得亏欠了她和连煜。
连煜虽然平安出生了,可她却硬生生昏睡了半月之久。
醒了之后,她和连煜身体皆是被这场难产折磨着。
她是体虚,稍一着凉浑身便疼,生连煜的前两年这毛病一直都在。
即便调养得好,可这毛病至今仍未根治。
想着,薄柳之抬眸看着他,眼眶微微湿了,在她清澈的大眼里,像是一潭清水,柔而亮,“连煜因为在我肚子里呆得太久,所以一出生肺部和心脏都是有问题的,他时常会呼吸不畅,跑一跑心脏便负荷不了,在连煜四岁以前,皆是被迫呆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去走走,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即便偶尔出去,也怕他身子受不住,不到片刻便将他送回来,每次看到他念念不舍的摸样,我的心就好疼……”
薄柳之低头抵在他的手背上,隐忍的抽噎着,“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着,我躺在连煜身边,看他呼吸细细的摸样,我不敢呼吸,不敢闭眼,我害怕一醒来,一醒来……呜……”
纤弱的身子轻轻颤抖着,那么无助和悲伤。
砸落在手背上的滚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往拓跋聿心口插着。
无法想象,那几年,她是如何过来的,这个表面上倔强,骨子里脆弱不堪的女人,竟是是怎么挺过来的。
双眼发热,拓跋聿蹲在她面前,抽出手环抱住她,手臂收紧又收紧,无声的诉说他的心疼。
好一会儿,微哑的嗓音在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兰君是天下最好的大夫,而且有我在,你也不会那么辛苦。”
薄柳之似乎也激动起来,摇着头道,“我何尝不想找你?可我该怎么办?有好几次我想带着连煜回去找你,可每次不及走出城门口,连煜便开始发烧,呼吸越来越细,那么小小的他偎在我怀里,好似随时可能消失一样。
因为我的固执,我害得连煜好几次险些真的离开我。所以我怕了,我再也不敢擅自行动,我真怕,若是如愿见到了你,却失去了连煜,那时候,我该拿什么面对你,我不能的,我真的不能……”
“好好好……”拓跋聿见她越来越激动,忙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之之,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我不会让你这么累这么痛苦,相信我。”
唇,在发上重重一吻,似承诺。
“呜呜……”这一刻,在他怀里,薄柳之放肆的哭出了声,似乎想一次性将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害怕和想念一一哭出来。
拓跋聿眼眶跟着一红,听她说完这些,一颗心释怀的落回原位,喉头微微动了动,只是不断的吻着她。
宋世廉和甄镶坐在马车前驾车,听着她的诉说,听着她悲怆的哭,两人提着心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伟大之处,坚强之处。
又不由自主的想,若是换做其他女人,也会如她一样,坚守不放弃吗?!
答应,不得而知。
马车内,拓跋聿已将薄柳之重又抱坐在了双腿上。
大手扶着她的发,微带了分倦怠的凤眸放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薄柳之哭过之后方觉矫情,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偏偏面对他时忍不住哭了。
在心里自嘲笑了笑,倒有些分不清是她长他,还是他长她了。
拓跋聿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女人,伸手又去扶她的腿,当看到她腿上缠绷的白色纱布时,脸色微微沉着,“还疼吗?”
薄柳之乍听到,愣了愣,感觉他的手在她膝盖弯下轻抚着,似乎这才想起她受伤的腿,摇头道,“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痒,可能在结疤了。”
结疤?!
拓跋聿蹙眉,“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为了缓和马车内微闷的气氛,薄柳之故意道,“你介意我留疤?”
拓跋聿微怔,抿着唇认真看着她了一会儿,她晶亮的双瞳还带了些微湿意和散不尽的担忧,却也能轻易扑捉到她眼内一闪而过的狡黠,俊眉微挑,道,“我不介意,即便你全身都有疤……我也不会介意。”
“……”薄柳之抽了抽嘴角。全身都是疤?!
她会介意好不好?!
失笑的抡拳给了他肩骨一下,“你别咒我。”
她这一下带动了后背的伤口,拓跋聿脸微白,俊脸隐忍的抽了一下,凤眸涌了分无辜,正要说话。
一阵马蹄声从后方疾奔而来。
马车也一瞬停了下来。
拓跋聿绷唇,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甄镶盯着越来越近的人,车前悬挂的油纸灯搭在马背上的人身上,微微皱了眉,“回皇上,是姬莲夜的人。”
他话一落,一阵马鸣声响了起来,接着便安静了下来。
拓跋聿脸色一下黑了,菲薄的唇瓣冷锐一勾,凤眸在灯火下印得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连煜的小脸。
薄柳之瞬间坐直了身子,猛地打开车帘抬头看了出去。
姬修夜端坐在马车,眯了眼探出半个头希翼的看着他的薄柳之,冲着马车道,“在下有事要与薄姑娘讲……”而后才看向薄柳之,“薄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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