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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和白芷、黄芪正跪在地上给端华公主行礼请安,突然听到端华公主说她们冲撞了銮驾,下令把她们乱棍打死,主仆三人都吓了一跳。
端华公主要比端宁公主气派大得多,在山庄里行走出入,端华公主就乘坐描龙绣凤的轻纱轿辇,护驾随从有七八十人之多,威仪排场可见一斑。
早就听说端华公主比端宁公主更得圣宠,沈妍哪敢怠慢,远远看到众多随从拥簇端华公主的轿子过来,她们不敢怠慢,在距离銮驾七八丈的地方就跪下行礼。
可现在,端华公主竟然说她们冲撞了銮驾,要重惩她们,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沈妍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哪里得罪了素未谋面的端华公主。从昨天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她就开始心绪不宁,连思考的能力都降低了,难道是预示这场灾祸?
端华公主得皇上宠爱,骄纵跋扈,目中无人,这些沈妍早就有耳闻。可即使她贵为金枝玉叶,也不能罔顾国法礼教,随便给人加一条罪名,就草菅人命。何况沈妍还有一定的身份背景,关联几大家族,端华公主就不怕引起朝堂风波?
如果说端华公主想给她们主仆下马威,这理由似乎也很牵强。两个人素无交结,又没有利益冲突,随便一见,就要给对方下马威,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当然,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和因由,沈妍不得而知。
端华公主玉指蔻丹,轻轻划过美艳的脸,阴涩的冷笑透过厚重的妆容在脸上凝聚。她看不清沈妍的脸,但她知道沈妍现在惊慌害怕,她因此而得意。那种掌握别人的前途及性命的兴奋和快感在她心里激荡,令她张扬的意气风发无限。
听说端宁公主看中了徐慕轩,端华公主满心轻蔑,不以为然。今天一见徐慕轩,才知道被皇上亲赐临风公子称号的人果然不错,只是身份有点低。
但徐慕轩身份再低,不比出身寒门、长在乡野的沈承荣高贵吗?慧宁公主能把沈承荣捧起来,而她一向以慧宁公主为榜样,想捧起一个人不是很容易吗?
如果端宁公主求皇上赐婚,她一定还会横插一脚,把徐慕轩抢过来。可徐慕轩偏偏有一个童养媳,这块绊脚石存在不是扫皇家的脸面吗?端宁公主竟然对沈妍礼遇有加,这令端华公主很不解,她认为端宁公主是自寻下贱。
她行事的手段风格与端宁公主不一样,沈妍敢横在她和徐慕轩之间,直接除掉不就行了。刚才听张公公说沈妍被沈承荣憎恨,也不被项家重视,根本没有让她顾忌的身份,她才不会象端宁公主那么小心翼翼,打死她也不过小事一桩。
“本宫刚才说了什么,你们都没听到吗?”端华公主笑意盎然,慢条斯理询问,紧接着又抬高声音,怒呵:“把这三个贱婢拿下,乱棍打死。”
沈妍不知道端华公主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她也来不及多想,现在关键是怎么样保护她们三人不受伤害,“敢问公主为什么要将臣女乱棍打死?”
“你冲撞了本宫的銮驾,本宫就要将你乱棍打死,还需要本宫重复吗?”
“回公主,典法规定,遇亲王、公主的銮驾,三丈之外回避行礼。臣女和两个丫头在距离銮驾七八丈时就行礼请安了,又怎么能算冲撞了銮驾了?”
“公主说你冲撞了銮驾,你还敢顶嘴?”张公公呲牙瞪眼斥责沈妍,又转头安慰端华公主,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挑拨是非之言。
端华公主怒视沈妍,“来人,将她来下,乱棍打死,就地行刑。”
侍卫随从头领和几个管事婆子互看了一眼,都唯唯喏喏,不敢应声动手。不是他们害怕手染鲜血,也不是他们顾念人命,不想伤及无辜。而是因为这里是引凤山庄,是慧宁公主的地盘,他们不敢在这里妄生事端。即使下令打人的人是端华公主,一旦主子们追查起来,他们不阻拦也是责任,也要被处罚。
庞贵妃知道端华公主是冲动易怒的脾气,又颇得圣宠,骄纵霸道。今天临行之前,她又召见了侍卫随从头目和管事婆子,嘱咐他们要照顾好端华公主,千万别让慧宁公主抓住把柄,否则连她都会被斥责,从而影响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管事婆子陪笑施礼,说:“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别和几个贱婢计较,公子小姐们正等着给您行礼呢,马上快午时了,要是错过了吉时,可就……”
张公公冷哼几声,打断了管事婆子的话,“花嬷嬷,你这是在指责公主吗?”
“老奴不敢。”花嬷嬷赶紧给端华公主躬身施礼,又偷偷瞪了张公公一眼,说:“公主,这是慧宁公主的引凤山庄,临来之前,贵妃娘娘还嘱咐……”
“母妃嘱咐你们什么了?”端华公主轻哼一声,面露不悦。
花嬷嬷还没来得回话,就被张公公挤到一边,狐假虎威斥责了几句。张公公笑脸开花,凑到端华公主轿子前,跟她低语一番,听得端华公主连连点头冷笑。
张公公不知又给端华公主出了什么坏主意,沈妍恨他挑理是非,花嬷嬷等人也对他厌恶至极。可是他懂主子心思,马屁拍得到位,端华公主对他很信任。
端华公主掩嘴一笑,“沈姑娘,你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沈妍抬起头,直视端华公主,一言不发,面色沉静,目光坦然。她不知道端华公主为什么突然要难为她,端华公主没事找事,必然事出有因。
皇权至上的社会形态,她可不想招惹皇室贵女。可端华公主成心难为她,她哭泣哀求,也在劫难逃,还会被嘲笑。所以,担心没任何价值,只能坦然以对。
可现在,端华公主突然换了一张笑脸,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事出反常必有妖,看到端华公主的笑脸,沈妍不敢放松,反而提醒自己更要谨慎警惕。
“你相貌一般,身份又低贱,怎么能配得上前途无量的临风公子呢?”端华公主想到沈妍是徐慕轩的童养媳,心里就拧起了一个疙瘩,令她很难受。
端宁公主看重的、想得到的东西,她必须要想尽办法抢过来,从小到大,她一直这样。徐慕轩各方面都很不错,既然端宁公主看中了,她就想照抢不误。跟端宁公主抢东西,她斗志昂扬,可一想起沈妍,她就好象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沈妍明白了,但又似乎没完全明白,仔细一想,又感觉很迷糊。端宁公主爱慕徐慕轩,她看在眼里,但端宁公主对她很尊重。而端华公主初次见面,就有意难为她,提起徐慕轩,语气拈酸,难道这也是变态的爱慕?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公主,您……”张公公满脸陪笑,冲端华公主使了眼色。
端华公主冷笑几声,说:“沈姑娘,你冲撞了本宫的銮驾,本宫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跟你计较。可沈驸马曾经说过你不忠不孝,要把你乱棍打死,今日本宫遇上,也乐意代劳。你要是觉得自己死得冤,就去找沈驸马理论,与本宫无关。”
沈妍早就知道沈承荣恨她恨得要死,想把她置于死地,她一点也不奇怪沈承荣曾扬言打死她。父女血脉相连,有与生俱来的情意,可无论是以前的沈妍,还是现在的她,都跟沈承荣之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反有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怨结。
现在,端华公主竟然说要替沈承荣代劳,把她乱棍打死,沈妍不禁摇头,觉得可笑至极。端华公主看上去也不蠢笨,想处置她,却找了一个如此蹩脚的理由。
她初见大皇子,就心生厌恶,如今又对端华公主低看了三分。原来金枝玉叶也不都象想像中的那么精明,就比如大皇子和端华公主,真是一母所出。
判断出端华公主的性格,沈妍心里也有了主意,是否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沈妍暗自冷笑,抬了声音问:“敢问公主是沈驸马什么人?为什么连他处置女儿的家事都要代劳?臣女有父有母,公主此举岂不是越俎代疱?”
端华公主顿时大怒,“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你敢质问本宫?本宫说你冲撞了銮驾,你就冲撞了銮驾,本宫要处死你,谁敢说半个字?本宫乐意代沈驸马处死你,是项家敢管还是汪家敢管?本宫就要越俎代疱,你能怎么样?”
老娘看你不爽,老娘就要处死你,谁敢管老娘的闲事?此时,端华公主就是这样一个泼妇,她有恃无恐,认为处死沈妍就象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沈妍看透了端华公主,嘴角挑起轻蔑的冷笑,“欲加其罪,何患无词?臣女斗胆提醒,公主要处死臣女,也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不管谁问起来,都要言之凿凿,免得御史言官弹劾公主,公主无话可说,落人话柄。”
“哪个御史言官敢弹劾本宫?本宫让皇上治他抄家灭族之罪。”端华公主一把扯掉轿辇上的轻纱,那张因盛怒泛青的脸完全显露于人前。她心里憋了一股无名火,只有除掉沈妍,她的火气才能消失,根本没有理由可言。
“就因为那些御史言官弹劾了公主,皇上就可以不问是非因由,将他们抄家灭族?皇上是天下万民的皇上,不是公主一个人的皇上,公主……”
“住嘴,皇上也是你可以随意评说的?”花嬷嬷打断了沈妍的话,给侍卫头目使眼色,说:“把这三人抓起来,关进柴房,稍后自有人处理。那些公子小姐们还等着参拜公主呢,公主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免得让人非议。”
“花嬷嬷不愧是宫中的老人,又是公主的教养嬷嬷,真敢托大,都敢打公主的主意了。你可别忘了,奴才做得再大也是奴才,永远跃不过主子。”张公公阴阳怪气,挑起兰花指,哼了一声,又说:“奴才是觉得公主受了委屈,才想替公主讨个公道、出口气,没想到耽误了公主的时间,惹公主遭人非议,奴才……”
端华公主冷冷哼笑,说:“花嬷嬷,你去传话,就说本宫要处理几个冲撞了銮驾的贱婢,让那些公子小姐们来这里参拜本宫,顺便也见识见识本宫的规矩。”
“公主,这……”花嬷嬷很无奈,她知道端华公主本来就是无理取闹,把人叫到这边,丢脸的还是端华公主,庞贵妃一世聪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张公公的脸又笑成了一朵花,“哎哟,公主真是普天之下第一聪明人,让众人看着处理这几个贱婢,也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以后哪一个还敢不敬公主?”
花嬷嬷气得直冲张公公咬牙,可她没办法,自张公公到了端华公主身边,端华公主连伺候了她十几年的老人都不信任了,只听信张公公的谗言。
“公主,众目睽睽之下处理她们会授人以柄,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
“花嬷嬷,公主处置几个冲撞了銮驾的贱婢,怎么就会授人以柄呢?贵妃娘娘是公主的亲娘,可你们也不能总打着贵妃娘娘的旗号拘着公主呀!”张公公唉声叹气,看向端华公主的眼神充满同情,好象端华公主很窝囊、很受气一样。
端华公主沉下脸,“花嬷嬷,本宫说什么你没听到吗?”
“回公主,奴婢听到了。”花嬷嬷赶紧跪地行礼。
“既然听到了,为什么不去传话?真忘记做奴才的本份了吗?”
花嬷嬷咬了咬,说:“老奴这就去传话。”
端华公主轻哼一声,给两个宫女使了眼色,说:“你们跟花嬷嬷一起去,免得她人老记性差,耽误了本宫的正事,赶紧去,让他们快点过来。”
沈妍暗暗摇头,端华公主心狠手辣,又骄纵霸道,是一个不知道隐藏锋芒的蠢货。可这样的蠢货很难对付,就是因为她身份尊贵,又得皇上的宠爱。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何况是身份高贵与低微的区别,因为没有反抗的基础。
张公公陪着笑脸和端华公主低声说话,满脸谄媚讨好的神情。他偶尔转头看沈妍一眼,冷厉的目光与他那张肥白的笑脸格格不入。
沈妍心里生起多个疑团,看向张公公的目光异常凛冽。张公公搬弄中非,想置她于死地,不管她死不死,都会有人再以此为借口攻击端华公主。花嬷嬷阻止端华公主,而张公公而怂恿生事,两人的出发点截然不同。
端华公主扶着宫女的手下轿,又有人搬来软椅,请她坐下。她与沈妍保持了一丈多的距离,冷眼打量跟在地上的沈妍,嘴角挑起漠然的冷笑。
“沈姑娘,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沈妍挺直身体跪在地上,目光冷漠,神色傲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公主也是皇权的代表,何况端华是一个封号极高、极受宠爱,生母和外祖之家又颇有背景的公主。
端华公主站起来,扶着张公公的手走向沈妍,冷笑说:“沈姑娘,你冲撞了本宫的鸾驾,还敢说不知罪,意图狡辩,这就是以下犯上。”
沈妍恨恨咬牙,端华公主今天就是成心难为她,哪怕她做得毫无纰漏,也能给她安上罪名,她暗叹一声,说:“臣女在七八丈之外就已跪地……”
“典法规定见亲王、公主銮驾要在三丈之外行礼请安,你现在距离本宫有多远?有三尺远吗?你还狡辩说你在七八丈就跪地请安了?你这就是欺侮本宫?”
白芷想说话,被沈妍拦住了,丫头辩解,就更给了端华公主无理取闹的理由。
沈妍主仆远远看到有銮驾过来,就跪地行礼请安。端华公主的銮驾从距离沈妍主仆七八丈的地方走过来,停到距离她们一丈远的地方。现在,端华公主又下轿走到距离她们三尺的地方,而沈妍主仆则一直跪在这里,没有动弹。
端华公主无事生非,傻子都能看出来,可就因为她是公主,没人敢质疑她。
“你现在距离本宫这么近,还说没有冲撞銮驾?”
沈妍浅浅一笑,冷声说:“公主本是无理取闹,恕臣女不能奉陪。”
“你这个贱婢,你敢说本宫无理取闹。”端华公主抬脚踹向沈妍。
白芷反映很快,身体向前一倾,就替沈妍挡了一脚,肩膀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端华公主见白芷敢挡,又抬起脚,边怒骂边往白芷身上使劲踹。
“你到底要干什么?”沈妍腾得站起来,挡在白芷面前,怒视端华公主。
端华公主见沈妍敢反抗,脸上笑容一僵,眼底闪过几丝怯懦。十几个侍卫围过来,手按在剑上,只要沈妍敢动手,他们就能以谋害的罪名诛杀沈妍主仆。
沈妍紧咬嘴唇,强忍心中的怒火,与端华公主对峙,却不敢反击。端华公主带銮驾出行,光侍卫就有一百多名,沈妍主仆就是能打,也不够他们热身。
再说,公主的随从侍卫和武烈侯府的粗使婆子不一样。她们打了婆子,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赔一些钱财,落一个恶名。可若反击公主的侍卫随从,那就有谋害公主的嫌疑,就是犯上的重罪,很可能落一个杀头的罪名。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走向死路,面对欺压,她敢拼命,可这样会连累项家、汪家和许多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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